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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误会我了 ...

  •   趁着和尚撒手的机会,刘庆东找到空挡拔腿就跑,那单薄的小伙子怎能拦得住他呢?一把便推他个仰面朝天,四脚八叉。

      三哥拿出吃奶的劲一路狂奔,顺着田埂往土道上跑去,这大田的北边是寺庙的围墙,东边是一片老式的低矮平房,一间挨一间望不到尽头。而东南方向是座颇具规模的工厂,高墙内有耸立的四层楼房,楼顶插着象征五族共和的五色旗,厂区粗粗的烟囱里冒着股股的黑烟。远处的大门外运货的马车排成了一溜,还有许多老百姓手提肩挑着取水的器具,从厂门口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大多向胡同南边去了。

      五色旗!应该是民国呀,刚才听那三个人的口音,是东北人,说明是在张学良易帜之前喽,刘三哥大致确定出身处的年代了,可在哪个城市却判断不出来。

      不待他多想,在刘庆东身后紧追不舍的胖和尚大叫道:“林施主挡住他!他是坏人!”

      “八嘎!”年轻人也从地上爬起来,扯着嗓子使劲地喊,“林警官!他是‘得了不’,是飞贼。”

      这是在招人喊救兵啊!刘庆东警惕地向前方望着,土道上有几个老百姓在行走,却未瞅见穿着警察制服的人。
      有一位骑着单车的男人反应敏捷,听到呼喊声立马改变了方向,掉头拐向东面的胡同里去啦。刘三哥心里忍不住在笑,啥时候都有见义勇为挺身而出的,同样不缺袖手旁观退避三舍的。

      难道是他吗?唯有一个矮粗胖的中年男人停下脚步,站在路旁向这边瞭望。这家伙像是个杀猪的,个子不高,却长着张饼子般的大圆脸,挺着富态的大肚腩。他穿着普普通通的麻布袍子,腰间系着个超大的白色围裙,围裙蹭得油渍麻花的,光着头没戴帽,足下蹬着双圆口布鞋,他的手里用麻绳拴着一挂白不呲拉的猪大肠。

      他是便衣!可一米六的个头就不达标,他的名字不会是与警官谐音吧?凭这五短身材还想拦住我?三哥真没把那人放在眼里,心想只要一杵子,就能推他一溜跟头。

      只见三寸丁把猪大肠挂到了树枝上,倒腾着小短腿冲了过来,怎么真的要不自量力较量较量呀?他奔跑的速度还蛮快的,转眼间截住了刘庆东的去路,还伸出粗壮有力的胳膊,一把将三哥推搡的右手扯住。

      一拧腚的工夫儿,三哥还没弄清他出了怎么个招式,自己已经被抛了起来,一个跟头重重地摔在地上。这是被人家“背口袋”啦。

      “怎么样?看你还跑。”对方露出胜利的微笑。

      刘三哥岂能就此认输,“你会大背,我也会!”来而不往非礼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一骨碌爬起来,出双臂去抓人家的肩头,想要借助身高的优势把那个矮子提起来。可未曾料到,对方突然前扑抱住他的一条腿,硬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摔个仰八叉。

      “怎么样,服不?”大圆脸得手后并未进一步击打,而是乐呵呵地站在一边挑衅着。

      两次的吃亏让刘庆东明白啦,人家是摔跤的高手啊。眼看着胖和尚追过来了,他一咬牙又爬起来,胡乱地抡着拳头扑向矮子,“我服你个卵子,快闪开!”

      这回他又吃亏了,矮子不躲不避,只抬起腿轻松一踢,刘三哥便失去了平衡,斜着摔了个嘴啃泥。这回摔得可不轻,半天没缓过劲来。

      赶上来的胖和尚死死地将他按在地上,“林施主,你这摔跤的本事真是没谁了,不愧是小河沿跤场大掌柜的徒弟呀。”

      “久秋侠,林警官你太帅了,刚才你使的是过背摔和小德合吧?最后那下子上步踢更带样。”揉着胸口的小伙子不住嘴地夸赞道。

      “这下服了吧?再不服你起来,咱们接着练,先给你来个脖溜儿,再来俩蹬罐儿,最后再来个德合乐。叫你小子长记性。”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崴啊,别看人家长得不起眼,确实有两下子,“你们说他是飞贼,就这身手不会吧?”杀猪的随手掏出烟和火柴,点上一根啄了一口,然后若有所思地问道。

      “嗨,洪都,我是亲眼所见,他的轻功超好,从八王寺里嗖地跳出来。哪有好人不走山门,鬼鬼祟祟跳墙的呀?”小伙子自信地点着头,像上了发条的吃米鸡玩具,“大有师父,搜他的身上,瞅瞅有没有你们庙里的东西。”

