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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卢镜秒回,“没,打游戏,咋?”

      时畔指尖敲打,看了遍输入框,发送道:“我这有个弟弟,没上学,我想教他认字。”

      “可以啊,你这程度教他绰绰有余,你辅导班不是有个课题,教他不正好交差。”

      时畔没忘他的课题,从刚放假建立到现在文档尚处于空白页面。

      他说:“帮我找下一到三年级的资料,谢谢。”
      “没问题,咱俩说什么谢,我跟亮亮说声,明早发你。”

      时畔关闭手机时,时间凌晨,他躺床上脑袋还有些乱,也许是接二连三的事对仅十岁的他冲击较大,无法入眠。

      半梦半醒之间,朝朝滚他这边来,头抵着他胸膛,双手紧紧抱他的腰。

      时畔怕热,一直独睡的他也不习惯距离太近,推开几次,但朝朝如同贴身小暖炉,推开后仍孜孜不倦挨着他,时畔无可奈何手半搭他背上,将就着也睡了过去。

      也许是他心里挂着朝朝的事,睡得并不安稳,像睡在一叶扁舟,两个小孩风雨漂泊。

      为了避免他担忧的事再次发生,那天起,时畔交代朝朝每天早上来他家,中午留下吃饭,一直玩到晚上大奶奶来喊,才让朝朝回去。

      这样哪怕代芳说的话大奶奶不听,他尽力缩短朝朝回去的时间,大奶奶也锁不了朝朝。

      有时候朝朝玩得太晚,不想回家,他也会跟大奶奶说朝朝睡他家,只为大奶奶能知道他的用意,最起码有所收敛。

      连着很多天,时畔白天写试卷做题,得空翻看卢镜发来的资料熟悉小学知识,不时分身照看朝朝,累得他早上太困,定了闹钟也没起来。

      等他完全醒时,时间已经早上十点多,朝朝没来。

      这种情况偶有发生,不知道是不是大奶奶听了代芳的话,有时出门会把朝朝送来,有时是朝朝起得晚,时畔去接。

      时畔像往常一样推开对面虚掩的房门,却又看见那条明晃晃的铁链。

      朝朝又被锁了,但与上次不同的是朝朝没哭。

      时畔走近一看,他躺在床上呼吸绵长,眼圈底下微红,应该是哭过,哭太累睡着了。

      朝朝脚腕的锁链比上次绑的严实,他拆解一会才绕开,这让他意识到,大奶奶根本没把不能锁朝朝当成事来看。

      就像代芳说的那样,只是件照看不了想锁就锁的小事,像对待猫猫狗狗一般,全凭借她即时的情绪而定。

      这完全与时畔所受的教育相悖,他的心情与纯粹的愤怒不同,多了不少观念震毁。

      时畔克制心火外溢,他丢下手里的铁链,熟练抱着朝朝出门。

      厨房里代芳准备着午饭,听她儿子出去一趟回来,嗓音还带着起床的喑哑,“妈,我们需要找大奶奶谈谈。”

      代芳忙着掀开差点满出的锅,背对着他说:“以前和上次都跟你咋说的,不要掺和别人家的事,城里你什么都记得,别给我一回村就装傻找事。”

      她说着用腰上围裙沾掉手上的水,切菜道:“楼上拿钱帮我去村口买瓶酱油,回来跟你二婶聊两句聊忘了。”

      没听到后边有动静,代芳急把菜刀切的邦邦响,道:“快点去,这菜等会就熟了。”

      她大嗓门和切菜声吵醒了朝朝,他上半身趴在时畔肩侧,手指揉了揉眼张望,似乎还在犯迷糊自己在哪。

      时畔箍住朝朝的双手往下放,看他醒了,缄默地迈上楼梯。

      朝朝再次躺床上时脑袋转过弯,睁眼看见时畔要离开,下意识想爬起来追赶他的脚步,时畔拿手给他眼睛盖上,“睡觉,等我回来。”

      朝朝别的反应慢,但唯独很听时畔的话,尽管他不困了,但还是乖巧的闭上眼。

      时畔抽出代芳钱夹的钱下去,代芳听他脚步不紧不慢,又催他走快点。

      外面正午的太阳大,时畔戴着帽子出去阳光不那么刺眼,他压低帽沿走过浓荫蔽天的泥土路,走到低矮的小卖铺,没遇到什么人,偶尔碰到几只遛弯的狗,热得干吐舌头,大约是中午天太热,都在家吃饭。

