《与明星为邻》江湖孟孟

21、第二十一章

　　一觉睡到自然醒，窗外的天色都暗了下来，郑知渝拔掉耳朵上的耳机，暗自庆幸，还好手机没电了，要不然自己的耳朵非聋了不可。
　　她穿上拖鞋走到客厅的时候，方蓝正躺在沙发上睡觉，但是方蓝睡觉很轻，很快便听见了她的动静，”我怎么也睡着了！“
　　”方蓝，你天天在家里窝着，什么时候能找到房子啊？“郑知渝并不是真的很想赶他走，但是方蓝的一日三餐实在让她头痛，如果家里只有她自己，她吃点零食，整点水果就可以将就，但是方蓝不可以将就。
　　刚刚睡醒的方蓝本身就有点起床气，被她这么一说，立马掉了脸子，\"下逐客令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我厨艺不精，能力也有限，实在是照顾不好你的起居饮食。”她把凌乱的长发捯饬了一下，问道，“一会儿吃什么呢？”
　　方蓝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村子里对她说过的话，吃餐厅，他请客，”兑现我承诺的时候到了，走，请你去餐厅。“
　　”和你？“郑知渝瞪着眼睛，她实在承受不住媒体的胡说八道，低着头晃动了半天，”我不去，还不如在家煮方便面！“
　　方蓝没给她啰嗦的机会，拽着她就要出门，郑知渝使出浑身力气往客厅里退，“方蓝，你疯了，我穿着睡衣呢。”
　　“独特一点而已，没准儿还能掀起一股睡衣潮流。”他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她宁死不从，最后两人各自妥协了一步，郑知渝回房换了套衣服，陪着方蓝去了一家西餐厅。
　　方蓝选的这家餐厅看上去就很高级，餐厅的内部都是暖色调，每个食客都穿的很得体，有的甚至穿着礼服。郑知渝瞄了一眼穿着休闲西装，戴着大号墨镜的方蓝，再看看自己简约随意的长裙，恨恨的咬了一下牙齿，死方蓝，早点告诉我要来的场合那么高级，我好歹也画个像样的妆嘛！
　　跟着服务生的引领，郑知渝和方蓝坐到了靠窗的位置，方蓝很绅士的帮她拉开了椅子，她觉得不习惯，用胳膊肘向后拄了一下方蓝，不耐烦的小声说道，“我自己就可以。”
　　方蓝无语，自己好不容易想主动的表现一下男士风度，还遭到了嫌弃，他坐到她的对面，看一眼菜单又看一眼对面拘谨的女人，心想，还是别给她点牛排了，万一把盘子切到了地上，可就难看死了！
　　“点餐，两份黑椒牛排，一瓶红酒，再给她加一份鹅肝酱。”心里想好的不给她点牛排，但是他看见她看着牛排时两眼冒光的样子，他决定再委屈一下自己，帮她切成小块好了。
　　郑知渝似乎吃的很过瘾，方蓝隔着桌子帮她擦了一下嘴角残留的酱汁，他一直很讨厌那些需要被照顾的‘废物’，到今天才发现，有些‘废物’还挺讨人欢心的，比如她，吃的像个小孩一样的郑知渝，“再给你要点儿什么？”
　　“不要了，我长那么大，第一次吃那么贵的！”她压低了身子，非常小声朝方蓝说着，他仅能通过口型判断她的意思，他一笑，说道，”你喜欢这里吗？下次再来。“
　　方蓝吃错药了吗？粗略计算这顿饭钱已经是郑知渝一周的工资了!她在心里对方蓝赞叹了一句——阔气。
　　”就在那里。“不远处传来一个怪异的声音，方蓝敏锐的瞄了一眼，朝郑知渝说了一句，”你先吃，我去车里等你。“
　　又是记者，方蓝又一次成功躲避，这一幕似曾相识。
　　只是这次方蓝走的太匆忙，打破了其他桌位的一个酒瓶。
　　没等郑知渝吃完最后一块牛排，服务生便一脸担忧的拿着菜单走了过来，方蓝打破的那瓶酒，居然要4999块钱！这个时刻，郑知渝想要装死。她把手伸向自己的钱包，取出了方蓝给她的银行卡，死马当活马医吧，万一方蓝说的四位数是9999块钱呢...万一不够，自己就把自己包放在车里，去车里找方蓝要钱。
　　万一...
