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杀手》立早人

8、行业内卷

　　遭受如此一通羞辱，阿达气急败坏地冲回到家中，半个小时的凉水澡都没能扑灭腾腾的火气，从浴室走出，阿达立刻拎起电话。
　　“我明白了！”
　　“明白？明白什么？”莉娜睡眼惺忪，一头雾水。
　　“那个人，他真正要的是排名，他想夺走侦探社在协会第一的位置，所以心甘情愿从小案子做起，蚕食鲸吞，慢慢积累积分，来者不拒。你赶紧查查，他现在协会排名。”
　　一阵键盘的敲打声过后，莉娜回道：“第二了。”
　　“第二！”阿达大惊失色，好啊，这小子，不动声色地已经爬到第二了，老子要让他知道，再前面是鸿沟天堑，没本事翻过去。
　　鼻腔中长长呼出两道气，阿达紧紧捏起拳头，关节咔咔地响，下定决心：“莉娜，现在是特殊时期，去帮我接C级的单。但是你务必要向他们解释，我接C级单，只是暂时的，我是S级的，这一点，决不能含糊。”

　　接下来的几天，阿达闭门不出，老老实实地耐心等待接单。等待期间，阿达也不闲着，积极锻炼身体，练习枪法，当然不忘顺便泄怒。
　　比如将阿昊的照片贴在沙袋上，阿达带着拳套，不断地狠厉攻击沙袋。每捣出一拳，都带着胸口一口恶气。
　　或者将阿昊的照片贴在飞镖盘上，镖镖都直击他的脑门，必死无疑。
　　甚至直接将照片贴在地上，阿达每举起一次杠铃，再重重放下，不偏不巧永远砸在阿昊照片的位置。

　　可是一连等了三天，莉娜仍未通知他接单，阿达再坐不住了，连夜打电话给莉娜，询问情况。
　　“抱歉，没有人下单。”
　　阿达不敢相信：“怎么会呢？你有没有把我的排名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你肯定没有，放了的话，他们...”
　　莉娜毫不留情打断：“许久不接C级单子，你可能已经不了解市场行情了，C级对于排名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大差不差就行。我倒有一个策略，可以迅速接到单，就怕你不同意。”
　　“说说。”
　　“亲自出面推销。”
　　阿达极度震惊：“亲自出面？”
　　莉娜介绍：“是啊，C级的客户更加谨慎胆小，不见兔子不撒鹰，必须见到执行人，考察满意以后，才会付钱下订单。如今的侦探社都采用这种手段，效果立竿见影的好。”
　　阿达大怒：“老子已经自甘堕落，大发慈悲地去接C级的单子了，这帮刁民理应感恩戴德，大排长龙，捧着钞票来求我。你还敢让我亲自服务！你和我说说，他那个侦探社是怎么运作的，也这样吗？”
　　莉娜：“那个侦探社的手段可不止这一种，他服务尤其周到，注重细节，恪守时间观念，准时完成任务，C级以及以下等级的。保证四天完成一单，全年无休。”
　　“什么！四天一单，还无休。他是机器人吗？”
　　“不仅如此，他的侦探社还及时收集用户反馈，从而提供的方案多样化，从来不会一杀了之，耐心倾听客户的泄愤要求，进行细化分类，实现差异化管理，每个单子至少贴心地制定至少三项方案。比如上个月的一个案子，他利用客户提供的线索，收集好仇家的犯罪证据，排好完整的证据链，再将人五花大绑，连人带证据一起邮寄到警局。把人送进监狱后，还有后续管理，画笔钱买通狱卒，定期拍一张仇家坐监狱的惨状，寄给客户，使客户彻底地报完心中大仇。他的这个案例，已经成为各大小侦探社广泛学习的经典模板。”
　　阿达如雷轰顶，惊诧到哑口无言，完全听傻了，这一行原来还能这么干的。
　　“你还在把这一行视作第二产业，粗放式经营，别人目光长远，已经升级，当成第三产业服务业在精细化做了，行业碾压，你自然竞争不过他。”
　　天啦！阿达更加震惊，他从未想象过，这一行竟然也会有产业升级的说法。
　　不仅仅是升级了，更甚一步，竟然还有内卷的这一天，996，全年无休，和程序员一样了。
　　传真机响了。
　　莉娜说道：“我把开场白，以及接待的必要用语发给你了，先练习练习。”
　　阿达叹气，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拿起纸，读着：“您好，这里是达氏侦探社，我是社长兼执行员阿达，热情为您服务。我...”
　　阿达闭上眼，轻轻捏皱纸，他读不下去了，莉娜怎么可以让他读这样羞耻的东西。
　　叮铃铃，客厅的电话响了。
　　莉娜立即催促：“快接，客户的电话。”
　　“您..好，这里是..达氏侦探社，我是...”
　　客户明显不满：“哎呦，你别说了，结结巴巴的，靠不靠谱啊，连句整话都说不利落，干活肯定更不利落。”
　　嫌弃完，不等阿达出言反击，客户便挂了电话。
　　阿达气到全身颤抖，念着，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莉娜却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杀他是没有积分的，有那个功夫，你还是抓紧时间多念念开场白吧，说不定能多成交两单。”

