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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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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种毫无自知之明的好意,楚景兴只能心领。
他讪笑道:“姑娘快别开玩笑了,我要是这么跳下去,搞不好到时候就是两条人命。在下怎么说也算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可不想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坏了名声。你要能帮我找个梯子就帮我找个梯子,找不到的话你就快点走远点吧,说实话,我看着你有些害怕。”
穆宁拧眉坚持道:“费什么话呀,就你那小身板,几两肉啊,还能砸死我不成?你快跳,我保证可以稳稳当当接住你。”
既然她烧了他的梯子,那她便把他接下来就是了。
如此便谁也不欠谁。
楚景兴叫苦不迭,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说什么也不肯跳。
穆宁活了十六年,从没见过这么丢脸的玩意,顿时有些束手无策。
王来宝轻咳了声,看向文龙文虎。
文虎看了自家大哥一眼,转头便像躲瘟疫一样地躲到了一边。
搭救这么一个蠢玩意,以后传出去肯定会成为大家的笑柄。他才不干呢。
文龙无奈,见躲不过去,便好脾气地笑了笑,走上前来对梁上的人说道:“小兄弟,你跳吧,这回我在下面接着你。”
楚景兴扯着脖子往下瞄了又瞄,还是不敢跳,嗫嚅道:“你们就不能给我找个梯子吗?”
一旁的文虎终于忍无可忍,当场怒道:“我看你长得像个梯子,你到底跳不跳,不跳的话我可要上去踹你下来了。”说着就要飞身上房梁。
楚景兴见状,用力摆了摆手,急忙说道:“好汉莫急,好汉莫急,我马上就跳。下面的这位英雄,请你千万接住我,不要躲。”
就在他蓄势待发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
似乎是有人想要强行闯进来,而与庙外守门的伙计起了冲突。
守门的伙计有回春楼的,也有翠玉轩的,两家差不多各占了一半。此时,王来宝再懒得多看一眼梁上的人,他和赵三爷彼此遥遥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便十分默契地大踏步朝着山神庙的山门外赶去。
文龙和文虎也不敢耽搁,匆忙带着自己的一众兄弟跟了过去。
穆宁踌躇半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也跟着上去。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庙门外的一众人马已经劈头盖脸地冲了进来。
守门的数十个伙计被他们像破布一样地挑在桅杆上,然后堂而皇之地直接扔在了赵三爷和王来宝的脚下。伙计们血淋淋的,全都没了气息。
“大胆。”赵三爷本已抽了长剑出来,待看清楚来人,却没有立即出手。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对方的装扮,又看了眼身旁的王来宝。
王来宝看上去并不比他好多少,两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缺了个大德,来人不是土匪,也不是强盗,居然是一队生龙活虎的官兵,且是他们大成的官兵。
官兵抓反贼本是天经地义,可像他们这种不闻不问,上来就直接杀人扣帽子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赵三爷冷着脸,手上青筋尽显。
王来宝朝着身后的众人使了个眼色,站着没有动。
“好呀,一群刁民,胆敢聚众谋反,全都给我抓起来。”为首的官老爷骑着高头大马,看也不看地上的一众老百姓便大声嚷嚷道。
“你们凭什么抓人?”文虎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嗓子。
“凭什么?就凭老子手中的刀比你们大。”那官老爷笑得一脸恶心,他一扬马鞭,他手下的狗腿子们便一哄而上,将山神庙里里外外团团包围了起来。
回春楼和翠玉轩几十大箱的货物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到了别人的口袋里。官老爷哈哈大笑,兴奋地就像一只偷到了香油的老鼠。
穆宁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也会碰到这种事,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显然,他们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官匪勾结”了。所谓的官匪勾结,就是指官兵和土匪合成一家,一个负责抢劫,一个负责打掩护,然后各得其利。一般来说,官兵是不会扯着大旗亲自出手的,以免太过打眼惹火烧身。可这伙人显然不属于一般,他们的胆子明显已经包了天了。
在他们这种模式下,白日里官府不出面,让土匪强盗大行其道,遇到硬茬,就等到晚上,再由官兵出面。这一番操作下来,就算是再难啃的骨头,也可以一网打尽。
只是如此明目张胆,难道就不怕国法军规吗?
穆宁恨得咬牙切齿,但眼下她形单影只,再怎么气也只得先行忍下。
她一合计,在官兵冲进来之前,迅速跳上了房梁。
有夜色遮挡,谁也没有发现她。
穆宁心下稍安,沉默地与对面的奇男子对视着。
楚景兴十分友好地朝着穆宁咧了咧嘴,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这里很安全,不必担心。
穆宁不得不用唇语警告他:“别乱动。”
楚景兴非常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可正当那些挨千刀的官兵准备出门离开的时候,他忽然露出了个奇怪的表情。
穆宁见了,一瞬间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楚景兴眼珠子直溜溜地瞪着前方,像是憋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他又要打喷嚏?
