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白白做个断袖》血叶

58、番外一 长明

　　“丹灵珠到底存不存在？”

　　“一开始我是确定它不存在的，因为《怪物小札》上没有记录，但现在突然多出来一页……我真没撒谎。”柳南一的声音越来越弱。

　　“不存在就可以大肆宣传、添油加醋，看大家像傻鱼一样被你钓来钓去？”

　　“我错了。”

　　“那现在札记上记录的‘丹灵珠’在哪里？”

　　“可能……在上次开启阵法时一起被传送出去了。你若是想去找，我陪你一起，一定帮你找到！”

　　宫晴脚步一顿，她很清楚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右手都无法彻底复原，但经历了这一切她也明白执着到底未必是好事，只有不断磨练自身才是武者之道：“不必了。”

　　“好，你说不找就不找……呃，那个札记上显示捕兽网还在宝库里，这次你去三危山抓捕慠曳可一并带上。”

　　“嗯，多谢少门主。”

　　“晴儿……”柳南一对宫晴客客气气的态度无计可施，但他已经决定不再对宫晴有任何隐瞒。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即便是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他也心甘情愿。

　　“宝库为什么要建三层？”宫晴用内力推开白玉楼大门，“明明只有二楼存放了东西，而三楼连个上去的楼梯也没有。”

　　“这个……”柳南一答不上来，“或许是有什么隐藏机关，启动了才能上三楼。至于一楼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墙上的壁画还是十分栩栩如生的，我小时候还经常……”

　　“经常什么？”宫晴见柳南一满脸震惊甚至还带着一丝恐惧，“怎……怎么了？”

　　柳南一伸手指向一面雪白的墙壁：“画消失了。”

　　宫晴上次来时只是匆匆一瞥，印象并不深刻：“这部分之前有画吗？”

　　“有。”柳南一语气十分肯定，“宝库里不能存放活物，除非是装在容器里。食念蛛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容器，所以才被放置在宝库外。”

　　“嗯，这个你同我解释过，那这墙壁又是怎么回事？”

　　柳南一抬头看向一楼层顶的银色圆环，面色凝重起来。同样的圆环嵌饰二楼也有一个，是金色的。那相似的构造是否也意味着两层楼有着同样的功能，只是形式不同。

　　“BINGO！把山河图改建成一楼，陆羽还真是个天才。哦不对，不是现在这个陆羽，是九州的陆羽。”身披暗紫斗篷的年轻女子双手托腮坐在帝都城墙的塔楼顶上自言自语道，“在不违反规则的前提下，尽可能收容了这些危险生物，同时封闭进出口，并以醉梦花汁为墨入画使其陷入长眠。可惜呀，这个世上再无醉梦花咯。”说着她抬眼看向一旁呈现流水状的波动空间。

　　一红衣女子从中款款而出，新鞋轻轻踩在瓦片上，双手各拿了一只热腾腾的大包子。

　　斗篷女接过右边的肉包，顺带瞥了眼对方掌心，笑道：“恭喜你啊。”

　　红衣女表情闪过一丝落寞：“恭喜我送走辰瑾最后一个人吗？”

　　“他死了，你才能活。”斗篷女捧起包子认真地咬了下去。

　　云兮，泷雩国的第九任女帝，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单手提起裙摆在斗篷女边上坐下。掰开手上的大包，是红豆馅的。她低头尝了一口，又香又甜。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双眼一热，泪水即将夺眶而出，她只得仰头使劲一咽，把眼中、口中的情绪全部吞进肚子。

　　包子吃完，云兮心绪也恢复平静，她从怀里拿出一枚蓝宝石戒指交给斗篷女：“里面有一些法器，你应该用得上。”

　　斗篷女收下戒指擦了擦上面的紫色宝石，一盏走马花灯在二人面前凭空出现。她抬手一挥，灯身开始旋转，发出的一段亮光掠过红衣女双眼。

　　云兮下意识闭眼，同时旋转的花灯上出现一张男人受惊的脸——脸的主人一脚踏空，脚下是悬崖，天正在下暴雨。

　　“用附身状态来抵宝库的排斥，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孩子。”

　　云兮笑了下，轻轻摩挲着完好的左手：“是吗？她会为我感到骄傲吗？”

　　“会吧。”斗篷女应了声，手又是一挥，花灯直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出现在手里的白玉瓶，她眼睛一亮，“这不错，适合妘书。”

　　云兮微微一笑：“不知我们下次见面会是何时？”

　　“不好说，这里的空间已经不稳定了。”斗篷女收回玉瓶，把戒指戴在右手食指上，“你冒险打开通道搭建时空平衡点，勉强算是成功了吧，但也增加了暴露的可能性，这一增一减你也只是小赚。”

　　云兮看向帝都内的万家灯火，眼神柔和而坚定：“小赚的时间对我们来说也是很久以后了，而且跟以前不同，我还有很多时间，很多很多个十年……谢谢你，妘歆。”

