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岚》潇雨如烟

3、第二卷 第一章 第一节 重生

　　卷首语：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奴，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第二卷：悲欢离合总无情
　　第一章第一节重生
　　一夜朦朦胧胧，淅淅沥沥小雨，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我披衣起身，推窗而望，寒蝉凄切，秋雨绵绵，雁断西风，秋景默然悲凉。
　　好快，从我离开恒靖国已经一个年头了，曾经那些陪伴我走过十六个岁月的亲人又在何方，是阴阳相隔亦或是流浪漂泊？是沦为婢奴亦或是苟且卖国？我惨淡一笑。
　　那些过往的种种仿佛已经是一场梦，一场永远不愿提及的梦靥。可是我又多希望那仅仅是一场梦而已，梦醒时分我依旧可以无忧无虑，依旧可以在御花园百棵桃树下，吟诗赏花荡秋千，拉着亦瑄一起捉弄奶娘和虞叔叔。累了偶尔会悄悄溜到母后承泰殿，嬉笑扑进母后怀中，撒娇般地摇着母后双手，央求为我讲诗经。花榻上，我便懒懒倚在母后怀里，在她那舒缓柔情的声音中渐渐睡去……
　　猛然间一阵寒风将我生生从回忆中走出。生命的残酷,便在于生生将世间最美好、最完美的东西瞬间撕裂毁灭直至体无完肤，然后还可以笑着看你曾经的勇气、执着、坚强被一点一点损失殆尽。就好像眼前这棵梧桐，哪怕万般倔强也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洗礼，寒风侵袭下，一树枯黄漫天飞扬、似如片片羽蝶肆意在最后一刻绽放凄然执着的美丽。
　　我敛眸暗思，自己和那一片片凋谢的梧桐叶相比，又何尝有它们的胆识与果敢。至少它们会共存亡共患难，至少它们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勇气！可是，我呢？苟且于世，为生存而挣扎。
　　我摇头，转身关好窗。算了，那些难过暂且不想，一如方才关好的窗户一般我需要的是将它存放再心底最深处然后紧闭起来。因为，苏倾岚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孤女，一个寄人篱下的哑巴——兰苏。
　　我瞧见天色尚早，便回到床上，半倚着床头，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屋外响起一阵有序地敲门声，我缓缓从床上坐起，随即披上外袍，打开门，却见兰灵神色紧张地冲进屋内。
　　“倾岚，这阵子你得小心了。”
　　我眸色转暗，手指放在嘴边，朝她轻轻示意。
　　兰灵定了定神，眼里尽是愧疚，“哎，瞧，我这记性。许是以前叫惯了，这不出了急事，我也没顾忌这些。姑娘莫要介意。”
　　我摆摆手拉着兰灵走进里屋。
　　“兰苏，你可知道最近梁州可谓是非之地？”
　　我吃惊地看着她。
　　“这梁州乃三国交界地带，北接汉水，南邻秦岭，粮草富庶乃西北之小江南，又是军事重镇，近年来大大小小战乱不停。前些天，南嘉懿刚刚打听到的消息，申国已经发动对梵国的进攻。如今梁州乃三国要塞地段，这些天频频发现多数士兵侨装成梁州百姓混入城内。”
　　我怅然一笑，这年头我自身难保，对于这些是是非非我倒是确实无心管。
　　兰灵拉我坐下，叹气道：“倒不是我多心。而是现如今我们的身份实乃特殊，在这般混乱的情况下，况且我们开的这家驿馆人来人往，保不准有个意外。这阵子你还是呆在屋内便好，务要乱走动。”
　　我略带不屑，随手拿起笔在纸上奋笔疾书，“莫担心，我会护我自己安全。”