“忍住。”穆宁面目狰狞地无声警告道。
楚景兴脸上越来越吓人,穆宁脑中警铃大作,还没等她做出任何补救措施,她便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耳中楚景兴的喷嚏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喷嚏好像一道惊雷,就算是个聋子也该听到了。
穆宁抹了把脸上的飞沫,面如死灰地看向眼前的罪魁祸首。楚景兴早已被自己的壮举吓破了胆,此刻已经幽灵一般闪身躲到了一边的角落里。
看来是不打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穆宁咬了咬牙一阵,在官兵的包围下只身跳下了房梁。
“这里还有一个。”
官兵们一哄而上,将自投罗网的穆宁捆了个结结实实。
“还有人吗?”领头的官兵朝着房梁上大喊了几声,然后打了个手势,旁边有小兵立马上前,一句废话也没有,嗖嗖嗖地就朝着梁上的暗影里连射了几支羽箭。
穆宁心下没来由地一沉。
她有些不是很情愿地伸手拽住那官兵头子的衣袖,嘴里争辩道:“官爷,我就是在上面睡个觉而已,怎么,这也犯了王法了?”
那官兵头子瞟了穆宁一眼,很是不耐烦地一把打掉了她死死拽着的手,趾高气扬道:“这里是爷爷们的地盘,爷爷说你犯了王法你便犯了王法,小丫头片子,上面还有没有人了?”
穆宁忍着怒气道:“有呢,你们再多射几箭,最好将这房梁射塌了,我好逃命。”
她说的轻声细语,还带了些少女特有的娇气,那官兵头子听了很是受用,哈哈一笑,说道:“放心,爷爷们只爱财,不要你的小命。你是哪家的?到时候写封信,让你们家里来赎人便是。”说着他便大手一挥,带着他的手下,将穆宁一路推向门外。
穆宁见危机解除,立即闭了嘴,也不让他们推了,很识时务地自己向着院中的众人走去。
王来宝和赵三爷往这边望了眼,见穆宁也被绑了来,两人当下都表现得有些心事重重。
自古民不与官斗,威名赫赫如回春楼,商队上下高手如云,在遇到官兵的时候却也还是乖乖放弃了抵抗。
人为刀俎我却甘心为鱼肉,多么可怜又可悲。
穆宁心中哂笑不已,只恨自己不知道这伙狗胆包天的官兵是出自哪里,不然,哼……
她一路上细心观察,本以为可以找些蛛丝马迹出来,可这伙人贼得很,不仅在半路上蒙住了他们的双眼,就连代步的工具也是换了又换,到最后穆宁彻底被搞蒙了,实在不知道他们这伙人被带向了何处,更别说提前弄清楚这伙助纣为虐的官兵的底细了。
就这么颠簸了一路又一路,等她彻底除去眼前的黑布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二日的凌晨。
透过墙上微弱的火烛,穆宁看着四周密密麻麻,如同蜂巢一般黑峻峻的石牢,彻底陷入了沉思。
这里根本不可能是哪家官府的地牢,据她所知,官府没有这么大的排场,也不会是普通的土匪老巢,土匪们向来狡兔三窟,不会这么大手笔地在群山间凿石开路,修建石牢。
若她没猜错的话,这里极有可能是属于三不管的清风岭。
所谓三不管,是指这里既不归大成管,也不归北山管,更不归北瑜管。这里只有一个老大,那人就是清风寨的寨主戴东明。
戴东明出身不详,等世人知道他的时候,他已经带着清风寨的土匪们在悍匪云集的清风岭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并将岭外的各国驻军打的是闻风丧胆。
清风岭并不只是一座独山,而是一片群山,这里位于大成、北山和北瑜的交界处,山高林密,地广人稀,曾经也是各国争相驻军的香饽饽,直到戴东明的出现。
戴东明不是个好惹的土匪,谁敢惹他他便真敢打谁,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
曾经,在戴东明还不怎么出名的时候,北山国有一支边防驻军不信邪,想要为臣服于自己的小土匪头子出头,便堂而皇之地从清风寨的手里抢了几车粮草过去,并大言不惭地报了自己的营房驻地。
然后在当天夜里,戴东明便带着他的兄弟们杀入了这支驻军的主阵地,见人便砍,生生将这支驻军灭了门。
不仅如此,他还命令手下的人日夜抢劫北山国的商队,搞得北山国上下民怨沸腾,群情激奋。据说,最后还是北山朝廷亲自出面,由使臣引路,礼数周全地送了好几车金银珠宝进去,这才消弭了这场灾祸。
穆宁没有真凭实据,并不敢断定这些传言的真假,不过以她自己的那点微弱见识,她是绝对不会认为这些事就是真的。北山驻军可能认了怂,但北山的朝廷也认了怂那便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成人都知道,北山国最是凶残,特别是北山朝廷,简直就是贪得无厌的主,若要让他们松口,还送金银珠宝给别人,那根本是天方夜谭。
穆宁以为,草寇毕竟只是草寇,螳臂再壮,也是不可能壮过车轮的。那些流言想来是清风寨寨主自己给自己脸上贴的金,吓吓大傻子罢了。
穆宁早就又饿又困,这会又有些发冷,见牢门外有人送了饭菜进来,她也不管有毒没毒,端起来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