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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孤独与混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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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蔚是被毒辣的太阳晒起来的,浑身都是细密的汗。窗帘没拉,灼热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直接烘烤着胡蔚。
他坐起来,身边的小纯喵呜了一声。
胡蔚看看黑猫小纯,再看看这间陌生的房间,一时半会儿脑子转不过来。想了好一会儿,依稀想起了齐霁。
哦,对,昨天跟一个男人回了家。然后倍儿清纯的睡他这儿了。
齐霁,奇迹。难不成,真遇上奇迹了?
下床,伸了个懒腰,人还没怎么醒过来。裸体走到客厅,正看见齐霁脸上压着枕头睡成一团。
弯腰,拿了茶几上的烟,点燃,又拿起手机看看,十点过一刻。昨天睡下就将近四点了。
饿,很饥饿。
胡蔚从打开的行李箱里拽了一件Tee一条短裤,套上,摸进了厨房。
大约,这是胡蔚看到的非常另类的一个冰箱。小倒是不小,却空空如也。冷冻室里有几盒冰淇淋,冷藏室里码着一排啤酒,再无其他。
这人,不过日子不吃饭?
胡蔚叼着烟抽完,开水冲灭,进浴室洗脸漱口,看见齐霁这儿三支牙刷,哪个也没用,用手刷了。
把自己收拾停当,胡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冲他笑了一下。又是无聊的一天,开始。
地安门这一片儿胡蔚不熟悉,就连搬到东直门都是没俩月的事儿。他转悠半天了,也没踅摸着菜市场。去超市?不能够,兜儿里就26块6。正巧身边路过一大妈,拎着个装满青菜的菜篮子。
“大妈,菜场跟哪儿啊?”
大妈停脚,“就后面那条胡同里啊。”
胡蔚顺着大妈手指的方向摸了过去。
是条商店街,卖肉的卖菜的卖米的一应俱全。
26块6,胡蔚买了:二两香菜,二两香葱,一块姜,一张紫菜,半把虾皮,一斤馄饨皮,一斤半精肉馅儿。这显然不够,可……钱也不够了。
溜达回去,进了小区,胡蔚犯晕。
他拎着纸袋看着成片的楼群,迷路。
干了!
昨儿夜里过来的,还是坐车逗猫,根本没记住。
这可麻烦了,哪儿找齐霁去?电话也没留啊。不说这个,这顿饭等着下锅呐,自己的行李、手机、猫……统统都在齐霁家!
烈日下站了一刻钟,胡蔚往门卫那儿去了。
门卫室是个灰房子,里头就一张桌子,一电风扇,一搪瓷茶缸,一大爷。
“大爷。”胡蔚凑近了窗口。
“诶。小伙子,什么事儿啊?”大爷顶着老花镜看向胡蔚。唉这个男娃娃有意思,留这么长的头发。
“问您一下……”胡蔚组织着语言询问齐霁,可怎么能精准概括呢?实话实说,齐霁没啥大特点,眼镜?戴的人多了。白?白的人多了。这人还不胖不瘦。昨儿他似乎说到出版社,可胡蔚不知道齐霁跟出版社干嘛啊——这日上三竿也不见上班的主儿。啊!猛男!!“大爷,猛男……”
“猛男?猛男又闯祸了?”大爷一激灵,人都立了起来。
好么,这是一只什么风采的狗哇?
“不是不是,我问下猛男家怎么去。他主人齐霁。”
“啊,齐霁家啊!”大爷喝了口茶,坐下了。
咳,看来老住户了,早知道就直接说找齐霁好了。
胡蔚看着大爷,不曾想大爷半天不说话。
“大爷?”
“你是谁啊?”大爷不紧不慢的询问。
“我……”盘查啊?
“我没见你来过。”
“我不是坏人。”胡蔚说着拎起纸袋示意自己无害。你见过拎着蔬菜的坏人嘛?
“我没说你是坏人。”大爷顿了顿,“齐霁打小儿我看着长大的,他朋友我都见过。”
胡蔚着急,肉一会儿晒久了不新鲜了。
“我是他表弟!”
“啊?”大爷扶了扶眼镜框,“文慧的亲戚?”
“嗯,是,我姨妈。”
“哦哦哦哦……她跟国外还挺好的?你别说老齐有出息啊!”
