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不谢》梅影临窗

39、番外4（我们结婚吧）

　　十二月中旬，他们已相恋半年。感情似乎格外稳定，从没有矛盾，从不吵架，连齐嘉都觉得羡慕。他总是‘过分’懂得舒明霁，凡事都替她想好、准备好，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当天下了雪，她却被工作室的事绊住了，晚十点才下班。恰逢他和同事聚会，学校就要放寒假了。弟弟时常给她讲赵老师的故事，说学校很多的女孩儿都喜欢他，自己可要将他拴住、看牢。她不是矫情的女孩子，仍旧乘出租回家。一路和齐夸夸通着电话，她在讲最近的奇闻轶事，还说可能要有男朋友了。她赶快问是谁，是做什么的。齐嘉笑着告诉她，是赵冕的同事兼好友，她也见过的，就是梁襄。彬彬有礼，待人客气，想必会对她很好。

　　多好，她们都要成家了。

　　刚下了出租，她扫过微信付款码，跟司机说“付过去了”，又道过谢就下了车。手机振动，她拿出看了一眼，是置顶的赵冕发来的“到家了吗”。她喜欢这样亲切的关照，不自觉的笑了，回复他的话也带着高兴的气息，“已经到小区啦，马上上楼。”他回的很快，似乎正在看手机，“好的，我已经到家了。早点休息。”

　　回家开了门，点灯却发现没亮。她们小区的物业很好，每年的物业费也很昂贵，应该不会停电啊。进小区的时候着急，她没顾忌看门口的通知。这时门口好像有醉汉咚咚敲门，“开门，老婆快开门。”她加了反锁，忽然很害怕。每年演出很多，狂热粉丝追到家门口也有过。虽然报警处理有效，但还是会害怕。下意识的拨号，紧张下输少了电话号码，她又匆忙去点微信的语音电话。他才要去洗澡，看是她打来的，接通后那侧的声音哽咽着，“你在哪？我家门口有人撞门，我有点害怕……”独居女性被人骚扰的新闻屡被报道，他说：“明霁，我马上过去。”

　　她又联系了楼下的保安和物业，醉汉被真的‘老婆’领走了，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原来是夫妻吵架，他出去买醉，深夜回来妻子还没消气，又开玩笑说不让他进门。他醉的不省人事，把909看成了606。事情很快解决，她却心有余悸。又一阵敲门声伴随着语音电话而来，她下意识的紧张，接通后听他说：“是我，开门。”她跑去开门，扑进他怀里，他的手立刻带门、反锁好，又拥住她温声哄道：“别怕，有我护着你。”好熟悉的话，她的泪骤然停住。从前这种事她游刃有余，从不会掉眼泪的。现在却这么依赖他，连这么点小事都要他深夜来一趟。她抱着他，很久之后说：“赵冕，我们结婚吧。”

　　认识这么久，她从未直接称呼他的名字。玩笑过“五哥”，起过绰号“礼帽”，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的叫他赵冕，是托付终身的要事。他将她打横抱起往卧室走，答应的很爽快，仿佛只是定下晚饭的餐厅，“好。”把她放到床上，他又去客厅脱外套。又去厨房给她热了牛奶，递给她的时候，她换了睡衣在床上靠着靠枕。都已经见过双方的家长，都十分赞同这桩婚事。结婚，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他从兜里拿出小盒，是女孩子都会喜欢的牌子。闪亮的戒指尽在眼前，他的求婚来的顺理成章。单膝下跪，虽没有玫瑰花，却足够浪漫。“先请你收回那句话。明霁，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感动成泪，连连点头。情侣的末尾或是分手、或是结婚，他们也是。所幸她遇到的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当夜他留在她家里陪她，拥着她睡，却别无他想。半夜加班，她已很累了。这时候安了心，自然很快就入睡了。他环在她腰上的手又紧了紧，她自然往他怀里靠了靠，轻“嗯”了一声。