　　接下来的日子，阿达一直疲于奔命，而他所“教训”的对象都有欠钱不坏的赌场老棍，横行乡村的村霸，菜市场收保护费的，甚至养鸡场的老板都打电话来问询，可不可以雇阿达二十四小时巡逻，随时射杀来犯的老鹰，还特别土豪地表示，不差钱，随便要价。
　　依着阿达过去的性子，早把他们教训了，但是现在不行，他得累积名声，只能忍气吞声。
　　每一天收工回到家，阿达都躺在床上许久许久，觉着生无可恋，自怜自悯打工人的艰辛，他宁愿和顶级的危险人物恶斗三天，也不想再过这种日子多一天了。
　　阿达正躺着，可怕的手机铃声又响了，阿达仿佛遇见了鬼一般，痛苦地闭上眼，哆哆嗦嗦，极不情愿地接通电话。
　　这次下单的是纽都饿狼。

　　纽都饿狼？
　　阿达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完全没能记起是谁，照理说，凡是在道上混的，稍有名气，上过榜单的，阿达都有耳闻，毕竟阿达最擅长的就是黑吃黑，多记住一个，食谱的范围就能扩大一份。
　　虽然从未听过这一号人物，可光是听这个外号，油然而生一股很难对付，相当棘手的样子，应该算是称职的对手。
　　早已熄灭的斗志，再度熊熊燃起。
　　故而这次的暗杀行动，阿达十分重视。形成的习惯，阿达一样不落，不仅不落，每一处细节，阿达完成得还更加到位，沐浴更衣，擦净身体，浑身喷洒珍藏的昂贵香水。衣帽间穿好衣鞋后，往腰间绑了许多用具，各种形状的刀，绝对有一款适合他。再去客厅，连喝两瓶牛奶。诸事已备，阿达这才出门。
　　阿达捏着悬赏令，兜兜转转，千寻万找，终于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教训对象”，所谓的“纽都饿狼”。
　　可是，阿达怔怔地立在原地，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幕。
　　阿达看见一个奇装异服的小混混领着三四个稀奇古怪发型的小弟，正在狠狠地欺负两个流浪汉，欺负完，又从一个水果小摊贩那里抢了两三个西瓜和几个橙子，剖解后，大吃大嚼起来，汁液满嘴横流，滑过衣物，甚至滴到地上。
　　阿达感到胃里一阵翻涌，想要作呕。他是一个精致人，受不了这个。
　　水果吃了一半，便随手扔掉。这帮人再从一间杂铺店中，抢了几件日常生活用品，当宝贝一样搂在怀里。所有人瑟瑟发抖地缩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阿达颤抖着手举起悬赏纸，不可置信地，将纸上的头像和眼前这个小混混对比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最终，阿达不得不承认就是他。
　　在看到这个“教训对象”之后，阿达的信仰终于崩溃了，天崩地裂，十级地震似的崩塌。

　　啊！啊啊！啊啊啊！阿达仰天长啸。
　　啸完，阿达犹如一头发狂发暴的斗牛，被持红布的斗牛士激怒般，冲向这群人，拳打脚踢，打的昏天黑地，把这些天来积攒的庞大怒火，尽数宣泄在这几个小混混身上，将他们打翻在地，双手抱头，满嘴求饶。阿达还不想放过，可是刚才那一套拳脚，费力太过，实在精疲力竭，再打不动了。阿达灵机一动，怂恿刚才受欺负的围观群众上前。
　　起初，大家畏怯几个混混平时的淫威，缩在一旁，不敢动弹，阿达便再做示范，又踢了几脚。众人这才试探地踢几下，见几个混混毫无反击之力，终于敢放心痛打，他们越打越欢，把过去积攒的气，一次性撒出，疾风暴雨的拳打脚踢过后，几个混混早已奄奄一息，没了人形。

　　出完气，众人纷纷拿出自己贩卖的货品，塞进阿达的怀里。

　　那一晚，阿达落寞地站在街头，穿着价值不菲的名牌西装，手里却捧着父老乡亲赠送的一大堆瓜果蔬菜，画面有够滑稽。
　　啪，一颗葡萄从手臂滑落，掉在地上。
　　阿达垂下头，看着葡萄连蹦几下，他的面部表情忽然复杂起来，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恼。阿达呆呆地望着西方烧红半边天的夕阳，一瞬间对人生产生种种怀疑，随即新生无尽感慨，立志于干杀 手，却成为了大英雄，他觉着自己应该是有史以来头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