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遍繁华》鵙屋琴

5、Chapter-4

　　“你少来这套，跟你实话实说，他不是做这行的料。”
　　“以前不也有人说司泉不是做这行的料，还不是凌姐你一调教就红到发紫。”
　　“那不一样，至少也要他自己真有那个心才行。司泉当年付出多少辛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群小孩子哪个能有司泉十分之一的勤奋，要红还不是早晚的事。”
　　“你的意思是说穆宁一不够勤奋？”
　　“这倒不是，”凌蔚顿了顿：“他是很能拼。可是这个比赛对别人来讲也许非常重要，对他就未必了，他现在可能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没搞明白，再能拼又有什么用。”
　　男人叹息着，似乎十分疲倦：“难道凌姐你一双妙手还点化不了他？”
　　凌蔚扑哧一声笑了：“那也要他愿意被点化才行，怕只怕他一根筋走到底就是不开窍。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问你，前几天那个新签的艺员是怎么回事？不过提了司泉几句，你就把人家小孩子搞得几天上不了通告，Ella气得跑来找我说要辞职，你也是太胡闹了些，还以为自己是20岁的毛头小子，这么没轻没重的。”
　　“凌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我忙得要死，没时间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那好，我就跟你说穆宁一，他的问题就在他自己身上，解得开或者还能过得了这一关，解不开不如乖乖回家上学读书的好。”
　　男人沉默了片刻：“那不然先让他回家休息两天再说。”
　　“我这里可没有这样的规矩，要么走，要么留，是你来选还是他来选？”
　　“凌姐，你就不能通融一下，我马上还要飞伦敦，现在头都大了。”
　　“免谈。您大少爷要是忙，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bye。”
　　“凌姐凌姐！我知道错了，你别走好不好？这些天我都快烦死了，要不然这样，他不回去就让他家里人过来看看，时间长短你来定，我保证不让你太为难。”
　　“哎呦，这我可受不起，谁不知道你燕社长手段厉害。”
　　“你就别骂我了好不好，我再厉害也不敢在你面前拿乔——那就这么定了？”
　　“真拿你没办法。”厚厚的地毯吞没了两个人的脚步，凌蔚的声音也渐行渐远：“不过你越是这样，我就越为穆宁一担心。挺好的一个孩子，你怎么就是……”

　　穆宁一在走廊里站了很久，心情由紧张渐渐恢复平静，脑子也就跟着清明起来。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在状态，并不是靠努力就能遮掩，就算压力再大也无法麻痹他不能彻底投入的事实，所以这一切对他来讲，越是认真就越会觉得辛苦和无措。
　　还要继续下去吗，他还能继续熬下去吗？是不是一开始的妥协就是错的？

　　“喂，宁一，这么晚你怎么还在这里？”身后忽然有人推了他一下。
　　穆宁一回过头，是Edison。
　　“你怎么了？干嘛一脸严肃？”
　　“没事，你怎么也还没睡。”
　　“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哪知道这么巧碰上你，也好，要不要一起？”
　　“不好意思，Edison，我想一个人静静。”
　　Edison看着他心事重重地离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穆宁一走到一半却停下来：“对了，Edison，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有什么话想问你叔叔我，就直说吧。”自从得知穆宁一比他还小了半年，Edison就经常以“叔叔”自居。
　　“……你为什么会参加这个比赛？”
　　Edison一脸“我是不是听错了”的表情：“你是不是在梦游啊，不想参加比赛我们何必来这里让人虐待。”
　　“我是说，是什么原因让你有参加比赛这样的想法，有人就不想参加……”
　　Edison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看来我要跟你好好聊聊了，跟我来吧。”
　　“去哪里啊？”
　　“到了就知道。”

