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至哉 ...
-
*
终于，我听不下去了，手在墙上一撑就转身离开。
控制不住地越走越快，耳边满是呼呼的风声，等我停下时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操场。
此时主席台上空荡荡的，而之前江哉每次站在那里都能轻易占满我的瞳孔。
他对我和对沈清漪那两套截然不同的说辞在耳边循环播放，我用力咬了咬唇，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被区别对待了八百次还是会难过八百次。
他今天来其实是想看沈清漪有没有考上吧，就算清楚沈清漪根本不喜欢他，他也还是喜欢她……这一点，我们很像。
吹了会冷风，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我准备回去，可一转身就看见了那个最不想看见的人。
少年敞开穿的黑色连帽衫下摆和额前的刘海一样在风中肆意飞扬，打底的白T更衬得他眉眼干净，此刻他唇角带了三分懒散笑意，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却藏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画面美好得令我一时都忘了对他的厌恶，直到听见来电铃声才回过神，可刚拿出手机就被抢走。
看着少年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划动，我没注意到铃声已经停了，只是忍不住感叹他的动作有点好看啊……
“手机借我用下。”
这个欠欠的声音终于让我清醒过来，忙追上去抓住他胳膊，“我不借！快还我！”
江至远回身按住我的手，我一个重心不稳就磕上了他的胸膛。
真硬啊，痛死我的头了……
我揉了会脑袋才瞪着某人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然后遭到了果断的拒绝……
意识到和这种人讲道理就是在浪费生命，我决定动手不动口，可怎么死命掰都是徒劳，在抓狂之余不由感到一丝深深的无力，“我们不是都和解了吗？为什么你后来又突然变脸，现在还来找茬……你到底想怎样？”
听完我悲愤的控诉，江至远狠狠一拧眉，“我突然变脸？你觉得我是在找茬？我……”
说到这里，他很突兀地顿住，表情顿时变得很复杂，最后语气不明道:“你放心，以后不会了，你别怕我……”
“谁怕你了！总之你别再找我麻烦。”我烦躁地推了他一把却没甩开他的手，正想骂人就感受到了某位亲戚的到来……
千言万语一句话，我好后悔今天穿了条白裤子。
捂着肚子刚想蹲下就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我难受得眯起眼，一片昏花重影间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抖着嘴唇喃喃道：“痛……”
腰上被系上了一条东西，紧跟着腹部也抵上一个温热的所在，疼痛有一瞬间得到了舒缓，但很快又卷土重来。
我被人背起来了。
四肢绵软无力，双手从他肩上垂下去后被拉着握到了一起，同时有手横在两个膝盖弯处，同样温热的感觉。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
“这次算我还你的，之后我就不欠你了，爱哭鬼。”
……
离开那个温暖的后背时，我竟还有些不舍。
而之后几乎是一感受到身下的柔软，我就猛地坐了起来，直到冲进卫生间感受到那一圈冰凉才略略定下心来。
掰着指头算了算，又只隔了十五天。
回去又要被骂了。
我慢慢把头靠在膝盖上，紧闭的眼角有热流涌出，无声打湿了袖口。
等眼角渐渐干涸才振作起来，我伸手探进纸槽却没拿到想拿的东西。
慢慢抬起头，当看见洗手台上的东西时，我愣住了。
随后心里就涌起了巨大的恐慌。
这不是我家！
这时，敲门声响起，“你还好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绷紧的心弦莫名一松，我记起在我痛得要死的时候是江至远背起了我。
所以我现在是在他家？
“诶，你没事吧！”
男生的声音和敲门声一样变得急促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我忙大声应道：“我没事！”
门外安静了片刻才响起他有点别扭的声音，“你是不是……那个来了？”
我也很别扭，“是，所以你家有没有那个姨妈……哦不，就是卫……卫生巾……”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三个字更是恨不得直接化作一串省略号消失在空气里，门外的人倒是答得干脆，“没有，我一个人住。”
我头痛地“哦”了一声，说完想到他可能听不见，于是又提高音量拉长声音重复了一遍：“哦——”
“……我听见了。”江至远顿了顿，抛出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带家里的钥匙？”
我一愣，“我家？”
“我刚刚去敲门没人应，之前背你的时候问过，不过你那时候不太清醒可能没听清，所以我现在再确认一下。”
我脑子还是有点发蒙，“不是，你是说你刚刚去敲过我家的门？”
“对啊，我就住你家对门。”
难怪我跑出来一下就找到了卫生间，这卫生间的布局还和我家一样，原来是一个小区里的房子啊……等等，他刚刚说什么？
“你住我家对门？！”
