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急如星火（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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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被秦殊深深牵挂着的陆景时，正端坐在边境星给医生安排的宿舍里，咬着笔头给秦殊写信。
他抓了抓自己疏于打理的亚麻色头发，抚平了信纸，冥思苦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落笔。
在他在这个世界的，三十多年的短暂记忆里，并没有关于战争的记忆。他原本天真的以为，在边境星的生活是安稳地驻扎在战队医院里，接收来自边境星的病人，和老教授们一起解决各种疑难杂症。
他想的没错，至少前半句话是对的，只是他没有想到，送来的疑难杂症，着实是过于残忍了一些。
之前说过，这不是一个最好的星际时代。由于人类急吼吼地忙着逃离资源日益枯竭，气候逐渐恶化的母星，到了星际以后又想方设法地在星际中站稳脚跟，这个星际时代的科技树是畸形的。
一方面，整个人类的星际航行技术无比先进，矿业开采技术还算不错；另一方面，以以医学为代表的其他科技发展得并不高深，和母星时期相差无几。
对于人口过多，对环境造成的破坏太大的不得不逃离母星的人类而言，人，在现在还不过是战争的消耗品。在岁月静好的时候，星际各联邦尚且做不到以人为本，更别提现在的冷战时期。
人，是战争工具。
从由那一船被利特联邦扣留的无辜天琴留学生拉开冷战的序幕开始，就注定了，这一代年轻人，在星际中不过是一次性的消耗品罢了。
所以啊，陆景时每天收到的病人，很少有人能是完整的。缺胳膊断腿已经是一件幸事了，大多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有着相似的黑发黑眸，被一席深色床单裹挟着送到手术床上，掀开一看，头破血流，开膛破肚。
陆景时从每次掀开床单时的心惊肉跳，到现在已经能面无表情地掀开床单，和老教授们一起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因为他逐渐知道，暂时的怜悯和心痛是无用的，只有他保持冷静和手上动作的精确，才能有更大的可能从死亡线上把那些年轻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见多了这些病人和生离死别，他方才意识到了生命的脆弱。
在思考了很久以后，他从小时候读的三非文学中受到了启发，想要开发新型的医疗舱，为这些在小规模冲突中被当成消耗品的年轻人做些什么。毕竟星际时代，诸如星际航行，获取恒星能源之类的无数以前只存在于文学和艺术作品中的幻想都已然成为了现实，他觉得医疗舱也可以。
在和天琴科学院医学所的老教授们进行深入的交流以后，老教授们也都很支持他的想法，并且慷慨地为他提供了很多相关的经验和例子。
虽然开发能够完全代替医生，为病人做手术，处理各种危机病情的医疗舱的开发还不算可行，但是，根据现有的技术，开发出能够维持病人病情，让这些在生死间挣扎的年轻人在生的那一侧再多逗留一会儿，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这件事情有很多人想做，但都没能成功。如果这件事情让小陆你带头做成了，那一枚星形功勋章可少不了。”一位陆景时极为敬佩的老教授摸着白花花的胡子，和蔼地鼓励陆景时道。
陆景时点了点头，心中对功勋章却没有多大渴望。他只是想单纯地为这个世界的人类做些什么。他知道医疗舱的普及不仅能救到天琴人，也能救到利特人，乃至于只在段子中出场过的斯洛联邦，以及大洋联邦的人。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都是人类而已，文明之间的冲突和内耗并不能改变他们身为同一个物种的事实。陆景时淡淡地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潜意识中，把“自己”和“人类”归于了两类。
他满心都是类似的思绪，想要和秦殊分享。但他咬了半天笔头，起了半页字的草稿，看了半天，又全部扔掉了。
“听说殊最近去了荒星做科研，不能让殊为我担心。”陆景时想起秦殊，脸上就不禁泛起了微笑，“告诉他我最近学到了很多东西，然后让他保重身体就好了。”
最终，他涂涂改改地写了四五页纸，放眼望去，全是对秦殊的思念。他又仔细确认了两遍，确认了没有会让信件被退回的涉及边境星机密的部分，这才匆匆出了宿舍。
边境星的夜晚很冷，也没有月亮。星海黯淡，将淡淡的银光洒在陆景时的身上。
陆景时转了几圈，才找到了位于宿舍楼一个角落的信件投递处。他往一个长得像垃圾桶的大桶的口中投递了信件，信被那个大桶吞进了肚子里，扫描了一会儿，确认无误后，给陆景时打印了一张凭条，上面告诉了他预计到达的时间。