　　结果两个人翘开铁门，来到了顶楼。
　　Edison递了根烟给他，并不着急说话。
　　夜风吹透他们单薄的衣服，有点冷，但也格外令人清醒。
　　“说的直白点，来这里的人还不都是为了赢，为了红，为了让所有人都抬起头看他。其实也很正常，是人就会有虚荣心。”Edison自顾自说道：“就好像现在，别人都在蒙头大睡的时候，我们却站在这个地方的最高处俯窥，只有我们两个，这种感觉不是很好？”
　　“为什么我不这么觉得，要是能睡我反而觉得比较好。”穆宁一缓缓吐出烟圈。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开窍。不过迟早都要面对，人啊，本来就是需要依靠虚荣心才能活下去的动物。好像政客到头来还不是想握住更多权利，生意人到头来还不是想赚到更多钱，就是做学生也不外乎想考所好学校，找份好工作，能踩到别人头顶上总比让人在踩在自己头顶上强，你说是不是？”
　　“如果你做的事你自己根本不喜欢呢？你还会这么想吗？”
　　Edison笑了笑：“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我只知道机会摆在眼前，让我拱手让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如果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万一失败的话那不是……”
　　“那不是个鬼啊！”Edison瞥了他一眼：“这条路行不通还有别的路，不多试试怎么行，再说你喜欢它它还未必看得上你嘞，你才几岁，懂个屁啊。”
　　“鸡同鸭讲，算了。”
　　“是是，我说的话太粗俗了，怎么进得了你纯洁的耳朵。”
　　两个人安静地抽着烟。
　　过了一会儿，Edison又问：“你去没去过西藏？”
　　穆宁一摇摇头。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高山秃鹫的时候吓得要死，长得有……半人多高，又很凶，听说还专门吃死尸，看见它们在地上蹦来蹦去，我的腿都软了。可是这种鸟只能飞在几千米高的地方，如果飞得太低反而容易撞死在冰山上，是不是很好笑？它们能飞过最高最高的雪山，连人去不了的地方也拦不住它们。有一天我看见它们一下子飞起来了，很快就消失在雪山和天连接的地方，那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那么崇拜它们，因为只有王者才会有那种气势，只有王者才无法像凡鸟一样忍受低处贫瘠的风景——如果换成你，你就不想那么飞上一次？”
　　穆宁一默默听着，始终没有说话。Edison也就这样陪着他，直到天空开始泛白。

　　临别的时候，穆宁一问：“对了Edison，你知道Glare-Center的社长是谁吗？”
　　“燕重华啊，娱乐圈的第一把交椅，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Edison说完忽然明白了什么，看向穆宁一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

　　上午的培训才结束，穆宁一就被凌蔚叫到了办公室。简单说明了一下事由，穆宁一却不太积极的样子。
　　“多谢您的好意，可是这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总之你父亲在休息室等你，去或不去你自己决定。”凌蔚显然不想多过交谈。
　　“那还是算了吧，我想和别人一样独立地完成这一个月的培训，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帮我转告我父亲一下，他应该会明白的，麻烦您了。”
　　凌蔚看着他离开，忽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第二天，凌蔚将一封信转交给他。
　　穆宁一看着那浅绿色的信封，闻着熟悉的淡淡绿茶清香，那是雅玲最喜欢的味道，可他终于还是没有打开。
　　那封信被放在了抽屉的最下面，他想还是等需要的时候再看吧，现在不行，他不能再被任何人任何事左右他的思想。
　　除了那天夜里凌蔚和那个陌生男人的交谈，那些话让他时时警醒，却也莫名地因为被人关注着而心存希望，虽然他还不能了解那份关注背后代表着什么。

　　培训还在继续，难度和强度都在逐渐增加，又有两个人因为无法承受而离开的时候，穆宁一却忽然开窍了。
　　虽然某些项目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好，但是他已经可以找到一些适合自己的方式，对于培训本身也有了越来越多的独立思考，不再盲目地跟随教练的节奏。

　　不知不觉，培训就进行到了尾声，事务所准备为他们举行一个小型的模拟比赛。
　　本来最被看好的源熙忽然被人爆出曾经在某家色情场所从事应招工作。
　　消息是从外面传来的，证据确凿，主办方很快就把责任推得干净。
　　他是未成年人，不过条件比别人优越，尚未成什么气候，也不知是谁竟会下这么黑的手，但如此一来，被取消比赛资格事小，恐怕以后都别想再有出头的机会才是真正致命的打击。
　　源熙被送走的时候，剩下的几个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倒也去凌蔚那里求过一回情，却被凌蔚借机教训了一通。
　　凌蔚的目光犀利，落在谁的身上都叫人抬不起头：“事务所为什么要帮他？或者我换个问题：他能给事务所带来什么利益？不客气地说，害他的人很有可能就在你们这几个人当中，不过请放心，事务所方面对于谁在背后搞鬼没有兴趣，但是也请某些人不要低估事务所的能力。这件事正好为你们上了一课，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请你们务必牢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