　　妘歆嘴角微扬：“不客气。”

　　“呲——砰！”

　　一个光点冲上天空，在帝宫上空开出灿烂的明艳火花，是新年到了。

　　“呲——砰！砰！砰！”

　　在凤太君傅景修点燃第一支后，一朵接一朵烟花照亮了夜空，云兮看得极为认真入神。

　　妘歆见状道：“你现在已经是正式的监督者了，不去见见他吗？”

　　云兮摇头：“他本就是这世间清风明月，我希望他永远是那个光风霁月的蓝衣公子。”

　　妘歆奇怪地歪了下头：“虽然我不是人，但经历了那种事还能清风明月？”

　　“正因经历过黑暗还能明月入怀、初心不改，才更加值得善待。”

　　“善待啊……”妘歆慵懒望天，有颗绿色流星划过，她神色一凛，起身道，“我得继续跑路了，有缘再见。”

　　“嗯，再见。”云兮伸手挥别。

　　妘歆向下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云兮也欲离开，正要起身之时左肩却突然被人一拍，吓了她一大跳。

　　去而复返的妘歆拿着一个被做成小猪外形的包子笑道：“小云兮，比起肉包我还是更喜欢奶黄包，但我知道去哪儿买奶黄包，可你那位清风明月连包子铺在哪儿都不知道哦。”

　　云兮刚被吓得心脏猛跳，闻言眼神只是微动：“再见，妘歆阿姨。”

　　妘歆笑呵呵地咬住包子，接着身形化成无数黑蝶飞向那漫天烟火。

　　云兮目送其离开，左手轻抬，一面圆形古镜现于掌上，镜中照出她曾借用过的躯壳——康旻玥，原泷雩国第九任女帝，于泷雩二九五年一月被云兮夺舍，泷雩三零七年二月病逝，谥号明。

　　今天是泷雩三一六年一月一日，云兮终于拥有了完整的属于她自己的健康身体。

　　童乐，这个孩子正好是云兮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出生的。那一天出生的孩子有很多，但她只遇到了他，这便是人与人间的缘分吧。

　　“我娘要我扮成另外一个人，我心里很……很不舒服，感觉四周都是铁的会移动的墙，一点点在往里面挤我，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没办法教你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我能教你如何不被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从而避免做出让自己后悔的行为。”

　　那天云兮和小童乐在河边谈了许久的话，仿佛是说在给小童乐听，也好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今天天太冷了。”

　　“那我们早些回别苑。”

　　“河水也很冷。”

　　“回去我给你煮完姜茶喝。”

　　“太辣了。”

　　“我多放些红糖。”

　　“嗯。”

　　一路上云兮的左手都被傅景修紧紧拉着，一刻也没松开。

　　“景修，我要走了。”

　　“嗯。”

　　“好好照顾璘璐。”

　　“嗯。”

　　“好好照顾自己。”

　　“嗯。”

　　“我会回来检查的。”

　　“嗯……”那双忧郁的眼里终于有了些许光彩，“随时恭候大驾。”

　　云兮从不轻易承诺什么，但眼前之人实在让她心中不忍。

　　再次回到霁风殿，院落景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更胜从前，殿内榻上之人正沉沉睡着。

　　傅景修自新帝继位后就搬回了霁风殿，夜里还是会时不时因梦到在觜火经历的事而惊醒，之后便再难以入眠。但随着时间推移，他惊醒的次数越来越少，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只是醒来时身边少了个会抱住他不停安抚的人，总归还是失落的。有时候他在想，如果自己还是跟以前一样夜惊情况严重，那个人会不会回来再次鼓励他，陪伴他度过这漫长的黑夜。但最后他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个奢望，人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云兮轻轻在床榻边坐下，看到傅景修眼角的泪痕便知他又陷入梦魇中了。她伸手想替他拭泪，却在快触到的时候停住，转而翻手紧紧捏住了其额头刚冒出头的一根蓝点。

　　她俯身在傅景修耳边轻声道：“晚安，好梦。”

　　说完，她左手用力朝外一扯，一根蓝丝从傅景修额头被连根扯出。

　　傅景修吃痛轻皱眉头，微微睁开双眼，眼前是空荡荡的，身侧也是空荡荡的。他从床上坐起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失落涌上心头。但不知为何他却同时感到身子轻松了许多，很多美好的记忆在脑中涌现，重新入睡似乎也不再是一件难事。于是他躺下并给自己塞好被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尝试再次入睡。

　　“晚安，云兮。”

　　殿外的云兮感知到傅景修的自我入睡鼓励，会心一笑。她抬起右手置于后脖颈处，手指一夹拔出那根跟了自己足足十八年的蓝丝。

　　“要是红色就更好了。”

　　云兮呢喃着，抓着两根蓝丝的指腹间亮起一朵小火苗，瞬间将丝烧了个干净。

　　你我终将会克服那些伤害和痛苦，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守护住想要守护的一切。

　　纵那黑夜漫漫，心中明灯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