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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睡在最角落的一人紧紧裹着被褥,蛄蛹两下道:“就在城破那日。”

      “不对,你记差了,听说他是被关一月以后才死。”

      躺在他右边床铺的袁田很快转个身,面朝营帐门,耳边清晰听着外面守夜士兵来回走动的脚步声,犹如重回了敌军纷沓而至的那天。

      “不过也是死有余辜,要不是他与李国勾结,趁我军不备之时忽然命人打开将破的城门,引敌军入内,暴露秦杨水路的撤退点,断了大夏最后一线生机,怎会有今日亡国。”

      “他就是叛国贼,大夏的千古罪人!”

      “胡说八道!”

      穆怀御几乎是听到他人诋毁叶栖的那刻,情绪便不受他所控制,他虽没掀开被褥而起,但怒气还是让他从牙缝里挤出平日想不出的话。

      “胡说八道?”袁田半是讥讽地重复了一句,不知是根本就没听出穆怀御的愤怒,还是对叶栖充满了恨意,还在呶呶不休道:“这事都传遍了,你还不知道?”

      要说叶栖这二字,亡国前再厉害也顶多只有西南、京都为官者有所耳闻,但他叛国的实事一出,这下可真是名声大噪了。

      “如今天下谁人不知,他分明是征西将军的庶生子,却故意隐瞒身份在湘王身边蛰伏至今,就是为了报他父之仇。”

      当年征西将军在京都何等威风,屡次随先皇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后来大夏休兵罢战,他因一时失言被先皇贬至西南守边疆,其家人皆被贬至兖州,天人路隔,难以相见,不久征西将军就因与蛮夷一次小战而病死,自此家道消乏,先皇未念及生前劳苦功高,只在他死后追封了个‘征西威武大将军’,不予子嗣袭爵位。

      不知有没有讽刺之意,但显然极大引起了他们一家不满,无奈皇权不容置辩,整个征西将军府只得将这般屈辱,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一咽就咽到了先皇病逝,秦青隐入京朝纲震荡,李国就在这时遣特使登门游说,他们未做犹豫便与秦青隐共为逆贼,里应外合。

      “秦青隐当初往着兖州特派了黄羌前去,就是为与征西将军府联合打开分山关,叶栖同他长兄叶君良是一丘之貉,却欺瞒深信他的百姓至此,恐怕那时明面是为国为民除去秦青隐,实则是怕那个大奸臣将死之际来个鱼死网破而抖露出他,坏他大计。

      “如今叶君良借着李国之势,霸占两州兵权,他们一家叛国已然罪证确凿,是大夏共讨之逆贼。”

      “但这一家人千该万该,不该协助李国打开分山关,兖州整个征西将军府不战自降,致使李国长驱直入,大夏有计数死伤起码三十余万。”

      袁田完全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一番话,另外躺着的五人被他的恨意感染,再次想起此前所经的火海地狱,乃至流离失所的王别和章铁都被唤起动心怵目的记忆。

      “可见,现今乡野村间无不想找到他的尸身挫骨扬灰,百姓纷纷将叶栖二字贴在稻草人之上,投入火海,想烧得阎王都不收他,确实不为过。”

      他话音未落,陈垚鸣便察觉出穆怀御不对,急忙摁下他欲起的手臂,摇摇头小声道:“这里是萧家军,不是魏家大营。”

      营帐总共也就这么点的大地方,何况是深夜,蚊子哼一声都能听见,虽陈垚鸣压的很低,但袁田还听见对面嘀嘀咕咕的声音。

      这时再迟钝他也发觉斜对面的视线不善,奇道:“你瞪我作甚,这可都是叶君良一月前亲口承认,不然打死谁能想到叶栖竟是这等人,怎么,你难不成还与那恶人有关?”

      穆怀御不想还没找到叶栖踪迹就先打草惊蛇,他强压下翻动的情绪,反驳道:“他若是叛国,按你们说,李国那些人怎会杀他。”

      “他确是跟李国勾结,但他作恶多端,老天有眼让他在李宋两国闹掰之时落入宋国之手,岂会留他性命,听说是一杯毒酒就给送走了。”

      “这话又是谁说的。”

      袁田手指着营外,“姚将军从内城下到被敌军关押,万幸趁乱而逃前,一直与叶栖共在一处,他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穆怀御转念一问:“石战将军也在营中?”