      时畔在那狭小的小平房买好酱油,提脚走过半途的一层建造相似的小院,停下脚步。

      不是被里面的大嗓门吸引,而是那传出代芳的名字,刚匆匆撇的一眼,他知道里面坐着他叫二婶的人。

      前两天还来借过他家没用的老车子,只不过代芳没给,说上次坏了没修好。

      后面饭桌上和他说,这个二婶多抠门小气,明明兜里有钱,每次回来都用得着车,满村借车就是不买,好多次借了不还,用坏了不修,这样谁愿意借出去。

      汪萍坐院里择菜,说话像炮弹连发,嗓门大语速又快,“我看全村就代芳跟时茂强两个白眼狼,人家说富人越富越抠,我看是没假,破车放生锈不舍得借,这次不是人指着鼻子骂她脸上,她能回来?”

      “村里村外谁不知道,他俩真要有那个心,没看供朝朝读书,小孩子能花多少学费,人五岁上学到现在还没着落,当初他俩没爹没妈,朝书华捡回来那年代捡破烂硬给他俩供出去了,念了书翅膀就硬了,翻脸不认人!没书华姑父他俩能有今天?现在不知道搁哪捡破烂,谁比谁高贵。”

      “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你看她结婚多少年回来几次,次次送桂花姑家那点东西,假惺惺也不寒碜人,有本事了就拿牙签肉打发人,我要是桂花姑我天天站她门口骂,家里房子漏水没见她去填块瓦,书华姑父不是年轻供他们读书给累的,哪能得癌症死,就这代芳上次来俺家窜门还抓把花生走,不能说,差劲……”

      时畔攥紧手里的酱油,听另外一道女声说:“就你大嗓门,小声点,也不怕别人听见。”

      她本来就生怕别人听不见,手里的菜甩筐里,“怕什么,我还怕得罪她家人,我就看不起这种没情义的东西……”

      时畔帽檐下的眼望着地上跟他走的影子,原来这就是妈妈回来什么都不跟他说的原因,朝朝的爷爷是把他爸妈送出这里的人。

      这让他最近想帮朝朝的心有些可笑,如果他们所说是真,那他和爸妈才是那个被帮者,享受着本该属于他们的条件。

      他疾步走回家,迫切想问清楚,到底是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可刚进厨房,他还没说话,代芳拿过他手里的酱油,看着一锅好菜,满意笑道:“我专门去街上买的土鸡,炖的土鸡烧芋头给你补身体,最近做试卷肯定是累了,妈妈给你好好补补。”

      时畔突然就不知他站在什么立场去指责他的妈妈,最初的愤愤减退,他冷静下来道:“妈,你跟我爸是不是大爷爷资助读得书。”

      代芳筷子来回搅拌锅里的鸡肉,像没听见,酱油入味,她筷子夹起一块鸡肉放碗里,招呼他,“来尝尝咸淡咋样。”

      时畔没动,继续问:“是不是,从小学一直供读你和爸爸到大学。”

      代芳把手里的筷子和碗一块塞给他,等他尝了味,接过碗说:“你从哪听的?”

      时畔没说是二婶,只说:“回来的路上,不认识。”

      代芳没吭声,厨房里只有煤气煮菜的沸腾声,她像在等菜最后闷煮的几分钟,弯腰拿盘子,“没供到大学,小学到高中,你别听村里人瞎说这那的,她们闲的整天就会嚼舌根,我跟你爸这些年也没少照顾你大奶奶家。”

      “朝朝读书……”

      他还没说完,代芳意想不到他会往这方面提,立即打断他,“家里供你一个读书开销都不够还管他读不读书,她们自己家的事自己会看着办,用得着你一个小孩子操心这么多,端菜吃饭。”

      代芳把烧好的菜塞他手里,硬推他上楼。

      时畔的心愈发往下沉,他脚踩在三层楼梯,捏紧瓷盘,回头道:“妈,朝朝又被锁了,最起码我们要去问清楚,大奶奶为什么锁朝朝,解决这个问题。”

      代芳的声音和厨房的热气一起传出来,“你不让锁,你大奶奶不当回事去说多少遍都没用,尽做没用的事,暑假过去你一走还能看到她锁没锁,天天白费心。”

      “那也比没做好。”

      不知道那句话触到代芳的弦,她重重放下筷子,道:“说多少遍不关我们的事,你听不懂是吧?”

      时畔遽然三两步下楼,看她道:“不关我们的事,那你送那么多东西去是干什么,得奖用?”

