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签》冰糖雪糕

5、第 5 章

　　沈德妃是在广明殿的正屋里接见闻希声的。

　　所以这不是后宫的虚假姐妹聊天，而是前辈对后辈的指导。

　　闻希声迈进正屋，行了礼，等沈德妃说起身，才起身，等沈德妃赐座，才坐下。

　　开篇那么严肃，闻希声以为沈德妃会说些什么宫中规矩之类的话，但是眼前这个大了自己十岁的姐姐还是先招呼了自己吃点心。

　　“尝尝，这是宣县的软糕。”

　　闻希声捏起碟中食指大小的白色中带点透明的糕点，看着沈德妃，好奇地问道，“宣县？”

　　沈三娘也捏了一块软糕吃，吃完之后，笑着回道，“是，宣县，虽然你年纪小了点，但是不应该不知道啊，我们大宣是宣县起家的。”

　　闻希声点点头，眼中满是好奇，盯着沈德妃看，期待后文。

　　“周氏家族在宣县盘亘数百年，宣县的百姓从来只认周氏不认皇帝，周氏也一直把嫡系子弟当作一方土地的治理者来培养。”

　　闻希声停下了嘴里咀嚼的动作，正色看向沈三娘，一时间不明白对方说这些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沈三娘仿佛没看见闻希声的变化，只自顾自继续往下说，“换句话说，周劭灵从小就是当作皇帝来培养的，作为皇帝，他应该是比你父皇好点的。”

　　闻希声视线向下瞟了瞟，又看回沈德妃。

　　沈三娘从与闻希声说上话开始，面上的表情就没变过，把闻希声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却不给一点反应，继续说道。

　　“周劭灵最想当的是一个好皇帝，而不是什么好丈夫，你不能说他没有心，没有爱，但是他的爱是给所有百姓这个群体的，而不是一个特定的人。”

　　听到这里，闻希声才算听懂了。

　　沈德妃是想告诉自己，周劭灵不会爱自己。

　　果然，说完这句话，沈三娘便停了下来，等了很久，都没有再说其他的。

　　正屋里安静的这段时间内，沈三娘在想什么，闻希声不知道。

　　闻希声想的是，“果然，他也在演戏，那就说明，他也需要营造出我们情投意合的假象，既然这样，那就一起一直装下去吧。只要我需要的，比他需要的更早到来，那就不亏。”

　　想清楚了这个，闻希声起身向沈德妃行礼，嘴上说着谢谢娘娘提醒的话，心里却想着告辞。

　　沈三娘虽是为了完成周劭灵的任务，但是内心也有疑问，想问问闻希声，便问道，“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他够好看，所以短短几日就喜欢上了吗？”

　　够好看。

　　听到这三个字，闻希声才意识到，这么多天，自己好像从来没注意过周劭灵的长相。

　　她回忆了一下，周劭灵身材修长，嘴唇微薄，眼睛不特别大却带点圆润的弧线，确实很好看。

　　闻希声的沉默，让沈三娘意识到什么，不待闻希声回答，她便已经开口道，“那看来不是，不是就好。”

　　两个陌生人，刚认识就打得热火朝天，不是见色起意，就是别有所图。

　　闻希声刚想说话，沈德妃便赶客了。

　　回承明殿的路上，闻希声又琢磨上了。

　　沈德妃说这些，到底是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嫉妒自己得宠吧，这她可不信。

　　就这七日阳徊打听到的信息来看，她没来之前，周劭灵可以说是几乎不踏入后宫，根本不存在争宠这些事。

　　怕自己被骗？不至于吧，这么好心？

　　闻希声琢磨了一路，都没琢磨明白，索性就放在一边不管了，她得想想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来让他们的感情升温。