　　好险，服务员不止结了那瓶酒钱，连郑知渝的饭费也一并刷走了。原来方蓝卡里的钱余额不少呢，郑知渝直到走出餐厅还在窃喜，这个方蓝，真够意思！
　　”不好意思，又丢下你一个人。“方蓝启动车子，很抱歉的看了一眼郑知渝，但是郑知渝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不开心，”你真是见外了，对了，你刚才打碎的那瓶酒，4999块钱，饭费也不便宜，这个不在我偿还范围之内昂？我丑话可提前说了。“
　　方蓝气的嘴巴都快歪到后脑勺了，这是什么人呢？那么浪漫的餐厅，那么诚挚的歉意，她竟然跟他一口一个’钱‘字，真是要了他的命。
　　“还有，刷了快四位数了，估计快花完了。”郑知渝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她很怕明天拿着这张卡去超市结账的时候，被收银员提示余额不足，那可就糗大了，她把那张卡抽出来，小声的说道，“换一张卡。”
　　方蓝脸都蓝了，他踩了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马路边，然后指着旁边商场橱柜里的两个模特说道，“帮我个忙，我要男女模特身上的衣服，男士的185尺寸，女士的按你的型号买就行，女士手里的提包一块买。”替方蓝跑腿没问题，郑知渝盯着他的眼睛，眼睛里写满了——我要钱。
　　方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把她手指间夹着的卡拿起，重新塞进了她的手心，把她的手指闭合，对她挑了个眼神，她好像听见了方蓝的声音：去吧，皮卡丘。
　　”你钱包借我。“她还是不相信，方蓝说过这张卡的数额是’他们之间的交情‘，方蓝叹了口气，把钱包掏给了她，”先刷那张卡。“
　　郑知渝点点头，不情愿的走去了方蓝说的商场，原来，’他们之间的交情‘不止四位数。郑知渝提着大包小包，路过商场自动提款机的时候，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她插卡，输入密码，余额里的数字，大的让她吃惊。
　　郑知渝呆呆的走到她刚才下车的位置，方蓝的车不在，原来是那个位置禁止停车，方蓝只好围着马路绕了一大圈，他帮她把东西塞到后备箱，一起坐在车里的时候等着她先开口，但是她就像傻了一样，不说一句话。
　　到郑知渝家门口的时候，她家门前正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来回踱步，方蓝下意识的推了一下墨镜，侧了一下脸庞。
　　”知渝。\"显然，他是来找郑知渝，但是郑知渝却很绝情，她打开房门让提着大包小包的方蓝先进去，自己一边关门，一边冷漠的说道，“我不认识你。”
　　能让郑知渝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情的人，方蓝猜，他就是张勤奋吧。
　　”郑知渝！“ 张勤奋死死的拽着即将紧闭的大门，郑知渝也不是好惹的，直接用锋利的指甲去掰他的手指，他手指上的皮肤已经渗出了血迹，但是两人谁都没有退一步的意思。方蓝站在客厅看着两人，不知如何是好，他怕自己走开郑知渝会吃亏，但是傻不楞疼的杵在一对旧情人的身后又显得无比尴尬。
　　”赶快滚，不然我报警了。“郑知渝骂着他，还伸出一只腿去踹门外的张勤奋。
　　”我真的有事找你！“张勤奋越来越使劲，郑知渝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忽然撒手，张勤奋差点被猛然弹出的那扇门挤成肉饼，“你想害死我！”
　　”活该！“郑知渝小声骂了一句，然后双手抱胸，朝张勤奋递了一个眼神——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借我点钱！”张勤奋的话音落地，不止郑知渝觉得不可思议，连客厅里的方蓝都在摸自己的耳朵，他的耳朵向来敏感，怎么可能出错！
　　“要钱没有，不过你既然来了...站门外等着！”郑知渝眉毛轻佻，转身去厨房取了一只瓷碗，她看着张勤奋的脸色由期待变成愤怒，嘴角边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拿去，对面马路有个摊位，你就趴在那位老先生旁边，人家生意可好了，没准你也能沾光！”
　　“郑知渝，你不要太过分！”张勤奋恼羞成怒，把那只瓷碗打翻，摔了个粉碎，郑知渝有点懊悔，刚才还不如拿个塑料碗，这下好了，一会儿还得自己打扫...