      不等袁田说话,最开始说话的那个见他什么都不知,还尽打听这些有的没的,模棱两可道:“这你问我们可就不知了,咱们小兵哪里接触到这等大人物,远远瞧着已是荣幸万分。”

      要是旁人早就识趣不再追问,可穆怀御生来就最是任情恣性,不会,此刻也不想看人眼色。

      他不依不饶道:“怎么才能见。”

      营帐内有一直未说话的人,被他们吵得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烦地发出啧声。

      袁田充耳不闻,他眼睛转了半圈,哪怕是对待降兵也满心好意,笑道:“西南军已重启商鞅二十爵制,要想往上去,首登是众人挤破脑袋也要争相抢夺的大功劳。”

      他要打听石战行踪,探知叶栖动向,首要是见到姚稚问询他的亲眼所见,到底有几分是真。

      但他的帐前,日夜都有人严加把守,他就算贸然前去,先不说姚稚论这事儿上会不会说实话,就说他现在的身份只是营中区区一降兵小卒,见都必定不会见他。

      要想在诸将面前露脸,首登之功的确是最快达到他目的的办法。

      可经过与萧家军这一仗,魏家大营的这些人完全被打破遐想,终于不再傻兮兮地真信自己之前几番胜利是武艺高超,也不会信袁田的满口胡言。

      那是萧阳将军从西南领兵前来,都久攻不下的寿光县城池,可不是敌我双方在沙场上那么一碰,冲锋陷阵那么简单。

      敌军首将拿定了主意拒不应战,死守的热油火石一起推下城墙,属西南军的精锐士兵一旦去了强攻的前军尚且九死一生,更别提是他们这些突来乍到的残兵败将,去了就是九成九的送死,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他们训练有素的混在一个阵营,争夺功劳。

      袁田说这话不是有意害他们这些看不顺眼的败兵去白白送死,但也没差。

      于是大多听懂的人都明智地选择了保命要紧。

      当先锋官站在练武场上选拔此次打头阵的精兵时,他们那是表现的一个比一个烂,甚有先锋官还没盯看操练一会,自己手就先软掉摔下武器的士卒。

      宁愿被罚,也不愿冒攻城的一时之险,哪怕因长得人高马大被不小心分到中后军,他们也得掏出银两先去讨好讨好粮草官。

      好在萧家军的军需官知道这群人都是酒囊饭袋,本就是拿来充凑人数,也不想看他们一个接一个送死,挫败他军士气,加之收缴来的粮草众多,需要人手严紧看管,原属魏家大营的那些人几乎刷去了粮仓或者留守营地。

      到最后傻的就只有看似精明的穆怀御一人,拿着分为守营的身份牌子,要求换上战场的‘章’。

      以他没正经上过几次战场,最多参战不过百人,还是基本依靠在草原孕育而出的生存本能战斗,在魏家大营那群七拼八凑出的老弱病残中,的确能仅凭力气大,当属“精兵”两字。

      可要放在训练有素,身经百战还能活下来的萧家军中,属实小巫见大巫了。

      他的个头面貌本就在一众高大威猛的壮汉中,过于稚嫩显眼,更醒目的是整个军营唯独他一人不熟悉各种武器的使用方法,对军队最基本的战术原则一无所知,不知配合,不懂如何协同作战。

      就跟襁褓里刚要学语的孩提,这是上战场可不是去玩泥巴,将令一发,千万士卒一窝蜂的往前冲杀,与敌军正面冲撞,如此纷纭杂沓之中,空有一身蛮力却不能将技法运用自如,可活不下去。

      此战又是久攻不下的关键一战,他如何能上场鏖战。屯长稍作考虑之后,还是摇头作罢。

      一早劝他有命就别瞎折腾的章铁见他无功而返,盘着腿再劝道:“没选上还不高兴?我看你也是脑袋掉泥塘,糊涂到顶了,先登哪有这么好得的。”

      “你不能为了找个人,人没找到自己的小命就先丢了,你年纪小何必急于一时,等寿光县打下来了,战事多着呢,总会轮到你上战场,立功机会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穆怀御三两下上了床铺,盘腿坐着思索,一时没吱声。

      他听屯长所说,依寿光县的攻城难度,获得了先登,至少可直封百夫长。

      他若不在此战把握时机,真如他们所言空等下去,不知要再白白花上多少时候才能爬上这个位置。

      况且他记得叶栖曾在他耳边拿腔捏调言过的兵书有云,兵务神速,事贵合机。

      他握紧了拳,起身,态度坚决地走道:“战事再多,关我什么事,时机再多,光等有什么用,我要此战立功,牢牢抓住任何一个机会,不死不休。”