　　这段时间，在外人看来，两人过得蜜里调油的，周劭灵会每天去陪闻希声用晚膳，若是公事不那么繁忙，就留下来过夜，金银珠宝赏了一箩筐。

　　但闻希声觉得还不够。

　　大概是两人心有灵犀，周劭灵也觉得需要巩固一下他们的感情，赶在小年夜之前，周劭灵提议两人去郊外打猎，闻希声欣然应允。

　　*
　　周劭灵不爱搞什么皇家猎场的排场，平日里兴致上来了，就随便寻处林子打猎，这几年下来，虽然出来打猎的次数不多，但也把恒城周围的林子都摸透了。

　　闻希声一看就不会武功，周劭灵挑了个只有野兔这类攻击性比较小的林子，林子边上就是草地和湖，一个很不错的郊游的地方。

　　虽然是腊月，这处的野草依旧茂密，林子里的大树，则有些秃了枝桠，有点冬天的样子。

　　两人一路马车到了目的地，已经有侍卫牵着两匹马等在这边了。

　　闻希声下车的时候，看到马匹就有点兴奋起来。

　　曾经的她，也是那个爱骑上马去四处奔走的人。

　　周劭灵看见闻希声少见地露出不那么端庄的笑，就知道，她是真的喜欢骑马。

　　闻希声感受到周劭灵投射过来的目光，暗道，“果然，还是得时不时释放一点真实本性。”

　　那就放开连日来的压抑、伤神吧，放松一下，享受一下，只要不把最关键的打算说出来，就没什么问题。

　　周劭灵不打算探究为什么这刻的闻希声是否真实，只直奔今日主题，问闻希声，“会骑马吗，我教你？”

　　闻希声答道：“会一点，先让我自己骑着玩会儿吧。”

　　周劭灵听了，点头说好，便命人把马牵过来。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做这些的时候，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闻希声也没注意到这些，她全部的心神都被前边的马匹牵绊住了。

　　闻希声简单挑了一下，挑了匹看起来温顺的马，就打算上马。

　　周劭灵笑笑，没有说什么，直接上了另一匹马。

　　等周劭灵坐稳了，闻希声已经转过头来看他，留下一句“陛下，我先行一步。”便冲了出去。

　　闻希声在前面撒了欢似的一个劲往前跑，周劭灵不紧不慢地控制着自己的马匹，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后跟着，再之后，则是侍卫们护在身后。

　　闻希声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凭着本能跑进了林中，激起一群又一群在这里做短暂停留的候鸟。

　　若是以往，闻希声可能会心疼这些鸟儿，把动静弄得小一点，但是今天，她只想释放被禁锢许久的心灵，一直往前奔。

　　兜转了一圈，闻希声觉得自己仿佛有点累了，又循着记忆往来时的方向奔回去。

　　直到看到草地，看到澈蓝的湖泊，闻希声才驾着马慢了下来，待到湖边，闻希声翻身下马，不管不顾地直接在湖边坐了下来。

　　身后一直跟着的周劭灵很自觉地也下了马，坐到闻希声身边，陪着她安静坐了一会儿。

　　闻希声还处在很放松的状态，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又索性躺下。

　　周劭灵好笑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只让侍卫去准备点吃食。

　　一边，侍卫的火堆生起来了，闻希声转头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周劭灵，说，“你能不能帮忙捕两条鱼，我有点想吃烤鱼。”

　　闻希声的语气，随意，自然，又带点亲昵，周劭灵不由自主地觉得眼前的女孩仿佛对自己放下了全部的戒备，让他想回应。

　　对于闻希声的要求，周劭灵点点头，说，“好，我亲自给公主捕鱼，烤鱼。”

　　话音里带着调侃，闻希声不由觉得被讽到，想把人叫回来，但是周劭灵已经拿了工具去了。

　　闻希声昂起脑袋看了一眼远去的身影，又安心躺回去了。

　　为自己捕鱼，烤鱼，好像也不错。

　　没多久，周劭灵就拎着渔网兜回来了，里面装着四五条大小不一的鱼，闻希声也认不出来都是些什么鱼，只起身跟到火堆边等着。

　　周劭灵熟练地把鱼处理好，便开始烤鱼，边烤，边看眼一边眼巴巴看着的闻希声，心里觉得有趣，又多花了几分心思在鱼上。

　　待鱼的香味一出来，闻希声看起来更急了，周劭灵的笑彻底藏不住了，问道，“饿了？”

　　闻希声一起双手抱膝，随口回道，“没有，就是好久没吃了，特别想吃。”

　　周劭灵一边处理手上的鱼，一边问，“好久没吃？你以前经常吃烤鱼吗，跟你父皇一起去的？”

　　“对啊，最喜欢跟着父皇四处转，说起来，这片林子估计有野兔，我们下午猎只兔子烤来吃。”

　　周劭灵把烤鱼递给闻希声，问道，“你能猎到兔子？”

