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未央》玉流苏

25、出巡

　　我睁开眼，满眼的雪白，也许这就是天上吧，看来天上也和人间一样会下雪呵。皇上，你在人间看雪，我在天上看雪，这样也算是我遵守了诺言吧。

　　“锦儿？”忽而他的声音近在咫尺。

　　我转过头，只见我朝思暮想的容颜就在面前，一脸的颓废，一脸的疲倦，却是如此真实地站在我面前。我唤道：“皇上……”声音如此沙哑难听，他却仿佛听到天籁一般，怔怔落下泪来，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皇上？我不是在天上么？”
　　他缓缓走过来，蓦地笑了，“是呵，即便是你在天上，也休想甩掉我。”

　　泪水在我眼眶凝聚，我撑着床沿想坐起，却无力地倒了下来，他过来扶起我，紧紧揽进怀里，低声道：“你叫我等得好苦。”

　　“我……”这时我才看清，原来这满屋的雪白都是一层层的白纱，妆扮成一个银白色的世界，仿若雪地一般。他在我耳边呢喃道：“你一直不醒来，连雪都化了，我怕你看不到雪会难过，所以就……”
　　“谢谢你，皇上。”

　　他缓缓摇头，“谢谢你，锦儿，谢谢你回到我身边。”

　　他的吻轻柔地覆盖，当真是恍若隔世，既有眼泪的咸味，亦有幸福的甜。唇齿交汇间，我感受到重生的喜悦，我真的感谢上天，让我回到了人间，这个并不完美，却是我心之所系的地方。躺在他怀中，听到彼此的呼吸心跳，我才感觉生命是完整的，心是在真实跳动的。

　　“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我都知道。我爱你。”
　　“我也爱你。”

　　夜色缓缓降临，我们在彼此的怀中等待黎明，看到黎明的第一丝曙光之时，我吻了他，我对他说，一万年的承诺，永不背弃。

　　他笑了笑，把我按回了被窝里，用他的胡渣袭击我，一直到早朝，我们的身体都未曾分离，就是这样单纯的拥抱，都足以让我感到幸福。

　　阳春三月，我身体已然大好，皇上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微服下江南。我正抱着心儿晒太阳，闻声讶道：“这怎么行？太危险了。”
　　他笑了笑：“你可是舍不得心儿？”

　　我低头不语，他总能猜中我的心事。他抱过心儿亲了亲小脸，笑道：“下江南体恤民情乃是历代帝王都有的传统，我自然也不能免俗，战火刚刚退去，民间定然有无数疾苦，我想亲自去看看。”

　　“那我不去行不行？”我小声道。
　　他的眼神扫了过来，我立时心虚改口：“那个……我去我去。”

　　他微微一笑：“锦儿不想出宫去看看？成日闷在高墙之中，我就不信你不无聊。”自从上次死里逃生，他在我面前更加随意，连朕也不用了，这让我很是欣慰，证明他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亲人一般。

　　“好，皇上如此为锦儿着想，锦儿又怎能辜负皇上的好意呢？”

　　三日后，我们一行十几人便微服出了皇宫，呼吸到宫外的空气，我顿时觉得不虚此行，大大地开心起来。皇上见我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也只是一笑置之。

　　由于要掩藏身份，我们扮作了经商的车队，皇上坚持要我叫他的名字，这一点令我很不习惯，连着好几天还是会脱口而出，然后又别扭地改口。
　　“皇……哦不，相公，我能不能就这样叫你，不叫名字可好？”

　　他笑着在我头上敲了一记，“娘子，那我也这般叫你，可好？”
　　我红了脸，喃喃道：“那个，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叫我的呀。”他不乐意了：“为什么你叫我相公，而我不能叫你娘子呢？”他见我支吾不语，也不再逗我，低声道：“这驿馆不知隔音效果可好。”

　　“应该还可以吧，怎么，你觉得很吵吗？”我仔细聆听窗外的动静，半晌才道：“挺安静的啊。”

　　一转过身，瞥见他已然笑得直不起腰来，我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顿时红透了面颊，嗔道：“皇上，你又欺负人。”

　　“嘘，你又忘了。”他佯装生气地看着我。我连忙道歉道：“那个，我一时不习惯嘛，相公。”
　　“我的小娘子。”他暧昧地附上来，在我耳边道：“该宽衣就寝了。”

　　他将蜡烛轻轻吹灭，窗外的月光若隐若现地照进来，仿若他的眸光一般，晶莹明亮，他低低笑道：“在宫外似乎别有一番情趣。”他寻到我的唇，吻了上来，大手结实地搂住我的腰身，摸索着褪下我的纱裙。我平躺在床铺上，背后柔软的触感让我感觉无比安心，闭上眼睛接受着他的爱抚，他在我胸前流连辗转，惹得我惊栗不已，低吟：“皇上……别……”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唇瓣，“娘子，你又说错话咯，叫我的名字……”
　　“嗯……”我浑身滚烫，任他的唇欺上我的，疯狂噬咬，极尽缠绵。
　　“叫我……”