“哈哈哈,过奖过奖。我昨儿晚上到表哥家的,没记住楼号,你看,这不买菜回来找不着了嘛。”胡蔚乐。我顺着你说呗。胡蔚又想到了陪着贼行窃的猛男……这大爷,也不着调啊,什么都吐露出来。那贼也笨,搬大件儿身后还尾随一条狗= =
胡蔚是顺利摸回齐霁家的,他自己给自己留门儿了。门一开,脱鞋进客厅——剑拔弩张。猛男和小纯的互瞪很有气势= =
小纯看见胡蔚了,喵呜一声,蹭了过来。干留着猛男不知所措。齐霁还在睡,睡的倍儿沉。
胡蔚低头摸了摸小纯,去了厨房。
齐霁是闻见香味儿醒过来的,醒了,伸伸胳膊腿儿,浑身不太得劲儿。离开习惯的床,对他来说是种莫大的摧残。
是什么这么香?这是个问题。
厨房依稀有声音传来。不是人的。猫和狗叫此起彼伏。
伸手摸过眼镜儿戴上,齐霁晃晃悠悠往厨房去了。
踏进厨房,正看到一个围着灶台的身影。那人的长发松散的绑着,手里夹着的烟已经烧到了尾部。地上蹲了一只猫,身边是目光闪亮的猛男。
“醒了?”胡蔚听见声音,回头。
“啊……是。”齐霁直勾勾盯着火上那锅。
“你这……”胡蔚瞅着齐霁。
“嗯?”
“你这内裤太难看了。”
齐霁的脑子还木着,听到这句只是低头,看。灰色的棉质内裤皱巴巴的贴在身上。视线上移,对上胡蔚的,“呃……”
看着齐霁慌乱撤退的身影,胡蔚呵呵的笑。这人真挺好玩儿的——这也脸红?
上厕所、刷牙洗脸刮胡子。齐霁把自己收拾利索了才敢离开卫生间。这辈子头一次遭人讽刺内裤。丢人!
出来胡蔚已经在桌边儿了,餐桌上两大碗热腾腾的馄饨,桌下两只碗,小纯和猛男早开动了。
“你……包的?”齐霁瞪着那碗热腾腾个个儿饱满的馄饨问。
“吃吧,再放一会儿没法吃了。”胡蔚拿了勺子,开动。
“天儿这么热……你吃的下?”
“你吃不下?”胡蔚眼睛一亮,他正发愁自己不够吃呐!
“呃……”齐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人家辛辛苦苦忙碌自己不吃太过意不去。
“没事儿,少吃点儿,多的拨给我。”胡蔚乐。
就这样,齐霁的多半碗馄饨到了胡蔚碗里。等吃上,齐霁后悔了——人间极品!这苦夏闹得他好多天没胃口了,有胃口的时候又都是各类面条充饥,这会儿冷不丁冒出一人间极品……这份懊恼唉。
胡蔚美滋滋的吃着,纵使加上齐霁的多半碗也远远达不到他的胃部饱和,但,有总比没有强。
齐霁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馋虫被勾了出来,虽说不至于到画饼充饥这会儿也猛灌汤了。好在,汤也美味,足足一大碗灌下去,顶事儿。
盆儿干碗儿净,齐霁点了烟,瞅着胡蔚吃。瞅着瞅着,他的疑虑就都出来了。昨晚觉得他是个离家出走的孩子,这会儿又觉得不像,家里的大少爷可不该是个往厨房钻的,钻的还这么有学问。
“你是还想吃么?”被齐霁盯了数分钟,胡蔚绷不住了。虽然舍不得分出去馄饨,但是吧……让人干瞪眼,尤其是房主干瞪眼这可不靠谱儿。
“啊?呃,那个……”
“你表达能力,有问题?”
齐霁满脸效果线。
“不够我再……”分你,这词儿胡蔚说不出,再分他就得饿肚皮了。遂,一咬牙,“不够我再买点儿给你做一碗?就是……你出钱。我没钱了。”
“胡蔚。”齐霁认真的看着胡蔚。
“嗯?”胡蔚不明所以。
“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啊?私人问题?哦,你问。”胡蔚喝了口汤。
“你不是离家出走的吧?”
“什么?”胡蔚晕。
“我……我昨天跟猛男回来,瞅见你行李箱开着,我就看了看……”
“哦。”
“你说你无业游民,那什么……无业游民买不起这些行头吧?”
“呵呵。”
“还有……你饭做的这么好吃……也不应该是大少爷……”
齐霁没说完就被胡蔚打断了,“好吃?”