这个大垃圾桶一样的东西，是天琴的保密信件投递专线，是还算有人情味儿的天琴社科院在上一次战争中开发的，运用了和军队相同级别的保密功能和投递速度，算是在这冷冰冰的战争中给了人心一丝慰藉。
第二天清早，秦殊起床时，就看到保安制服和老头汗背心挤眉弄眼地在门口等他。
“秦兄，有人给你写信。”保安制服拍了拍秦殊的肩膀，“小伙子动作很快啊。昨天我刚告诉你能写信了，你还向我打听信要怎么寄出去，今天就收到回信啦！”
保安制服和老头汗背心簇拥着秦殊到了位于荒星的，一个相似的大垃圾桶模样的邮筒前。老头汗背心和保安制服识趣地避开。秦殊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信息，一封还带着边境星的硝烟起息，以及淡淡的医用酒精气息的信就被这个大桶从肚子中取了出来。
秦殊朝保安制服和老头汗背心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快步走到了自己的宿舍，关上了门窗，这才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陆景时的信，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
才看了个开头，他便知道，陆景时和他一样，一得知两人可以通过写信联络，就已经写出了这封信。
“既然小景时给我的信我已经收到了，那小景时一定也收到了我寄给他的信了吧。”秦殊这样想着，把陆景时寄给他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而在遥远的边境星，陆景时也在老教授们带着笑意的目光中，把秦殊那封带着荒星的沙漠气息的信揣在胸口，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两人那无时无刻不以同一频率跳动的心脏，依然在为彼此而跳动。
而秦殊写信和收信的举动，全然被躲在阴暗角落中的夏嘉实看得一清二楚。
在荒星第一研究组被哄着做科研的夏嘉实近来又开始对自己在小组中的地位产生了不满。他不甘心只做一个平凡的研究员，他想要的是“杰出贡献”，是那枚星形的功勋徽章。
自知目前的科研能力没法支撑起自己的愿望的他，把主意打到了别的地方。
“这个秦殊鬼鬼祟祟地寄信，收信时又笑得那么可疑，和他平时在一起的二人组又不是什么正经人，鬼知道上面让他们来这儿，是不是为了钓鱼。”他忽然意识到，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我应该去举报他们！对！身为天琴科学院的一员，维护天琴的和平，维护天琴的研究成果，是我义不容辞的任务！”他义正严词地想着，很快就拿这套逻辑说服了自己，“对，没错，就是这样！我先举报秦殊和那门卫二人组拉帮结派，形成小团体，破坏天琴科学院内部团结。”
“然后我再举报他们泄露军事机密给利特联邦，是星际间谍。这两次举报的功劳加在一起，大概能让我当上个小组长。”他美滋滋地想着，接着为自己规划着未来，“当上小组长以后，我就能做我家翟院长最擅长的事情，招一批踏实肯干，不敢出声的组员，然后把他们的科研成果全部抢过来，算是我自己的研究成果。”
“毕竟，领导有方也算是我对科研的贡献嘛。没有我的领导和慧眼识才，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发霉呢！多亏有了我，他们才能为联邦做贡献。所以啊，功劳算成是我的，这不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嘛！”他厚颜无耻地想着，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
殊不知，他的这份丑态被第二科研组的研究员们在监控中尽收眼底。
“夏主角又在想什么美事儿呢？”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研究员不屑地撇了撇嘴，鄙夷地开口道。
“还能有什么美事儿？”坐在她身旁的一位扎着高马尾的女研究员很快地接过了她的话茬，“又想着要举报谁，或者拖谁下水来攒功劳，又或者是想着怎么抢谁的科研成果了呗。”
“他一天天的，还能琢磨什么好事儿呀？”
“要我看呀，”她拍了拍扎小辫子的女研究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些主角的道德，从一开始就是歪的。如果你遇到了这种从骨子里就心思不正的人，一定要离他们远远的。”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急如星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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