　　婚礼在三个月后举办，不失隆重又符合她的喜好。伴娘是顾棂和齐嘉，伴郎是梁襄和阮鹤。钟豫和高慧自然也来了，带着宋厢和司匀。这是一桩没有人反对的婚事，被所有人看好的姻缘。敬酒时他不忘护短，为她挡了不少，最后她只浅酌了几杯，他怕是要喝个几瓶了。

　　婚礼下午四点基本结束，舒家爸妈眼泪汪汪的看着她，临走的时候多说着吉祥话。她弟弟毕恭毕敬的等在旁边，看着她过来先向赵冕鞠了一躬，“赵老师好。”他难得这样乖巧，舒明霁也忍俊不禁，却听赵冕说：“该叫姐夫了。”弟弟很知好歹，“姐夫！我期中古代文学成绩怎么样？”嘁，少套近乎。他一揽舒明霁，并不回答。数齐嘉哭的最狠，说舒明霁说要一辈子单身，然后转身就找到对象了！顾棂也快领证了，数她进程最慢。她每天忙成狗，能和梁先生度过的二人时光太少了。

　　顾棂在旁劝她，说都九点多了，总得让人家夫妻自己待会。齐嘉说不行，他们还有一辈子呢。自己要哭够再走。赵冕同梁襄、 阮鹤一起坐着喝茶，听里头的哭声时大时小、断断续续，却没有结束的意味。梁襄立刻起身，将在卧室‘哭闹不休’的齐嘉拎了出来，“回家。”顾棂偷笑，阮鹤随而起身送她。

　　四人走后，家里终于安静下来。她在新房等待着，不久看他也换了睡衣进屋，关上了门。虽然作为成熟女性，她完全能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但还是紧张了。他坐下来，拿走记账的本子。她开始胡思乱想，都说婚礼当晚夫妻要坐在床上数钱，他好像没这意思哈。赵冕秉持着一贯单刀直入、有啥说啥的风格，“今晚可以圆房吗？”她哽住了，小声嘟囔，“合法夫妻，明知故问。”他笑了，将她压倒，“愿意生孩子吗？”这问题倒是得好好考虑啊，但她没有想过。虽然父母告诫自己结婚的前两年最好不要小孩，可是她并不觉得会跟赵冕分开。既然这样，早生与晚生有什么不同？

　　在她考虑期间，赵冕已经打开抽屉，拿出‘防护措施’了。她撑床起身，“不用了。”他将东西放下，迅速吻上她。这不是第一次，两个月前重游韶芳园，她很高兴，又去看了电影、吃了馄饨，回家的时候很晚了，她留他在家里住，他就吻了她，蜻蜓点水，适可而止。这一次则足够缠绵悱恻，让她沉醉。他的手在腰间，像是要拽什么。她有些疑惑，他瞬间回神去解她的睡衣扣子。她的眼神躲闪，“我怕，怕疼。”他在她如瓷的肌肤上落下数吻。直到进入主题，他再次拥住她，探到身下去，又是一笑，“别怕，不会疼。”她抱紧了他，将如数的嘤咛融在这份旖旎中。果然，他似乎经验丰富，起初是有一点，后来就渐渐舒畅。不对啊，他不是没有女朋友？搂着她的手紧了些，“还不睡？”明天要去拜访他父母，是该早点休息。“你是第一次吗？”这可能就是互相影响，她也开始变得直白。他吻在她额上，“这辈子是第一次。”前世今生？他还有上一辈子？