      代芳把炒菜锅弄得砰砰作响,看起来很忙碌。

      时畔静默,语气没再那么呛,试图说服她:“妈,他是大爷爷的孙子,我们不能不管,这样会毁了他的。”

      他更知道不帮的话,这会成为他的心结,他永远会记得这年夏天的袖手旁观。

      可代芳始终没松口,只反复催他上去吃饭。

      时畔搞不清他此刻的失望有多少,咬牙说最后一句,“你不以身作则……我不知道以后的我还有没有这样的心。”

      等时畔上楼的声音消失,代芳拿碗筷自言自语道:“年纪不大,事比他爹还多。”

      中午饭吃的寂静无声,时畔生闷气不言不语,只在朝朝筷子又不会拿的时候,教他,“筷子拿三指的位置,你拿那么低怎么夹得住。”

      朝朝赶紧改正,眼睛偷偷瞄着代芳,不明白今天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说话,气压低得他吃饭都比平时细嚼慢咽,怕发出大的声响。

      代芳端着碗想事,察觉朝朝怕她不高兴,在看她脸色,便脸上露出笑,给他夹块肉,“朝朝多吃点。”

      朝朝立马眼笑眉舒,手扒着桌边,胳膊伸长也帮代芳夹菜,代芳笑着说他懂事,朝朝得了夸奖牙齿咬住筷子,难为情。

      他下一秒没忘时畔,筷子从嘴里拿出来,要给时畔夹菜,还好时畔提前发现,用筷子拦了下来,菜塞他碗里道:“自己吃,我会夹。”

      朝朝沮丧地把头埋下去吃饭,他筷子使得还是不好,但已不会总拿不住了。

      时畔眼一瞥,抚平他的背,“坐直,不然以后驼背。”

      代芳听他说话老成,往常早笑他了,这时候大概也是想笑他,自己没多大教人却有一套。

      但时畔顽固守着他的底线,只在代芳看他时对视一眼,垂下眼继续吃他的饭。

      夏天越往后越热,二楼的客厅更像个蒸笼,只有摇头的风扇嗡嗡响,不那么均匀的吹着风,碗筷碰撞声和轻微咀嚼声不时发出。

      窗外蝉不知鸣了多久,代芳先放下碗筷,吃顿饭像打仗,大汗淋漓,她问朝朝:“想不想吃西瓜,婶婶买了西瓜冰箱冰几个小时了,开给你吃好不好。”

      朝朝狠狠点头,点的头都差点磕桌子上,代芳笑笑,看眼时畔,起来去拿。

      朝朝想法单纯,他一年都吃不了几次西瓜,有记忆起西瓜于他而言是稀缺的,想要吃西瓜他就放下筷子,坐等着婶婶。

      时畔收拾桌子时发现他碗里剩个碗底,食指敲敲朝朝面前的桌面,待朝朝目光转向他,说:“留给我吃的。”

      朝朝诚实摇头,但还是不动筷子吃完最后一点,眼巴巴守着楼梯。

      时畔发现他听不懂,直说:“吃完,西瓜不用留空肚子,想吃晚上再给你拿。”

      朝朝听话扒完最后两口,噎住也没找水喝,怕喝饱了,像模像样学时畔教他的,用手一下一下顺着前胸口。

      代芳抱着西瓜上桌,时畔把碗放水槽后,不用代芳说,他提着案板菜刀一起上来。

      代芳一刀切开西瓜,分成一个一个小瓣方便啃咬。

      朝朝趴桌上,光嗅着西瓜味口水已经快流出来,代芳看他馋的,切个瓜瓤多的递给他。

      朝朝眼瞳黑亮,双手捧着,张大嘴啃下一口,表情变了变。

      代芳:“咋了。”

      时畔看朝朝表情都皱一块去了,拿起旁边的一瓣咬口,一言难尽说:“蒜味。”

      “做饭做的,咋能没蒜味,不照样吃。”

      代芳抽张纸垫着吐西瓜籽,时畔把垃圾桶留给了朝朝,但没想到他西瓜籽和西瓜一起吞下去。

      时畔呆了几秒,“西瓜籽要吐出来。”

      朝朝吃的手和嘴沾满红汁,闻言抬头看他,眨了眨眼后继续囫囵往下咽。

      这么久的相处,时畔大抵摸清了他的想法,吓唬他,“西瓜籽不吐出来,咽下去会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等几天以后你再来耳朵里能冒出西瓜叶。”

      朝朝嚼都不敢嚼了,整个人僵着,手上沾满的红汁黏黏的滴下去,他看时畔说的不像假话,害怕的扭头看另一边。

      代芳姣美的脸上还在想事,走神也没听清他俩说话,但不论什么,她说:“听你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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