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签》冰糖雪糕

10、第 10 章

　　闻希声回了承明殿后，便把自己关在寝殿，让明夭给自己守着，谁来都不开。

　　另一边，原本还带有一丝期盼的周劭灵，听完侍卫的禀告后，眼神彻底暗了下去。

　　因为那纸议和书产生那么大的反应，又没想着找自己要说法。

　　那就只能说明，她的那些卖乖讨好不是为了在他的后宫里过得更好。

　　至于真正是为了什么，其实已经没必要再去探究了，总之，他们俩不会是一路人。

　　周劭灵迈步略微沉重，回到了那个他们短暂度过了闲适的五个下午的书房。

　　他桌上的折子洒落一地，批过的未批过的混杂在一起，不知道哪个是哪个。

　　周劭灵让王公公退了出去，自己将奏折一本一本的放回桌上。

　　待将所有的奏折都放回原位，周劭灵直起身，看向了闻希声的那张桌子，上面的话本子好好地放在正中央，按照时间来看，估计看完了。

　　周劭灵重重地坐在自己的座椅上，仰头看天花板，又想起侍卫的话来。

　　“贤妃娘娘回去的时候走路有点不大稳。”

　　所以她的期待到底有多大，难道真以为可以和前朝一般，送个公主就能保五十年安稳？

　　周劭灵自己都没听到，一声冷哼已经出口。

　　可是，当他开始想象闻希声跌倒在书房中的模样的时候，跌跌撞撞离开这间书房的时候，周劭灵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心疼闻希声了。

　　其实他不应该这么做的，他肯定会在三年内开战，到时候，这份议和书，有与没有一个样。

　　是他在奢望不该奢望的东西。

　　周劭灵呆呆地看了会儿天花板，又起身，去了议事厅，那里文臣武将们还在等她。

　　*
　　闻希声一晚上都没睡着，躺在床上，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两边滑落，流进发髻。

　　不仅仅是因为今天发现的这纸议和书。

　　她恨自己的幼稚无能，天真无畏。

　　恨自己所谓的付出牺牲其实不过是一个玩笑。

　　恨这个世界从来不会予弱者宽容，而她恰恰是那个弱者。

　　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闻希声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平躺在床上，连明夭唤她起床都没应声。

　　下午的时候，德妃又来传唤闻希声了。

　　闻希声不得不起床，努力打起精神，顶着怎么都消不下去的眼肿去了广明殿。

　　沈三娘见到闻希声这副样子，不住地心疼，忙令人取了冰过的帕子来给闻希声消肿。

　　待这边处理好了，沈三娘坐回自己的主位，不住地端详闻希声，最后还是重重叹口气，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看你平时挺聪明一小姑娘，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影响的。”

　　沈三娘的语气很沉重，她只希望这后宫中仅有的几个女孩都能快乐平安，不必为任何事费心费力。

　　闻希声坐着，没有回沈三娘的话。

　　沈三娘继续说，“你既然来了这里，不妨学着淑妃他们，权当换了个地方生活，其他事就不要管了。”

　　和淑妃她们一样。

　　闻希声终于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一句，“可是，我和你们不一样。”

　　这回轮到沈三娘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们确实不一样。

　　她和淑妃几人，那是周劭灵有求于她们的父兄，发展成现在这样，也是她们各自的父兄，和周劭灵，以及她们本人三方面的妥协罢了。

　　但是闻希声，纵然周劭灵之前有出于其他目的想稳住闻希声，现在，已经不用了。

　　若不是周劭灵确实对闻希声生出了几分情谊，可能待到大宣开战后，整个大宣上下都不会过问闻希声的生死。

　　沈三娘叹了口气，她向来不是能说会道之人，周劭灵派她来做说客，可真实难为她了。

　　现在，自己还没说几句，反而被闻希声的思路带走了。

　　沈三娘再说不出话来，和闻希声相顾无言，互相默默做了一阵，便默契地离去。

　　之后，闻希声倒没之前那么沉寂了，只是，也远不如这之前的活跃，承明殿的小厨房再没踏进去过，紫宸殿的小书房就更不用说了。

　　除此之外，闻希声一切如常，早上照常跟着沈六郎去校场练武。

　　下午的时候，有时会继续练，有时会跑回自己的承明殿发呆，或者做点自己喜欢的小点心。

　　而她和周劭灵之间仿佛默契地进入了冷战。

　　不过，闻希声只是暂时还没想好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周劭灵。

　　其实，她的天平已经渐渐地偏向了一边：她要继续和以前一样，维持和周劭灵的“恩爱”。

　　所以，当周劭灵再次邀请闻希声去打猎的时候，闻希声也没拒绝。

　　还是那个熟悉的草地，熟悉的林子，熟悉的湖泊。

　　甚至就连那匹马，都是原来那匹。

　　周劭灵在马车外驾着马，闻希声坐在马车内，掀起窗帘，一路看过来。

　　也许是自由气息的力量，闻希声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轻快了许多，连日来的压抑也松了许多。