      王别经过前次九死一生,决口不再提什么建功立业,嘿了一声,拍拍床榻上落得灰,指着那步伐愈发不羁的少年,道:“年级没多大,大话是说得一天比一天厉害了。”

      章铁默默跟着点点头,“既然不听几位好哥哥的劝言,让他去吧,毕竟涉世未深,一看就没经过多许挫折,此番去了好好撞一把南墙就知道掉头喊疼了。”

      这俩人是自从那天被参军事问话,回来路上再细问陈垚鸣,见他始终说不出穆怀御是怎么提前知晓的有敌来袭以后,又那么私下里一合对,就怎么都不肯相信他能有这么大本事,一句话救他们三人性命。

      原先在魏家大营就默默无闻,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这几日二人看他军中常识都不知晓,更是越发笃定不过是凑巧猜中罢了。

      就这样的半大少年,还痴心妄想着上战场,那可是连他们都打不过的萧家军,萧家军都打不过的敌军,怕是嫌命够长了。
      “就是,不是他碰巧救过咱们的命,谁稀罕说叨,是吧,陈兄,陈兄?”

      王别好不容易放下嫌隙,与他二人在异处有了同病相怜之感,却见陈垚鸣近几日看他二人面色总是带着不虞,还不怎么应话。

      两人又猜不出他到底想些啥,转而看穆怀御闷声不吭还没两天,不清楚他用什么办法贿赂来了萧家军的人专程指教,恶补各类军中事务,整日没事就扎在演武场不出来,夜间有时还能听见他偷偷出去操练武艺的声音。

      每每深夜回来总是汗如雨下,滚得一身的泥土味。

      距离半月开战之前,他仍旧忙的脚不沾边,章铁三人猛一回想,甚至都不记得见过他几次面,直到一天傍晚他来找陈垚鸣借银两,几人才知道他竟为了学的更快把身上所有银两都给了出去。

      他们当时看他那架势是必去无疑了,也没多说什么。

      可开战前一天,穆怀御带着一身掌握熟练的武艺找到屯长,他却试都没让他试,打发道:“人员已定,名册都早早呈给参军事过完目了,没办法再做更改,回去吧。”

      “早说了不能去,现在好了,不仅落选,还人财两空,陈兄啊,你银子白搭喽。”

      王别一早当值完回来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啃着大饼,已然听说了他再落选的事,看着穆怀御一脸若无其事走进帐门,料定他是假装不在意,继续道:“还什么破指导,张嘴喷几句就要收那么多银子,他怎么不去抢?我看就是专门坑咱们降兵的钱,小虎,你也是糊涂,还真巴巴给了。”

      穆怀御对这些平时放在身上硬邦邦的东西一点都不看重,充其量就是块能换来食物的石头,给出去就像泼盆水那么简单。

      但他视钱财如粪土,可不带代表其他人不肉疼,章铁也没比王别好到哪里去,一想到他那么多银两都白白送了出去。

      他止不住往着帐门前撇,道:“真是……不仅上赶着送死,还上赶着送银子,要我说下次真有机会也别愣着往前冲,不然到最后要真死在战场上,可别说哥几个没劝过你。”

      穆怀御一声不响走到床铺前,动作干净利索,翻身上床,再用被子将整个人都严严实实裹在里面,仿佛一只长眠的蚕蛹。

      他日夜不敢松懈的苦练,奋力争取至今就是为了此次能如愿上战场立功,找到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而今却成了黄粱一梦,轮到谁身上,哪怕是圣人心中恐怕也是极不好受,这俩人还在这落井下石。

      陈垚鸣喊道:“你俩少说几句,没人当你们是哑巴。”

      但几人心照不宣,他们说与不说,穆怀御这一夜都是睡不着了。

      帐外月明星稀,帐内的人都在呼呼大睡,除了穆怀御还在不自觉地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是否他真的连最起码上场厮杀的资格都远远不够,如果事实如此,他再如何努力,最后也只是一个平庸之辈,毫无功绩,是不是他就再也找不到叶栖了。

      然这刚冒一会头的惘然,很快被一股更大不甘于此的冲劲压了下去,梗得他心头泛热,他猛地将被褥拉下面颊,牢牢攥住,露出一双明澈的眼,盯着外面的月光,低喃道:“没有什么不能做到,我无所不能。”