　　岂料，兰灵长叹一声，“兰苏，你现在这个样子，二皇子看到也定会难过的。”
　　我抬眸，等待着兰灵的回答。
　　“哎，当初我确实后悔没有早些找到你，或许你也不至于这样……”她停了一停，看着我，声音带着无奈，“这一年多不说话，难道不累吗？我至今都不知道你为何这般……难道你忘记圣上曾经给你留下的话，‘做一个平凡的人，远离喧嚣？’”
　　听到兰灵提起父皇，心底里猛然一震颤动，仿佛挑起内心深处那一根最深的琴弦，喑哑哀伤。
　　“即使说话又有何妨？终究还是一个亡国公主，苟且于世。”许是近一年多没有说话，许是一年前生病的影响，我的嗓音再无昔日清脆，竟带着一丝沙哑。“更何况，我现如今身份特殊，且一年前那场大病，大夫不是建议，往后少说话为妙。”我一边说着，一边用笔将方才写下的几字迅速涂抹掉。
　　兰灵蹙眉抿唇，解释，“兰苏，我知道你难过，我还是先前那句话，倘若你不嫌弃，把我当做姐姐。往后若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好吗？”她轻轻将手放在我肩上，“兰苏，你如今的身份并非孤女这般简单，先前的一年我一直想让你恢复身子，也并未告诉你这里的真实情况，我和南嘉懿当初奉圣上之命在梁州这个四国接壤之地，悄悄建立一组暗影侍卫，为的就是防止三国再次对我恒靖国发动袭击时，恒靖国不至于太过被动。因此这里表面上是梁州城最大的驿馆，实则在暗中悄悄发展新势力。所以今日我正式将暗影侍卫交予你的手上。往后，就让南嘉懿跟在你身边当暗衣侍卫。这样你的安全我也放心些。”
　　说罢兰灵从袖口掏出一枚银色戒指递给我，“兰苏，这戒指你收着，日后我暗影侍卫全权有你控制。”
　　我愕然，仓促接过兰灵手中戒指，细细观察发现，原来这戒指正是当日我逃出长安城时，御前侍卫兰将军嘱咐我来到梁州交予兰灵之物，怎么现如今又反倒给我了，“这……兰灵，这不是当初您父亲亲手让我交给你的信物，你怎么又还给我了？”
　　兰灵没有接过我还回的戒指，笑道，“当初这信物既然父亲交给你，这暗影的首领——影菡主自然是你了。只不过我当时一直掌管暗影侍卫各项事务，担心你初来乍到对影卫不太熟悉，加之你那时身子不好我也并未勉强。现如今环境这般复杂，一方面为你的安全着想，一方面也正是我暗影趁乱复仇的好时机。望你三思。”
　　我低头，细细打量暗影首领——影菡主的这枚戒指，戒指正面雕刻着一朵精致的菡萏，含露弄娇，亭亭静植，出淤泥不染，濯清涟不妖。这般气质不正是我恒靖国该有的风骨？
　　当初父皇亲手设立暗影侍卫，自然有他的理由。今日能让我成为影菡主，难不成也是父皇冥冥之中给我的安排？
　　我握紧手中的戒指，决然抬头，清澈水眸再无方才踟蹰，“兰灵，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就由我来当影菡主。”
　　“是！属下遵命。属下现在就安排南嘉懿来主子身边。”兰灵眼里满是赞赏，嘴角不自然上扬。
　　瞧见兰灵要下去，我忙叫道，“等等，在外面我依旧是哑女——兰苏。”
　　兰灵点头退去。
　　我颓然倒在床边，我不知道前面踏上了一条怎样的路，亦不知道身为影菡主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既然父皇给我这样的机会，我绝不松手。至少我也要拼一拼，为我恒靖国万千死去的亡灵，为与我阴阳相隔的亲人报仇！
　　自打离开长安城那天起，我便发誓，我会回到长安，哪怕是杀一条血路，哪怕付出生命，也要找到那群曾经杀害父皇的那支所谓的神秘“鬼骑士”，我要用他们的鲜血祭祀我的亲人！
　　我紧紧握拳，指尖不自觉地掐破掌心，一滴滴鲜红触目鲜血滴落在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