　　“张勤奋，念在我们同窗四年的份上，我现在不喊物业，赶紧走。”郑知渝要关门，张勤奋倒是来劲了，声色轻佻的大声呦呵起来，“我们何止是同窗四年，还同床四年，怎么？怕你男朋友知道啊？”
　　“你真无耻，滚。“当时得是多瞎，才爱上了这么个人渣！郑知渝的肠子都悔青了。
　　\"咱们半斤八两，我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听说你有套房子，四年的时间你一次都没让我进过你家大门，那时候你知道防我，现在怎么不防着点他？”
　　不止瞎，还傻！张勤奋第一次提议要来郑知渝家里的时候，郑知渝拒绝他是因为她的弟弟说要来城里旅游，她怕被弟弟看见，毕竟自己还是个在校生，被父母知道了这种事太难看。从那以后，她似乎形成了习惯，常常堤防着类似的事情发生，所以从始至终张勤奋都没有进过她家大门，真没想到，这个人渣从没考虑她的难处，还说自己防着他，你大爷的，张勤奋，我和你的脑袋都被门框挤过！
　　“你给我说话小心点！”方蓝摘下墨镜走了过来，他把郑知渝护在身后，伸手就要关门，张勤奋看清他的模样，眼睛都快直了，“方蓝！”
　　“郑知渝，你猜，我要是把方蓝和女粉丝同居的消息卖给杂志社，杂志社会给我多少钱？”
　　如张勤奋所料，即将关闭的大门再次打开了，郑知渝气呼呼的瞪着他，真没想到，当时的谦谦君子，才分开一年多时间，竟然变成了一个超级混蛋，“张勤奋，第一，我和他是老板和与员工的关系，第二，我确实没有钱可以借给你。”
　　“哦...”张勤奋故意把声调拉的很长，装了几秒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奸诈一笑，“那...改天再来拜访你喽。”
　　”站住！“方蓝低吼一声。
　　”对嘛，知渝，跟你们老板学着点。“张勤奋微微歪头，看着站在郑知渝身后的方蓝，说道，”我手头有点紧，过来借点生活费而已。“来郑知渝家之前，张勤奋已经借遍了认识的人，借无可借，走投无路才想起了郑知渝，他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却逮到了一条大鱼。
　　“你要多少？”方蓝不喜欢废话，他愿意花钱打发张勤奋，无非是身上有合同在身，他一点都不介意张勤奋说的那些关系问题。
　　看着张勤奋无耻的比量着两根手指，郑知渝打结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一点，”2000？“ 2000——站在她两端的男人不约而同的吐了一口老血，她这个家伙害的方蓝笑场了！
　　”20万，我保证绝口不提。“张勤奋懒得跟她逗闷子，他看的出来，方蓝同意了这笔交易，但是郑知渝不同意，她走进房间，把今天买来的大包小包直接提出来，扔到了张勤奋的身上，像个女流氓一样的对着他指手画脚，”张勤奋，你别得寸进尺，你不是要钱吗，这堆东西好几万，都是刚才刚买来的，我们能给你的就这些，你要是不满意，你现在就去杂志社爆料，看看哪家杂志社愿意掏钱买一个过气明星的花边新闻。“
　　郑知渝一口气说完，三个人全愣了——过气明星...她在心里默默的对方蓝道歉，对不起。她歪了一下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方蓝转身，现在的他一定很受伤。
　　”你不是说刚买的吗，把小票给我。“
　　郑知渝掏出口袋里的小票，直接扔在张勤奋的身上，趁着他捡地上的手提袋，她又朝他的屁股蹬了一脚，砰的关上了大门。
　　对不起！
　　郑知渝看向方蓝，他看上去好像若无其事，但是握在他手里的遥控器，却出卖了他想隐藏起来的不安情绪，他不断的换着台，似乎没有一个节目能让他静下心来多看一会儿。
　　“方蓝，我...”郑知渝低着眉眼，递给方蓝一罐啤酒。
　　他接过来之后搁在了身边，先帮她把她的那一罐拉开，才打开了自己的那一罐，平静的说道，“你说的没错，现在的方蓝，确实是过气了。”
　　“怎么可能！刚才在餐厅还有记者来偷拍你呢。刚才我就是想让那个混蛋赶紧走，当时眼瞎了，才会认识这种人。”想起刚才的张勤奋，郑知渝感觉浑身都在冒火，每个细胞都热气腾腾的，“刚才买衣服的时候导购说，那些款式适合四十岁以上的男士，所以我就做主，拿那些东西堵上了他的嘴，一时半会我也还不起你了。”
　　其实，方蓝并不在意那些身外物，他问她，“你们恋爱了四年，也没让他进来过你家？”他见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你怎么会让谭博，还有我进来？”