      八王寺!全国只有一个吧?这里一定是沈阳啊,被人制服住的刘庆东猛然听到庙名,立刻断定了身处何地。不,应该称作奉天,还要等到东北易帜后才改为沈阳呢。他嗅着贴近脸颊的大地,家乡泥土的芳香令其心醉,顿感亲切踏实。即使扎到了干巴巴的草梗,也似绵羊的绒毛暖融融的舒坦。

      “我没有偷东西,只是碰巧从庙的上面飞过。再说,大法寺有什么宝贝好偷的?难道要用刀子去刮佛像上的金箔吗?”三哥觉得好笑,这三个纠缠者是联想集团的吧?“请问,这里是奉天吗?眼下是哪一年啊?”他更关心的是证实自己的猜测。

      “善哉,施主,今年是一九二八年,民国十七年,难道你不知道?不是在开玩笑吧?”大和尚快步跟了过来,他的手里攥着那个黄色的小布袋,上面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你刚才的话就不对了,伤透了出家人的自尊呀。嗯,大法寺自永乐十三年建成弘法以来,是多灾多难啊,尤其是被老毛子一把火毁于一旦,寺内房舍荡然无存。多亏大帅大发慈悲心,拨款重修寺院,才有了今日的恢宏气派、香火鼎盛。施主,不可小视本寺,再不济也是八王爷英亲王阿济格的家庙啊。做人一定要有善意,轻视这个,会不会轻视那个?轻视哪个都不好,天底下的寺院不论大小新旧都是一样的。”

      “把手拿开!让我看看你做没做坏事。”大有和尚掰开三哥抵抗的右手,往运动服的插兜里掏着。“看看!这不是罪证吗?烟。”他首先拿出的是香烟。

      小伙子一把抢过去,向大和尚与屠夫展示着,“证据确凿,这下他没跑了,大家看,这不是烟是啥?引起火灾的烟头就是他扔的。”

      “长白山?还画了棵人参。这长字不对吧,咋这么写呢?”屠夫取过去仔细看着烟盒,“延吉产的,没抽过,应该是南岗的黄烟,这尾巴上怎么还有一撮棉花呢?是吸完用来擦牙齿的吧,别出心裁嘛。”他对过滤嘴好生奇怪。

      刘庆东哪有心思给他解释呦,他正盘算着如何脱去干系。

      “和尚,抓贼要抓赃,捉奸要捉双,还有火柴呢?”小伙子催促出家人接着再搜。

      大有去兜里摸着,“这是干啥用滴?像个小瓶子,扁扁的,里头装的是水吧,太少,不够一口喝的。没味!”他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拿出来的是一次性气体打火机,看不懂不奇怪,那个时代怎么会有呢。

      “有戏,不是煤油打火机,里头装的是酒。”小伙子也靠近去闻,之后显得很懂的样子,“我在日本东北帝国大学校习那阵子,见过日本人都用小盅小碗,小巧精致,非常有品位,这个应该是日货。”

      延悟法师同样没有见过这稀罕玩应,“阿弥陀佛,酒绝不是我们庙里的,这个人不简单啊。你们翻翻另一侧的兜里,看有没有引火之物,证据不全,怎么向人家问罪?”

      师侄听从吩咐又去掏另一侧衣兜,“这是啥玩应?像个小镜子,这家伙还挺臭美。咋自己个亮啦,里头还有画。”他触动了手机屏幕,展示出屏保图片,那图片是北京故宫的太和殿。

      几个人都好奇地凑过去,“这是哪块儿?像金銮殿。呀,它变了,这是北京前门楼子!我搁那块儿路过过。”拿手机的和尚又划拉到屏幕,留过洋的卡巴着眼睛兴奋地辨认出,“八成是北京的皇宫吧,我知道了,这是照相机,洋人的玩应,也是日货,小巧精致。”

      “是前门楼子,我游方时到过北京,对,现在应该改叫北平了。”大和尚比他们都有见识,“这是照相机?听说过,他这个人不简单啊,能进到宫里去。”

      小伙子却不以为然,“和尚,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四年前皇帝被冯玉祥赶出宫去,皇宫就开放了,老百姓买票就能进去。”

      “赤尾小施主,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老和尚指着手机里的图画,耐心地解释着,“善哉,你看啊,大殿周围连一个人也没有,不合情理呀,他到宫里照相的时候,一定是不让外人进的。而且是最近照的,皇帝已经被赶出紫禁城了,没有人住嘛。你说他能进去,会是普通人吗?”这出家人观察的还蛮细呢。

      “这有什么呀!他是飞贼,哪里去不了啊。”小伙子认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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