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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短命鬼考城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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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三五年
“高泽,你命数尽了,跟我走吧……”
白无常满面笑容,一手拿着生死簿,另一只手挥了挥,招呼着身后拿着捆魂绳的黑无常过来。
“怎么我们一直在人间走动?不用去地府吗?”高泽看看他依旧身处这个熟悉的城市之中,觉得似梦非梦,开始怀疑,地府里的杭州,同人间杭州的样子无二。
“上面的指示,你不用去投胎了,你算个不良品,要返工。”黑无常牵着绳子转过脸来,仔细一看,他居然在哭。
“返工是什么?你又哭什么?”高泽怯怯地问道,他缩着脖子含着胸,生怕触怒到这个黑乎乎的非人类存在。
“高先生不用在意,我与他二人,本就是一哭一笑,犹如世间生死之事,有悲有喜。”白无常依旧笑嘻嘻,如面春风。
“我会怎么样?”高泽更加担心自己的下场会如何。
“等混沌之阵被古月仙人开启,你就知道了。”白无常领着他们走进一片郊外的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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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五年,南宋,初冬
临安城
“荆晚云,你命数尽了,跟我走吧……”
荆晚云在水里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水面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发着光。方才的恐惧感与窒息感已经全然消失了。他赶紧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竟然也能自如活动了。
“我,能动了……”荆晚云正欣喜,再低头却看见有个正在继续下沉的人——竟然是自己,“我?怎么会,那不是我吗?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已经……”
这时,又听见水面上传来的声音:
“荆晚云,你命数尽了,跟我走吧……”
“命数尽了?”荆晚云向上升去,出了水面看见刚才的湖船上,只站着黑白二人,一个笑容满面,一个愁眉苦脸哭哭啼啼。
荆晚云开始努力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然后问道:
“其他人呢?”
“死的死,逃的逃,已经被我们带到阴间了。现在我们俩,是来单独接走你的,荆公子,请。”白无常笑容满面。
“我是怎么死的,你们没看见么?”
荆晚云指了指水里头,厉声斥道:“这底下的东西!归不归你们地府管?”
“命数尽了就是尽了,生死簿上都写的清清楚楚。荆公子,认命吧……”白无常拍了拍手里的生死簿回道。
一张哭脸的黑无常拿着绳子上前,把荆晚云捆了起来。
“原谅我这位兄弟总是哭哭啼啼的,所以话极少。荆公子,这捆魂绳不是要把您当犯人捆着走,只是每每去阴间这一路,难免会有留恋人间的鬼,抵不住世间的诱惑,要逃跑,这一逃跑,抓不住了,就容易成为刚才荆公子说的——水里的东西。”
“恶……鬼!”黑无常哭着说了两个字。
荆晚云看着水面若有所思,也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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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了,荆公子这一路想必已经好奇,为什么我们要单独来接你走。”白无常抬起下巴指了指前面的宫殿,“喏,这就是答案。”
无尽的黑暗笼罩着阴森可怖的冰冷大殿,一小吏走上殿台正中,拿起诏书高声念道:
“临安城的城隍爷即将升迁,城隍一职空缺,特此,于今日,举行招考,请诸位前往考场——”
城隍,荆晚云垂眼细想,好,这个城隍爷之位,非我莫属。便抖擞精神,进了殿中。
“试毕——”
“由榜首——荆姓,名晚云,字良一,继任临安府城隍一职——钦此——”
这时候荆晚云的尸体,刚刚从十锦塘水里头捞上来。
“荆家医庄的少庄主——就是那个荆晚云——淹死了!”
“什么!荆家三代独子,这就绝后了……”
消息立即传遍了整个临安府。
酒馆里头有二人正谈论此事,一人道:“这荆晚云,打小儿就是神童,年轻有为,又得圣上青睐,也难怪有人敌对……我敢打保票,一定是卞家的人下的黑手!都知道卞家公子对长公主爱慕已久……”
另一人也没有否定,只是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哎?那你说,这少庄主死了,下一任庄主,会不会是苏大夫?”
那人放下酒杯,皱眉道:“苏大夫……你是说——李苏好?那东医馆钱医翁的爱徒?”