　　“缘分呗，我搬来那么久，去年才算跟谭博正式认识，物业投错了水费单，我无意间替他缴了，然后他非要把那十五块钱还给我，我哪好意思收啊，于是拿着那个钱一起喝了杯奶茶，后面的事都跟你说过了，是他带我看了你的那场演唱会，然后...大家就熟了，他还帮我找了工作，谭博这个人真的很好。“郑知渝坐在沙发上，回忆着与谭博相识的过程，嘴角微微上扬，若不是遇到这个邻居，她恐怕早就回村子里了，怎么可能会跟自己的偶像坐在一起聊天，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是不好意思收十五块钱，还是想接近人家谭博啊？\"方蓝瞄了她一眼，他总觉得郑知渝和谭博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方蓝，你小说写多了，脑袋坏了吧？不过，谭博还真是个很不错的男朋友类型呢。“
　　”喂。“郑知渝让人想入非非的表情惹得方蓝不悦，他把啤酒罐放在茶几上，上半身慢慢的斜向郑知渝，他的脸越靠越近，她握着啤酒罐的手一直发抖，方蓝把她的酒罐也拿开，他和她的脸之间，只有十公分的距离，他们能感受得到对方的鼻息，闻得到彼此嘴边的淡淡酒气， ”你不是说你是我的粉丝吗？“
　　郑知渝受不了了，她怕自己会情不自禁的扑过去，于是用力一推，把方蓝推开，自己站直了身体，她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眼里失望的神情，”方蓝，你早点找房子吧，你一直在我家里，不是个长久的事儿。“今天的一天里，郑知渝对方蓝下了两次逐客令。
　　方蓝起身，几分钟便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连句再见也没说，直接离开了郑知渝的家里，”方蓝，方蓝“任凭她怎么喊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回头。
　　她双手扒在窗户上，看着他坐进车里，快速离开的样子，心里难过的快要无法呼吸，这次的痛，好痛好痛。
　　郑知渝怕的是张勤奋那个无赖，去而复返，会反反复复的来找方蓝麻烦，其实她也怕，怕自己会爱上方蓝，和他之间，就算爱，也注定只是露水情缘，既然知道是悲剧收场，何必为了点点甜头，开启无限漫长的思念旅程呢。
　　她不要，也不敢。
　　方蓝回到了冰冷的家里，他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后，才觉得心里有了点点温度。
　　方蓝看见沙发，怀念起了有人递毯子的那段日子，他看见餐桌，便记起了有人一起吃饭的那段日子——她只赶了我两次，事不可过三，我应该再给她一次机会！想到这里，方蓝拎起了刚刚带回的行李，还一并带上了自己的手提电脑，颓废了那么久，也应该做一些事情了。
　　真巧，方蓝停好车，准备上楼的时候，碰见了被同事小刘送回家的谭博，他喝多了，双眼微眯。
　　“方蓝？”看见方蓝，谭博的酒劲过去了一半，他闭上眼，睁开眼，一看确实是方蓝，便对身旁的同事说，“小刘，送我到这里就行了。”
　　“哦，博哥，蓝哥，那我先走了，明天公司见。”小刘把谭博交给方蓝便消失在夜幕里，谭博看了一眼方蓝手里的行李，问道，“你今天刚回来？”方蓝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扶着他，一起进了电梯，去了904。
　　谭博洗了把脸，待意识清醒之后，便开始给方蓝收拾客房，跟方蓝合作了七年多，他们除了是工作上的搭档，更像哥哥和弟弟，他习惯了照顾方蓝，但是他并不知道，方蓝想来的不是904，而是903。
　　“方蓝，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就去公司跟灰灰安打个招呼吧，你这个假期太长了。”谭博帮方蓝把床头灯调到适宜的亮度，又去柜子里给他多拿来一条被子，方蓝的膝盖怕冷，郑知渝不知道，但是谭博知道，许久不见，他觉得方蓝瘦了，“遇到什么烦心事了？瘦了那么多。”
　　既来之，则安之，方蓝把行李放在一边，一抬腿便躺在了床上，他看着天花板，悠悠的说道，”最照顾我的那个阿姨，去世了。“
　　谭博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知道，那个阿姨对方蓝有着再造之恩，”刚才小刘看见你了，你回来的消息肯定瞒不住，我明天找灰灰安，你也该工作了，重新开始吧！“销声匿迹了那么久，一下子重回巅峰谈何容易。方蓝懂谭博的意思，但是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去接受过去和现在的巨大落差，听说，灰灰安娱乐公司的开年画报，他的名字排在了易允程之后，他表面上无所谓，心里确是很有所谓，他在意。
　　”过两天吧，我先调整一下状态。“方蓝说着，抬了抬自己下颚，示意谭博出去。
　　谭博很累，但是回房以前还是去阳台看了一下自己种下的夜来香，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生活习惯，怎么还没发芽呢？他不知，他等待发芽的不是那株夜来香，而是和送他夜来香种子的那个人之间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