      陈垚鸣床铺正挨着他的左边,被他动来动去的动静吵得睡不着,刚听见他语气执着说了句话,耳边便传来三两声远去的脚步。

      他翻身看过去的时候,床铺再次变空了。

      虽是到了初春,但外面夜里还是寒冷刺骨,他却视若无睹,能让他雷打不动做的事,不用猜,陈垚鸣也知道他肯定又去了演武场练功。

      他还是不肯放弃,恍如饿了很久很久终于盯上一块肉的饿狼,一旦咬住,哪怕滚水烫到头上都死不肯松嘴,好听些他是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罢休,难听些就是有点一根筋了。

      大抵老天偏爱傻小子,此战连续攻城五天,意料之外还是没顺利攻破寿光县坚固的城门,反而萧家军到最后死伤不少人,萧阳赔了夫人又折兵,只能下令鸣金收兵,择日再战。

      再次发兵前夕,方术翻阅屯长呈上的名册,心不在焉一问:“听闻王小虎近来每日不分昼夜,在演武场埋头苦练?”

      屯长察鼻子观眼,弯身禀告:“正是,上次依参军事所言转告,王小虎落选后不见任何放弃之态,反而意志更加坚定,属下看他自跟了军中第十三帐的人一同练习,是一点即通,进步神速。”

      “此人外表看似懵懂无知,属下却以为,他的心智比那些十七八岁的男子都要少年老成。”

      他好歹也做了这么久的屯长,方术召见他的这几次虽都没明说过,但种种表现分明是看好王小虎的意思,他又怎么能不明白参军事先是让此人尽心竭力筹备之事落空,备受打击,再安排了军中资历最深的第十三帐的人前往指导,进一步观察他的秉性如何,是有意提拔于他。

      前两天夜半他才带方术前去演武场看过穆怀御练武,根深本固,早就能抗战杀敌,他再来明知故问,不就是想让他来提起这个话头。

      屯长自然不忘赶紧替王小虎美言几句,来日他真成了阵前红人,也好歹不忘他这个屯长。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方术抬头,示意他往后说。

      屯长道:“听闻他帐中得知他再度落选后,多有人嚼舌非议,他也置若罔闻,不曾动摇出阵之心,如参军事所说,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

      方术听了,果然一笑,“他若此战真能立下大功,你也要跟着往上升职了。”随即将名册丢给他,“中军上一战敌军金汤浇灌之下,死者众多,已然缺少人手,尾部随便找一个位置给他吧。”

      屯长领命还没走多久,方术的帐子又来了一个满目忧愁的人,进来就唉声叹气地把他兄长传来的手信递给方术看。

      “兄长言,西平昌已经不用我等再去支援,他们在等我们前去的这些时日已经攻打下来了,寿光县这边如若十日之内再攻不下,便要我去西平昌,以领兵不当军法处置,而后待命,以图平原。”

      他切齿道:“信中无不在说我无用之言语,必须尽快攻下寿光县,不然此处兄长便要交给他的副将前来接任。”

      他与萧文卓的副将在西南旧部时就早不对盘,如果他真来接替他的位置,岂不是坐实了他无能之名,不仅丢人丢到姥姥家去,往后更令天下人耻笑。

      萧阳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恶气,一拳狠狠锤在木桌上,发出咚地结实一声响,犹如他此刻的决心。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只要再图平原,早日收复青州,立功于天下,稳固根底,何愁复国不成!”

      当初他兄萧文卓让他领兵来攻寿光县,最大原因是此处是青州离西南军收复恭沅三郡最近的城池,且当时西南总军好不容易收拢起残兵,处处粮草短缺,寿光县城池不大,虽被宋国占领,有六千人马,但无有名之将把守,不算太难攻打,正好能给他军扩充人马,养精蓄锐一段时日。

      可没想到萧阳携带三千兵马和本就不多的粮草,本着入城抢粮的初心,先是用冲车云梯强攻打了一个半月,谁知城池异常坚固,难以强攻,他们又攻城兵器不足,辎重有限,到最后寿光县没打下来,倒把自己打没粮了。

      四处缺粮,无处请援。

      萧阳思来想去,本想引敌出城背水一战,但宋贼无论他军如何挑衅谩骂就是死守不出,他好不容易想出个命人挖地道,从内烧毁城墙地基以至墙面倒塌,使敌军不攻自破。

      众人又苦苦相劝,军士长期忍饥挨饿,已无力再做,他只得放弃。

      如今他军粮草充足,以逸待劳企图将敌军围困死城内,让他们饿到无力抵抗出城投降,结果上一战他们出其不意,积攒了无数金汤,浇头而下臭味熏天,打得他军措手不及,病的病死的死。

      思及此,萧阳最初十拿九稳攻下寿光县,现在也不禁唉声:“三战两败,事已至此,参军事有何筹划能打破我军困境?”