　　好吧，她确实是相信他的，既然他都这么讲了，那就是吧。当晚，她做了一个很漫长而完整的梦，真实的仿佛亲历。她看到自己进入了宫廷，在司乐署里拜师学艺。为先帝演奏琵琶时刻意弹错，被师父拖去殿外责罚。那是冰冻三尺的雪夜，恰逢赵冕经过，替她说情，救下她的性命。从此他成了心头最深的秘密。画面一转，是他登基为帝。她在云间画廊与他重逢，给他弹箜篌，后来半推半就的侍寝，就此有了身孕，水到渠成的成了他的娘子。她看到钟豫砸了她的箜篌，她躲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看到她为他孤身赴行宫祈福，又在时疫刚起时被梁襄带回。后来他们有了霄儿、雩儿、霩儿、茉莉、霃儿、岁安、霂儿。生最小的儿子时又是难产，后来他甘愿自己服药，也不愿她再历生产劫难了。还说她不能喝药，那都是大寒之物，会损伤她的身体，自己却不同。

　　她看到他临终时自己哭的停不下来，他已是弥留之际，却不忘费力抬手给自己擦眼泪，“明霁，我好后悔。后悔当年救下你，却没有将你留在身旁。若那样，咱们就多了三载可以相守。你要好好的，有孩子们照顾你，我很放心。这一辈子我辜负你太多。为钟豫，我让你受了太多委屈。但做夫妻数十载，我心头所爱仅是你。”她不停哭着，一壁点头一壁说“都知道”，他的手不舍得离开她的脸颊，“不哭了。这一生你为我落泪无数，但愿来生我们还能重逢，让我好好照顾你。明霁，若再能同你重来，我宁愿不做官家，只做你的夫婿……”

　　半月后，她亦追随他而去。终年六十七岁。她刹那醒来，身旁的赵冕给她擦眼泪，“梦见什么了？一直哭，叫都叫不醒。”她看着面前的赵冕，两世重逢，或许已是天注定。“梦见了我们的前世今生。”他抽纸巾的手一滞，将用过的丢掉垃圾桶里，又拿新的给她擦去泪痕。她抚上他的手，“前世我就是舒皇后，对吗？”他回握住，深深颔首。

　　他记得，他全都记得啊！他能准确无误的说出她的喜好，明白她的习惯，人海茫茫中一眼就能找到她。了解她喜欢喝茉莉香片、喜欢茉莉碎花的裙子、喜吃甜食、喜欢放醋，因她曾被内侍冲撞而难产，所以怕她被任何人撞到；因她格外惧寒，夏天从不开空调，去超市也给她带衣服；她最喜欢箜篌，琵琶只是为讨先帝青睐才被迫而学；喜欢他的潇洒俊逸的飞白书；明白她不宣之于口、却暗藏于心的，对他与钟豫那段感情的羡慕与介意；明白她的公正清明，从不徇私；恐惧她只是因为帝王的权势才勉强留在身边，并不是真的爱自己。

　　不是的，前世今生，她一直很爱他。

　　前世她同样有逃走的机会，或许江湖不见，他会忘掉自己，更加珍爱眼前的钟豫。可她没有，这颗心舍不得他，不甘心就此平安离去。他锁住自己了，不是用帝王的权势，而是用脆弱的灵魂、和赤诚的真心。她甘领束缚，宁肯放弃曾经想要的自由身。

　　她抱住他，无比庄重，“赵冕，我很爱你。曾经是自愿事枕席，喜悦于为你生儿育女。这一生，我只想与你白头偕老。”他握纸巾的手猛一紧，搂上她的背，摩挲着她的长发。许久后说：“有你，是我的福气。”

　　她永远都是他的意外之喜，他坚定的首选，与他携手同行的妻子。无论艰难险阻，无论顺境逆境。我将会不惜一切的找到你，交付我的真心，期待你的回答。

　　这一生，没有钟豫，没有苍生，没有君臣，没有尊卑。他如她所愿，桃李满天下。她如他所爱，一手琵琶出神入化。

　　这大抵就是令人痛、令人狂、令人亲、令人乐的爱吧。他们会幸福的，为上一世的遗憾，为这一生的彼此。

　　柴米油盐、家长里短，不会无趣，因为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