见胡蔚瞪着眼问,齐霁一愣,“是啊,极品了都!”
“你再说一遍……”胡蔚不吃了,无比认真的看着齐霁。
“说……说什么?”
“好吃?”
“好吃啊!”
胡蔚笑。先是微笑,然后是舒展的笑,接着是绽放的笑。
“好多年没听人说过我做饭好吃了。”胡蔚推开了碗,拿过齐霁扔在餐桌上的烟,点燃,“呵。好多年。”
齐霁还愣着,搞不清楚状况。
“我不是离家出走的,真不是。”胡蔚摆摆手,“现在无业游民也是真的,没工作挺长时间了。”
“以前是……”
“猜猜看。”
“厨师?”齐霁认真的看着胡蔚。
胡蔚差点儿被自己这口烟呛死= =
“不是?”
“不是。”
“那是?”
“模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如此啊。”
“嗯。”
见胡蔚无意多说,齐霁感觉有点儿冷场。烟毕,站了起来,“我带猛男下去转悠一圈儿……”
“哦。”胡蔚剩下那几个馄饨终究还是没吃下去,“你去吧,我收拾。”
“行。”
“诶……”胡蔚端碗起来往厨房走,又站住了,“遇上门口的看门大爷,你就说我是你表弟。”
“啊?”
“刚买菜回来迷路了,他盘查我半天,逼急了我说是你表弟。”
“呃。”
“他跟着就跟我说了一大堆,你父母在国外哈?”
齐霁擦汗,这张大爷……服了。
“一个人挺孤独的吧?”胡蔚淡然的笑。
“……”
齐霁下楼,猛男拽的他步履蹒跚。
一个人挺孤独的吧?
呵呵,是吧。
要不然,怎么会就这么糊里糊涂捡个陌生人回家?
这事儿,齐霁真想不出怎么跟杭航说。虽然,他就是直觉上认定,胡蔚不是坏人。
胡蔚叼着烟刷碗,没吃了的馄饨便宜了小纯。看着享受着美食的小纯,胡蔚愣了愣。
好吃啊!
齐霁说的无比认真。
胡蔚已经记不清楚最后一个对他说这话的人是谁了。
年代久远。
胡蔚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以前。
16岁,他就离开了故乡,来到北京。那时候仿佛觉得这里可以找到些什么,梦想或者说将来。读了两年的模特学校,就一脚踏进了那个圈子。吃过很多苦,算是熬到出人头地。但,如果让胡蔚选他情愿自己从未成功过。因为,在那个成功的氛围下,他丢失了太多,最多的是自我。反而是一脚深一脚浅辛酸摸索的时候,现在想来比较快乐。
成功的、光鲜亮丽的、镁光灯闪烁的生活,是胡蔚最不愿意去回忆的生活。
那段生活,台上的日子还算不错,至少只要按照自己该做的去做就好了,而台下的……
杂物林立永不停歇的后台、肮脏不堪四处是乱七八糟食物呕吐物的总统套房、漂亮的妞儿帅气的凯子三五个人不止凑在一起的□□派对、成堆的大麻□□随手扔开的注射器、口袋里的钱柜子里的名牌时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胡蔚知道,如果自己不离开,在他大放异彩的同时,消耗的就是生命。再不可能二次光临自己的生命。
至今,胡蔚不知道是什么勇气让自己义无反顾的放弃了到手的梦想和未来,他就是什么都不要了,因为他不知道要来干嘛使。
然后,都放下之后,胡蔚也没觉得一切有什么好转。他不想回家,他给不出一个交代,他希望能给继母一份好的生活,可是,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他还是会伸手向她求助。
然后,他跟过两个男人,动机他自己也揣测不出,似乎一度他想过要一种平凡的日子也算给自己找个容身之所,然后,事实告诉他,没有。他想要的日子谁也给不了他,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日子。这不赖别人吧?不赖。他们就是认定他要很多,他们也尽力给他很多,只可惜,胡蔚要的很少,并恰巧是他们给不了的。
离开最后一个男人是两个多月前吧,那男人回家看到胡蔚在做饭,很诧异的说,你干嘛要做,交给佣人就好了。他从身后抱住他的时候,忽然让他很恶心。那天晚上,胡蔚跟他Say Byebye。
然后就是那场租房风波,然后就是……
很好吃啊!
小纯喵呜喵呜的叫,胡蔚这才发现水已经溢出了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