　　闻希声结果鱼，边吃边说，“试试呗，不是还有你吗？”

　　“行，晚上我们吃烤野兔。”

　　话语间，周劭灵又给自己烤了条鱼。

　　闻希声得了应允，也得了鱼，便不再说话，专心吃鱼。

　　周劭灵见闻希声吃得差不多了，又想动手烤第二条，却被闻希声拦住了，“别烤了，不好吃。”

　　这下给周劭灵乐到了，“你不动手也就算了，还挑三拣四的，等会儿饿了可别说。”

　　闻希声听了这话，还真的想了想万一到时候真的饿了怎么办，不过今天的她有点年少无畏的意思，她还是坚持,“可是你真的烤得没我父皇烤的好吃。”

　　周劭灵沉默，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大不了到时候等人饿了，再开火，“那行，我们猎兔子去吧。”

　　从侍卫手里接过弓与箭壶，两人上了各自的马，又往林子里奔去。

　　进了林子后，闻希声凭直觉，往她觉得有兔子的地方前去。

　　转了好一阵子，闻希声终于看见了一只兔子，立马搭起弓箭射去，却连根毛都没射到。

　　周劭灵跟在闻希声身边，目睹了这一切，只觉得今天这一趟出来的可真值。

　　这么久了，没有一天向今天一样这么轻松。

　　不过按照闻希声这种打猎方式，大概他们到明天这个时候都猎不到一只兔子。

　　周劭灵纵马走到闻希声身边，说，“来，你跟着我。”

　　闻希声没有提出异议，她知道自己这方面确实不行，跟着混也是挺好的。

　　周劭灵很快带着闻希声逮到一只兔子，不等闻希声反应过来，周劭灵已经射出弓箭，一下子将那只兔子射中。

　　闻希声不由得惊叹着转过头去看他，眼中的崇拜一时间浓郁得再看不到其他情绪。

　　周劭灵见自己射中了，也转过头去看闻希声，两人的眼神就这么撞上。

　　一个是热烈的崇拜，一个是隐隐的得意。

　　又差不多同时，两人似乎都有点受不住对方的眼神，逃也似的转过头，躲开了对方的视线。

　　等侍卫将周劭灵猎到的兔子拿回来，两人又恢复了平静。

　　周劭灵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要不要学射箭，我教你。”

　　闻希声有点迟疑，刚刚的对视带来的尴尬还残留着，可是她确实想学，想了一会儿，她还是说，“好。”

　　周劭灵翻身下马，又上了闻希声坐着的马上，两人共骑一乘，往下一只兔子走去。

　　发现新的野兔之后，闻希声主动搭起弓箭，周劭灵便上前，用自己的双臂怀住闻希声，一手挽弓，一手拉弦，对应着握上闻希声的两只手。

　　闻希声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有点僵硬，等她回过神来，那只兔子已经倒地，而周劭灵则在喋喋不休地讲着射箭要点。

　　闻希声听了个大概，便想自己试试。

　　目标依旧是那只兔子，这次，闻希声单靠自己就射中了，一时间，欢呼雀跃有点藏不住了，明显的手舞足蹈起来，眉眼弯弯，看着就很快乐。

　　周劭灵也跟着舒心起来，发自内心地夸了一句，“你学的还挺快的。”

　　“那是，我学武的天赋可是很好的，当初学骑马也是没多久就学会了，可惜当初我太懒了，不愿意学，现在后悔也晚了。”

　　“不晚，我给你安排个师父教你骑马射箭如何？”

　　这件事也算是闻希声心中的一大遗憾，听得周劭灵主动说，脑子都不带转的，便说，“好啊，我还要学武功。”

　　“行，都教你，走。我们烤野兔去。”

　　回到湖边，两人坐到火堆边，对视一笑，安静下来。

　　马在湖边悠悠地看着嫩绿的鲜草，湖底的鱼时不时冒个泡泡，偶有三两只水鸟落在草地上，悠然美好。

　　闻希声却在这时，突然意识到，周劭灵给自己安排个武功师父，那不是自己的身边又多了个他的人？

　　与此同时，周劭灵也有点后悔刚刚脱口而出的话了，开始琢磨到底该安排谁给闻希声当师父。

　　这大乾公主是肯定不会安分的，要是随便指个侍卫，就怕到时候被策反了，安排个带官职的，真是浪费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