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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时茂强说:“没什么,都是些小事。”他大概想像以前每次和代芳吵完架顾及他的感受,宽慰他几句,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道:“你就别管……听你妈的话,好好学习吧。”

      “老时,赶紧来喝酒。”那边有人喊着。

      时茂强也不再多说,说着,“我还有事。”挂了电话。

      时畔放下手机,盯着渐渐暗淡直至变黑的屏幕。

      又是因为他才导致哥哥家里吵吵闹闹,朝朝眼睛偷瞄着时畔,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和以前一样,他又要一夜消失不见了。

      朝朝不想他走,但也不要他难过,他把捏着的铅笔摁在作业本上,脚尖往底下踩,想到哥哥身边去,还没完全下凳子。

      代芳外面喊道:“畔畔,出来一下。”

      时畔放下手机带上门出去,代芳坐在沙发,她如今和时茂强吵完架已经不会再哭,脸上只有气恼,他以为叫他出来又是训话。

      但代芳说,她可以同意供读朝朝上小学,钱从他的卡里出,条件是他的银行卡要上交给她保管,她怕他太小乱给钱,她会每个学期固定和他一起打给大奶奶钱。

      这事最终以时畔上交了银行卡,算告一段落。

      过年前两天,天气越来越冷,冻得人恨不得和被子长在一起,村里却天没亮就开始喧闹,不是谁家结婚摆席就是起早赶集。

      时畔禁受不住没暖气的冬天,整天缩在屋里不出门,但过年再怎么说都要买点年货,加上代芳说他们没回来就算了,回来了年夜饭就得准备叫大奶奶来一起过。

      所以大一早时畔被她叫起来上街,要买过年和年后招待客人的吃食,虽然年后三四天他们差不多要离开,但几天需要准备的分量也不少。

      好在这两天二叔也要上街,电车上能放不少东西。

      时畔一趟一趟往停在街口的车上拎年货,代芳买完东西嘴上说着等会就回去,结果和街上谁都能聊一块,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没从街中心走出去。

      时畔忍受不了拥挤的人群,站在车边等她的时间,看见了不到一米距离,穿着补丁衣服的白头发老头摆出手掌大的电动狗,正在发出汪汪叫,胳膊腿笨拙动着。

      设定好微笑的弧度,可爱的模样,被拴在几平方米的摊位,讨好着路过的每个人,大概也想从售卖价获得它的价值。

      老头见他一直盯着看,冷得皲裂的手举起电动狗,问他要不要买,时畔摇摇头。

      他的东西都是代芳或者阿姨买,偶尔上街也是拿了东西就走,一路走来他不自觉盯了好几个摊位,总是问他要不要,他首选摇头,因为他不需要。

      但最后想到家里还有个朝朝,好像什么都缺,除了代芳要买的那些,停车附近的几个摊位他几乎都买了过来,玩具摊是最后一个,他不想再买。

      老头看他长那么高,表情也不像喜欢玩具狗,推销说:“买一个,家里有弟弟妹妹吧,现在小孩都喜欢这个新奇玩意,过年了给买点好的回去玩玩,肯定老开心了。”

      时畔回程路上看着手里的玩具狗,还在想他坚决的内心怎么动摇那么快,到了家门口,代芳脚刚下地,就有人把她喊了去。

      时畔没听清什么事,一人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屋里拎,朝朝老早听见二叔的停车声,从门缝里看到二叔和婶婶都走了,他才打开家门。

      时畔放完几包重物,迎面见朝朝咬牙提着最后一大包东西晃晃悠悠地进来。

      时畔上前接过大包放在里侧的空地,随后抱着脚边一箱东西道:“朝朝,来,上来。”

      “什么呀?”朝朝趴在二楼沙发,挨着时畔探头看。

      纸箱里有他买给朝朝的衣服、过年要玩的玩具、烟花爆竹,还有要上学的书包文具。

      时畔拿出最后买的玩具狗,摁开开关,玩具狗发出汪汪叫,四肢动了起来,在摊位上看着傻兮兮,拿近看还挺有意思。

      他扭头,把玩具狗给朝朝,“给你买的……”