　　“彻……”我终于臣服在他的温柔中，不自觉地反复呢喃：“彻……”

　　他满意地放过了我已然红肿的唇，缓缓侵袭，逐渐将彼此完满地融合，我在他怀中颤抖着绽放自己，心里满是感动与震撼，似乎不论多少年华逝去，不论经历多少苦难，我都能在他怀中找回生存的养分，能支撑我生命的种子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他在我肩头轻轻咬下一记，伴随着一丝颤动，释放出整整两个月的隐忍，他为了我，竟然在我养伤期间未曾去别的妃子那里过夜，这一点让我着实感动，亦同时怀了一些歉疚。我何德何能，又怎值得他如此倾心相待。也就是在那时，我暗暗立下誓言，此生此世绝不有负于他，韶华易逝，情不移。

　　翌日醒来，身边早已不见他的踪影，我飞快地穿好衣裳，开门一看，他正在院子里训练那只猎来的苍鹰，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东风对皇上的指令早已是无比遵从，默契好得很。

　　我轻唤一声：“彻……”
　　他惊喜地转过头，走过来笑道：“锦儿，你醒了？昨晚累坏了吧。”

　　“呃，没，没有啦。”我见他竟在大庭广众讨论昨晚之事，脸刷地红了。他知我脸皮薄，笑着转移话题：“你瞧，东风越来越听话了，它已经学会了看我的手势，可以为我们作探路先锋。”

　　“主人，冀河县县令有要事求见。”
　　他交待了我几声便离开了，我悻悻地回到房间，一个人吃完了他命人准备的早饭，便开始百无聊赖。

　　这一趟出门只有我一个女眷，想要找人聊天也不成，我开始寻思着要不要去集市走走。
　　“夫人，主人吩咐您不可以独自出门。”
　　“不是有你在吗，你陪着我不就没事了？”

　　站在我面前一脸为难的人正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兼锦衣卫指挥使连越，乃是皇上身边最顶尖的高手，我想有他在，应当是万无一失的。

　　他犹豫再三，终是被我以就在门口走走为由说服了。我们来到驿馆门前的小集市，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琳琅满目的商品丝毫不比京城逊色。我一路挑挑拣拣，买了不少漂亮的小玩意儿，想着给心儿带回去当玩具也好。

　　这时，一个漂亮得像布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简直如同宝石一般，我赞叹一声：“好漂亮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恋儿，大姐姐，你要买花吗？”她举起手中的花篮，笑眯眯地给我介绍：“这个是牡丹，这个是玫瑰，这个是紫罗兰，姐姐你要哪一朵？”

　　“嗯，我就要几朵紫罗兰吧。”我对兰花有着特殊的偏好，于是向她买下了一束。拿在手里，清新的香气入鼻，带来愉悦的感受。

　　此时，我却觉得有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出现在对面的街角，那人一身深蓝色的布衣，看来最是平凡无奇的款式，偏偏穿在他身上显出格外的挺拔俊秀。我盯着他半晌，对连越说：“你看对面那人，我觉得在哪儿见过。”

　　他望过去，不料哪里还有那人半点影踪，我也没放在心上，见天色已晚便回了驿馆。
　　回到房间，皇上早已在内等候，见我提着一堆东西，忙走来接过，有些生气道：“以后别一个人乱跑，知道吗？”

　　“有连越在呢，而且我也只是在门前的集市逛了逛，没事的。”我露出谄媚的笑容，拉过他的手，“彻，你今天出去干嘛了？”

　　“县令找我商议开仓赈灾的事情，唉，前段时间打仗，地里的庄稼都荒废了，很多农民都已经快揭不开锅了。”
　　“哦？那朝廷没有拨粮赈灾么？”

　　他抚了抚眉心，道：“我记得上个月才拨下一笔银两，不知为何尚未到达各州各县，看来是有人从中中饱私囊，当真可恶！”

　　“好了，不说这些了，等我把这些事情处理好，就陪你到处走走，嗯？”他靠在椅背上，一脸倦容。我也不打扰他，忙走出去打来了热水，服侍他洗了脸，便上床歇息了。我帮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不一会儿他便睡得熟了，看着他恬睡的模样，我不禁露出一丝微笑。一个人不管平时再强悍也好，在熟睡的时候总会露出脆弱的一面，就像万人之上的帝王，也会在我身边睡得仿若孩童。我在他额上轻轻一吻，叹道：“辛苦了，相公。”

　　说完在他身边寻了个舒适的位子，慢慢进入了梦乡，在梦中，我见到我和他七老八十的模样，当真是像他说的，头发和雪一样白，在漫天飘雪中牵手同行，这幅美景真的会让我至死不忘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