“啊?大家都苏好大夫苏好大夫地喊,我还以为他姓苏,原来姓李啊……”
那人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继续道:“也许吧,钱医翁年事已高,荆老爷也不过才四十有余,夫人因难产而死,无再娶,剩下的这群年轻人里头,最出类拔萃的,当非李苏好莫属……”
另一个人也点点头。
红梅树下,风起。
寒冬腊月的梅花绽开得盛大,红梅花瓣,好似染了鲜血的飘雪,掺杂在白雪中洒向西湖。
西湖结了冰面,凉了红花。
听得谁家的丧事正办的浩大,敲锣打鼓的震裂了湖面,唢呐哭声刺耳长鸣,纸钱飞扬,撒了散了飘了落了一地。
街道每户都家门紧闭,除了哭哭啼啼的荆家,这临安城静得还真像座空城。
荆家医庄——自北宋末至南宋一起,便是朝廷大医员世家。
到了这代,出了个独子,听闻是相貌堂堂,为人正直,知书达理温文儒雅,年纪轻轻就在坊间给人治过病,医术了得。
幼时与圣上见了面,更是得了皇帝赏识,荆家在临安城,乃至整个大宋的地位,是更加巩固。
近些年来据传皇帝身体不适,对外都说是得了一般人见都没见过,而且还医治不了的疑难杂症,长卧不起,对荆家更是过度依赖。
就算不上早朝,也要先见一见荆太医,太医院里头大大小小都是荆家的徒弟和家臣。
家大业大的荆家,却不想竟会出了这等等同灭门绝后般的惨事。
飘着小雪的西湖边上净是惨声哀乐,这悲伤,持续了三天两夜,还是没停。
可这第三日晚,大雪一停,哀乐也突然就停了,像是断了弦的琴般,一眨眼,白事相关的人和物都消失不见。第二天早上见路边的白灯笼也纷纷地撤了下来。
这临安城也就有了寻常的人迹,没几天就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景象。商铺琳琅满目,街市繁华。
皇城内院,推门而入的丫鬟立即跪在地上,一副战战兢兢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个丫鬟名叫芙钰,年二十二,眉眼端庄,是长公主身边的婢女主管。
“公主,您有何吩咐?”
“荆晚云……”赵珍珠衣着华丽,走向茶座坐下,“荆家公子荆晚云的丧事办完了吗?”
这声音冰冷刺骨,芙钰也料到了公主会这么问起荆家的事,只好如实地回答:“回殿下,奴婢未曾亲眼查实,可外面传得风生水起,说是荆庄公子昨日起死回生了,是荆家医庄受华佗保佑……”
“我有没有说过,荆晚云若是不死,就要取你性命。”赵珍珠端起茶水,放在嘴边,却迟迟没有喝下去。
“殿下,奴婢、奴婢是真的确认过了,那天下午,跌入西湖一个时辰之后又被捞上来的,的的确确是荆晚云的尸体,奴婢发誓!”芙钰连磕了几个头,额头上的鲜血直出,沿着面庞流落至脖颈处。
赵珍珠不吭声,只看着芙钰跪在地上发抖。她突然呵呵笑了起来,止不住地放下了茶杯作罢,喃喃说道:“芙钰,你自小跟着我,我自然是信得过你。难不成,那荆晚云还真的是有华佗庇佑?”
荆晚云没死?
赵珍珠此时只觉得,真是功亏一篑,却没死了她那颗要杀荆晚云的心。
荆晚云,是一定要死的。还有那昏庸的帝王,赵珍珠多想一并除了他们,荆家,和她的父皇。
这荆晚云,可是真的死而复生了!
连作为大御医的荆溪武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起死回生。
明明,明明是腹腔都灌满了水,尸体也早就凉了。
可谁知,那晚在棺材前守着的老太太说是看见棺材动了,都以为是老太太神志不清做的梦,老太太哭着闹着赶紧命人开棺查看,发现荆晚云在里头吐了几大口水出来。
再把脉,脉象竟然还有!赶紧命人来抬少爷进屋医治,怕晦气,老太太连夜让人撤了白事。
荆家大院的传闻也就越传越远,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爱卿,听闻公子复活了?可有此事?”皇帝一边享受着美人儿的按摩,一边冲着荆溪武挤着眼睛:“虽然令郎的事儿朕也觉得很悲痛,但民间的传闻实在是太过分了,死而复生?怎么可能呢?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小美人儿?”这就又开挑逗起身边的妃子了。
那妃子也笑了,看了眼荆溪武,附和道:“就是啊,若是能死而复生,这天下不乱了套?”
荆溪武咽咽口水,毕恭毕敬地低头回答:“回皇上,是小儿得了一种怪病,有假死之状,故而误判,错办了丧事。如今,正在家中尽全力医治。”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百姓们都不解医术罢了,你放心,朕自会派人去平了这风波,待荆公子醒来康复,恢复名誉,也快到了和长公主履行婚约的年纪了。荆太医意下如何?”
这皇上将作为长公主的赵珍珠许配给了荆家公子,是六年前的事了,荆溪武只能答应这门亲,荆晚云打小儿就当定了药庄庄主,多个大宋驸马的名头也不是坏事。再说了,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臣,谢圣上隆恩!”
皇帝笑了,笑容像是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