      方术粗略看了下信,再次拿起他的破毛扇子,慢慢扇着。

      若不是萧阳此人少谋,他人三言两语便易信于人,区区一个寿光县怎会打这么久,估摸着萧文卓当初派他来寿光县,是想用他来分散宋国他军的注意,偷偷绕道西平昌。

      此时来信,要换副将,大概是也没料到他能废物到如此地步。

      当然这话他可不能当着萧阳面说出口,他假声笑道:“上一战我军虽败,攻城死伤者众多,但寿光县守城的敌军也没好到哪去,他们贵在占地利优势,地高而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可几月围困下来,城内粮草早已耗尽,以泥土树皮为食许久,将军上次也看见了,他们都已饿的面黄肌瘦,无力反抗,已是强弩之末。”

      “而今可再次强攻,一鼓作气,必定可以攻下城池,将军不必忧扰。”

      他怎么能不忧虑,久攻不下就是败了一半。

      萧阳近来日夜难眠,一想到在别过兄长时夸下的一月必破城门的海口,不仅能被他拉到这么长的战线,还被兄长亲自传信来骂,丢脸至极,只怕西南总军那边已不知如何耻笑于他了。

      此刻他听方术所言,心中虽一排烦闷,本想豪气喊一声甚好,但和敌军交手至今,他怎能不知再战下去两败俱伤的几率并不小,只得背手长叹一口气,“但愿如此。”

      他才能早日回去和兄长交差。

      然他心里芝麻点大的侥幸,在攻城不到一个时辰之内就被完全浇灭。

      萧家军在主将萧阳的“攻城!”一声令下,便纷纷如离弦之箭涌向高大厚实的城门,已是精中之精的前军意气高昂,身着重甲,扛着云梯穿过敌军飞射而下的箭雨,开始激烈的攀爬。

      但在城墙上不断倒下恶臭的金汤,巨大矢石和燃烧的炙热草团的轮番重击之下,没有人能越过那条最接近敌军的位置,击垮他们的防线。

      萧阳骑着高头大马在不远处望着同属萧家军的士兵,一个个像飞蛾跌落山崖,不是被迎面不断的巨大砸得面目全非,就是失力摔落粉身碎骨而惨死,哀嚎声遍布着这片充满血腥味的土壤。

      如他所想,此番又是和之前的每次攻城一样,敌军只要死守不战,他们越急于攻城,越是用尽办法怎么都不能顺利攻下。

      萧阳立刻指挥着,“上冲车!投火石。”

      他看着前方僵持不下的恶战,恨得握拳狠狠甩下手掌,正欲问方术还有什么办法,就看见中军前部的人,目睹前方冲锋陷阵的士兵惨死太多,而心生了畏惧胆怯之意,丢盔卸甲往后逃去。

      萧阳火冒三尺,踢马还没到那人跟前,就一抽腰间的长鞭,一鞭子下去直抽得那士卒倒在地上抽搐着身体,再爬不起来。

      他杀一儆百,两手收回长鞭,双眼怒目瞪着前方,声似洪钟吼道:“无将令,胆敢往后撤逃者,斩立决!”

      前方是死,后退也是死,士卒的命就如朝生暮死的蜉蝣,无人关怀无人在意,活着皆为功名养育家人,死了无功便是跌足的一赔黄土。

      此刻被逼急了进退无路,留给他们的也只有殊死一拼。

      哪怕成千上万的士卒一个接着一个英勇赴死,萧阳心中依旧愁苦难言,他看向旁侧方术的目光布满了恼火。

      “参军事,你不说此战必胜吗!还不快想想办法!不然唯你是问。”

      再这么死伤下去,这次又只能徒劳无功撤兵,他不仅要被他兄长提到营中,当着西南总军的面被痛骂一顿,还要遭人耻笑。

      方术面对他的质问,不予回话,只是摆弄他那几根破毛扇子。

      萧阳急得正欲翻脸,就在这时随萧阳上战场时刻保护的近卫,扯着嗓子喊道:“将军快看!有人要登上城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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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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