　　“先去跑个马吧。”

　　周劭灵已经骑上马，留下这句话，便跑了出去，把空间留给闻希声。

　　闻希声看着周劭灵远去的背影，也翻身上马，夹击马肚，催着马向前走去，慢慢地跑起来。

　　跑着跑着，看着前方周劭灵的身影，闻希声心中不禁澎湃起来，想追上去，马便越跑越快。

　　这段时日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同样的一匹马，这次，闻希声能催得更快了。

　　在这片林子里跑了好一阵，两人才觉得意尽，跑回湖边。

　　闻希声没想太多，顺着自己的心意又在上回自己喜欢的湖边躺下了。

　　身下是或柔嫩，或扎手的青草，仰头望是澈蓝的天际，世间惬意不过如此。

　　周劭灵也如同上次一般，躺在闻希声身边。

　　听到身边熟悉的呼吸声，闻到周劭灵身上熟悉的味道，闻希声内心一阵悲哀。

　　不过两个月，她竟然对周劭灵这么熟悉了，竟然还生出些许依赖，有他在身边，仿佛阳光都更盛了。

　　躺了许久，闻希声听到身边的人问自己，“要吃烤鱼吗？我去抓？”

　　周劭灵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些许讨好。

　　闻希声盯着头顶的白云，思索了一会儿，回道，“要的。”

　　周劭灵便起身，那边守着的侍卫也得了旨意，开始生火。

　　闻希声坐到火堆旁，看着周劭灵处理湖鱼，看起来比上次多了几道步骤，不知道味道会变成什么样。

　　很快，闻希声便吃到了。

　　大约是特意去学了怎么烤出好吃的烤鱼，这次从周劭灵手里接过的烤鱼，光闻着就让人觉得食欲大开。

　　闻希声看了眼周劭灵，低头吃了起来。

　　确实是好吃的，已经比自己父皇烤得好了。

　　周劭灵看着闻希声三两下便把鱼吃完了，便动手处理第二条，这回，闻希声没再阻止。

　　周劭灵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学这个还是有用的。

　　不过他还是更想看到闻希声的笑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要和上次出来打猎一样，那般随性活泼的笑脸。

　　闻希声一口气吃了三条烤鱼，之后又是和上次一样的流程，去猎野兔，烤野兔。

　　烤野兔也是一样的美味。

　　闻希声坐在湖边，啃着手中的兔腿，感受着身边周劭灵的沉稳可靠，有点神不守舍。

　　闻希声想，或许，他愿意为了自己去学这些，是不是真得已经喜欢上自己了。

　　那若是求个将三年之约换成五年之约，是不是也有可能会答应。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闻希声又想起了德妃娘娘的提醒。

　　男人愿意给点小恩小惠是一回事，那些大事只怕绝不可能让步。

　　思及此，闻希声呆呆地叹了口气。

　　她又在恨自己过于渺小了。渺小到什么都改变不了，渺小到顾好自己就已经很难了。

　　周劭灵感受到身边人的情绪低落，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些事，是注定不能提的。

　　或许，只有自己不在她身边，才能让她开心点吧。

　　而那个偶尔才会冒出来的真真切切十六岁的闻希声，可能他再也见不到了。

　　而留在他的记忆中的，也只有那日打猎时，偶尔的一瞬。

　　闻希声失去了肯兔腿的兴致，周劭灵也打不起精神来做别的。

　　这场计划中欢声笑语，和乐而归的打猎，最终，还是平平淡淡地结束了。

　　甚至，是加深了两人的隔阂。

　　回了宫中，闻希声倒是一改过去几日病恹恹的模样，又开始频繁地往周劭灵的小书房跑了。

　　只是那强撑出来的笑容，让周劭灵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是他也没戳穿。

　　没关系，现在，闻希声愿意呆在他身边，就是一种安心。

　　他们已经成婚了，未来还很长，他们可以慢慢打开心结。

　　又是一日中午，闻希声炖了汤，准备给周劭灵送去。

　　闻希声来时，紫宸殿的小书房内外都无人守着，她便进了书房内等着。

　　不多时，便听屋外有人声传来。

　　细听之下，闻希声便辨别出来，是周劭灵和一位年轻的将军，言语间带了许多笑声，估摸着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书房被推开的前一刻，闻希声听那年轻地将军大笑着说道，“陛下，现下白老三的人已经在漓江北岸五城埋好了人，只等北边那谢小将军大败匈奴人，我们的人就可以攻打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