好吧，杨阿姨一家前段时间是搬走了，可这个世界真的就这么小吗！
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但眼下还有位亲戚的问题亟待处理。
“钥匙我带了的！”
低着头出来，我看着他的拖鞋快速说了句“谢谢”就往外跑，拉开门时差点撞上一个人，匆匆扔下一句“对不起”就捂着腹部像火箭一样飞了出去，因为我又感到有一股热流往下了！
隐约听见背后有人问“那谁啊”，但那都不关我事了，只要跑得够快就不用面对任何尴尬！
……
回家解决完躺了一会儿，我准备起来泡杯红糖水，然后，就很悲催地发现家里没红糖了……
再次感慨今天真是诸事不顺，我像往常那样敲响对面的门，“阿姨你家有红糖吗……”
当看见那张熟悉的俊脸，我的声音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刚想解释走错了，眼前的人已经开口，“红糖有的，进来吧。”
说完没等我回答就顾自进了屋。
换作平时我是不会进来的，但我这人生理期就容易犯糊涂，也可能因为那个高大的背影莫名给人一种很可靠很温暖的感觉，引得人不自觉向往跟随。
等到一杯红糖水下肚，低头看着膝盖上的热水袋，我心里是说不出的触动。
过去会这样照顾我的只有……
下意识抬头正好看到他迎面朝我走来，心里的想法直接脱口而出——
“你好像我妈啊。”
少年的脸瞬间绿了。
下一秒，毛毯毫不温柔地砸了过来。
接住盖好，我尴尬地干笑两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今天谢了啊。”
江至远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我把热水袋按在腹部拿毛毯盖了一会儿就告辞，但回家接了个电话又杀了回来，“你拿我手机拉黑人了？”
江至远脸色一沉，“他找你了？”
“还真是你啊！”我气不打一处来，“无缘无故的你拉黑他干嘛？你们认识？”
“不认识。”江至远别过脸冷哼一声，“看他不爽而已。”
我无法理解地看着他，“你看他不爽干嘛用我的手机拉黑他？”
“……”
眼前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深重的寒意，我有点发怵但还是气势汹汹地伸出手，“手机还我！”
看他只是一脸阴沉地盯着我不说话，我心里发毛又惦记着江哉那边，决定先去找他，可刚转身就被拉住。
我扭头恼怒地甩了两下胳膊，“你干嘛？很痛诶！”
江至远一愣，下意识松了手，而就在那一瞬间，我已经像兔子一样敏捷地蹿了出去。
……
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很悲催地发现因为急着出门忘了带钥匙，但没想到我刚在门前蹲下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大嗓门。
只见楼下，我妈手上有好几袋东西，边上有个同样提着大包小包的人，不过那个人怎么会是江至远？
我妈怎么会和江至远在一起？！
“还不赶紧下来帮忙！”
骤然拔高的女声在上空回荡，对面当即有人从窗户探头出来看情况，我回过神跑下楼就见我妈往旁边努了努嘴，“你拿那些。”
说完一脸热情地转头，“小江，今天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阿姨太客气了。”看我梗着脖子没动，江至远温和地笑笑，“还是我来吧。”
我妈瞪我一眼，毫不客气地把手里的东西全塞了过来。
上楼后，我看着门前的少年，忽然想起他刚刚笑起来的样子。
他本就生得俊秀好看，隐藏了那丝轻佻散漫便令人只见其眉目清朗，不说话时如高岭之花般清冷，但一笑起来就给那张俊脸增色不少，看起来真诚而良善，坦荡又明朗，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再加上这副周到知礼的作派，怕是没有哪个长辈见了会不喜欢。
直到江至远抬头看过来，我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盯着他看得有点久，连忙在他的轻笑声中移开视线，莫名慌乱，还有些……心虚。
做了两次深呼吸，我趁我妈掏钥匙的时候凑过去飞快说了句“谢谢”。
他扬眉，偏头冲我笑的样子依然那么妖孽。
阿西，林甚你不要被美色迷惑，这人私下有多恶劣你又不是不知道！
重要的是能跟我妈交差了，虽然她欣慰的表情很快僵住，“你带钥匙了吗？”
“……”
最后是江至远从自家阳台翻过去给我们开门。
然后我妈对他一通道谢猛夸，他也把我妈哄得心花怒放，两个人坐在一起叽叽呱呱气氛好不融洽，坐在一边的我多余得像抱来的。
我妈后来终于想起我这个亲闺女，却是没好气地问我怎么把手机掉江至远家了。
看着桌上的手机，我下意识道：“我没掉！”
我妈气笑了，“你没掉那难道还能是人家拿的？”
“对啊！”我刚说完就被重重敲了一下头，“你还敢说？从小就丢三落四的，靠不住还爱狡辩，现在连这么可笑的借口都编出来了，你当我和你一样好骗？”
我被念得脑壳疼，扶额瞪着某人高挑的眉头，最终在他玩味的注视下艰难挤出一句“我错了”。
“我打过去听见是个男的差点吓死……幸好是掉在小江这样的好人那儿，不然你就哭去吧，我可不会给你买新的。”
我忍啊忍，听到我妈夸他是好人的时候几乎坐不住。要是知道这人就是害我吐了一晚上的罪魁祸首，您还会觉得他好吗？
TBC.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至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