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梦[无限]》冲音

110、110、梦场

　　苗汲双手背在身后，缓慢在白少锋面前踱着步，从癫狂的状态恢复到从容的姿态，他甚至面带笑容，慢条斯理地说：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吐槽我‘反派死于话多’，这些事情我其实根本没必要告诉你的，你可能在嘲笑我的啰嗦，不屑于认同我的观点，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双眸紧盯着白少锋的脸，充血的眼睛看上去像是两团布满死亡气息的落日。苗汲缓缓靠近被他能力禁锢着的白少锋，白少锋做的所有反抗都被他一一压制下来，他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想要看看白少锋还能不能再做出其他的小动作。

　　但白少锋就像是放弃了般，垂着脑袋，并不与他对视，气场看起来就像是认命了似的低沉。

　　但苗汲是不会相信白少锋会就此放弃的。

　　他的话继续落在白少锋的耳畔，这次的“废话”却让白少锋有了一丝反应：“的确，在你面前我显得啰嗦了些，我也不怕告诉你，当你因为我话里的信息开始思考时，你思考得越多，我的能力就越容易控制你——这是‘失乐园’的原理，认知层面上的认同，会作用到物理层面上来。”

　　“说点我不知道的吧，苗汲。”

　　白少锋低沉开口，手指却微微动着，用灵能凝聚的丝线将谢淼留给他的绳钉碎片重新聚合起来，想要以此牵动谢淼给他的“护身符”，触动两人之间的联系，给谢淼留下信号。

　　可不管白少锋如何尝试，谢淼用异能为他编织的护身符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它像是被刻意封印住了，任凭白少锋用尽办法，也无法将它激活。

　　换成以往，只要他扯断那条手链，就能给谢淼传递信息，但这次白少锋意识到，不管他扯断多少次，藏在手链里的异能都不会被触动，所以谢淼那边也无法感应到他的情况。

　　一次次的尝试，又一次次的失败，耳边还不时传来苗汲那烦人的嗡嗡声，白少锋要是心态再差一点，早就抛开理智暴起放手一搏了。

　　然而他没有。

　　白少锋深知，一旦他理智崩溃，就是对方趁虚而入的大好机会。他不确定苗汲想要用他做什么，可既然对方告诉了他“月”的事情，还点明了他的特殊性，又在这么一个时间、地点将他单独隔离出来，不难推测出苗汲对自己是有所图的。

　　所以他更不能失去理智，哪怕心底再烦躁再绝望，也不能落入对方的陷阱！

　　白少锋一遍遍地在脑子里回闪谢淼的脸、与谢淼相处时的画面，谢淼对他说过的话，以此来抵消苗汲话语中对他的干扰。

　　多亏了谢淼平时和他的亲近，这让白少锋在回想起对方时，很自然地代入到相应的场景当中，谢淼的体温、身上的气味以及手指皮肤发丝的触感一再地将白少锋快要崩断的理智拉回警戒线内，那一声声低沉有力的“学长”，成了白少锋此时心中的一个锚点，令躁动不安的心重新回到胸腔内，平稳着他的情绪。

　　整个过程看似漫长，实则在现实中只过了短短一瞬。

　　距离白少锋说出上一句话不过过了几秒钟，而苗汲的回答也才刚刚从他的口中脱出：“说点你不知道的？好的，我很荣幸为你介绍眼下我们所在的地方——在我不断说话转移你注意力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真正的梦场——现实里的梦场之中！”

　　他盯着白少锋的血红双眼里闪过一抹畅快，不等白少锋反应，就继续道：“你刚才一定已经尝试过了，你以为是我切断了你与搭档们的联系吗，不，是梦场将你转移到了这个空间，所以你和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空间里了，自然什么物理上的联系都会断开。”

　　“什么……？”白少锋用力攥了攥手指，他发现自己的行动力又恢复过来了，于是立刻拔腿掉头，冲向车厢的门口，用力拉开了门。

　　唰啦——

　　海浪拍打的声音一阵接一阵，船体被浪花拍打得东摇西晃，却神奇地能在浪花翻涌之间稳住不倒，浪花退去之后，船体上清晰地露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头藤壶，站在船舷边朝下看的白少锋从那些人头藤壶的脸上，认出了好几张熟悉的脸！

　　那些都是第六科整理出来的失踪异能者和灵能者的脸。

　　似是感应到了来自上方的视线，船身上的人头藤壶们齐刷刷地睁开了眼睛，翻动着眼珠朝上看，对上了白少锋的眼睛。

　　呼——

　　白少锋心头一悸，那些目光饱含怨恨、凶戾与死亡的气息，像是在怨怪他怎么才找到这里，又像是在嫉妒他为什么能完好地出现在甲板上，而他们却都成了人头藤壶，身躯不知落在何处，仅有的脑袋也要时时饱受海浪的击打，每分每秒都活在痛苦当中！

　　白少锋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两步，手按着胸口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没错，他刚才从封闭的列车车厢冲出来了，可是出来之后看到的却不是列车的走廊，而是一艘破烂的船只。

　　复古的三桅帆船，桅杆上的木头发霉黢黑，船帆上的破洞则用数不清的海鸥尸体来填堵，因年代过于久远，船帆上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看不出它的来历。

　　甲板上的木头同样朽烂，金属的栏杆布满斑斑锈迹，每当巨浪冲击过来，正艘船就会发出宛如哀嚎的“咂咂”声，听了就觉得牙酸。

　　越过栏杆往下看，就能看到船身上那密密麻麻的人头藤壶，这些人头挤挤挨挨，有的双眼紧闭，有的怒目圆睁，他们看起来像是活着的，可白少锋却能感觉到那些人头上传来的死亡气息——他们实则已经死了很久了。

　　“这就是……真正的梦场。”白少锋站在甲板上，脚下发出木头被踩踏的咯吱声响，他喃喃道，“梦场的确是一艘船啊。”

　　这艘破败的船不知道在海上漂泊了多久，等待着再次迎接持有船票的人登船，可是它早已被人类舍弃，有了蒸汽动力、柴油发电的新型游轮，老旧的古董船只就成了翻篇的过去，不再被人们需要。

　　耳畔海风呜呜呼啸，像是这艘船发出的呜咽声。

　　“它的名字是‘梦想号’。”苗汲站在白少锋的身后，慢悠悠地和他介绍，像是在故意给白少锋留出接受信息的时间，“在很久以前，它是一艘承载着梦想与希望的船，无数做着黄金梦的宝藏猎人们乘坐它漂洋过海，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与野心。

　　“但这样的好景并不长久，它会破会变旧，最后难逃被舍弃的命运，人们不会为工具付出情感，可它又承载过许许多多狂热的情绪，最终在‘月’的刺激下产生了自我意志，并逐渐演变成了今天的梦场。

　　“人类的欲望造就了它，人类也因欲望抛弃过它，最终人类又用欲望重新铸造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