      原以为的高兴并没在朝朝脸上出现,他表情有些害怕,站起来往后退,怎么都不肯接,“不要。”

      时畔皱眉,“为什么不要。”

      他以为朝朝不好意思拿这些东西,替他找好理由,“就当你认真做试卷的奖励。”说着他站起身,捞起朝朝背在伸手的手,“拿着。”

      谁知道他这么一说,朝朝毫无征兆哭着打掉了他硬塞过去的玩具狗,玩具狗摔在地上还蛄蛹着原本设定好的动作。

      他一个一个摊位认真挑选的东西,他拿都不愿意拿,时畔闭口静看着不知道和他闹什么的朝朝。

      想起朝朝这几天总是提心吊胆,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总在不停地和他道歉,他忍了好几天,观察也找不到原因,不知道他怎么回事。

      昨天干脆强拉着他问,“到底为什么总是道歉,我没有说过你错。”

      朝朝低头说:“不知道,但你生气了。”

      时畔更懵了,他以为是朝朝还在生气,才知道他不喜欢他道歉才总是道歉,没想到是认为他在生气。

      他搞不懂朝朝从哪得来的逻辑认为他生气,也找不出规律,“我没生气。”

      朝朝瞧他半天,确定他真的没生气,才说他也不知道,害怕惹他生气,他一生气他就会很难受。

      时畔不想发火,憋气忍着拉近纸箱给他看,这个不喜欢那还有别的,他伸手拿崭新的书包,“你过完年要去上学,这书包……”

      他话都没说完,朝朝带着哭腔更大声道:“我不要!”

      “那行。”时畔也不和他磨了,既然不要他买的东西,那这些东西也没有留下的意义。

      他甩下手里的书包,捡起地上发蠢的玩具狗丢进纸箱,连着一箱东西都丢到楼下,“都不要了。”

      时畔关门进了屋,朝朝不知所措促使他的眼泪不停往下掉,但想起这是婶婶家,他抽噎着擦眼憋住声音。

      错题生气、做对送礼物、婶婶又因为他和哥哥生气,以前就是这样,后来他睁眼就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明明他不想这些重复发生,他想他只要努力做正确题,不惹他生气,很乖很乖,就能阻拦他的离开,他的忽然消失。

      却总在适得其反,他表达不了这种复杂剧烈的心情,控制不住就变成了面对时畔的无理取闹。

      朝朝在客厅哭到自己慢慢停了下来,知道他再道歉哥哥只会更生气,他左右看了圈,搬了凳子从窗台往下看。

      一楼院里散落一地时畔精心给他挑的礼物,朝朝下楼把东西都捡起来装在纸箱里,偷偷抱上客厅。

      晚饭时畔看见了,并没有什么反应,一下午除了朝朝作业上的问题,其他时候朝朝说话他并不搭腔。

      朝朝确定他是真生气了,批改完作业不像往常让他去玩,而是戴上耳塞,什么都不听,专心做题,半点他挽回的余地都不留。

      时畔不理他大半天的时间里,朝朝如坐针毡,忍受不了他转变的态度,总想想尽办法把他变回今天之前的模样。

      但时畔不给机会,晚上也没有说让他留下,朝朝从没有回家睡过这么不安稳的觉,很怕他醒来以后等着他的是紧锁的大门。

      因此起的比奶奶都要早,扒开窗布看对面黑漆漆一片,没有离开的动向,但他还是安不下心,奶奶六七点出门卖菜后,他也跟着起来。

      对门依旧安静,路上偶尔过去赶集的人。

      朝朝漫无目守着大门,绕来绕去的走,看到二楼时畔房间的窗户透出灯光,确认他没走,他搓搓冻疼的脸,停下走到发汗的脚掌,想该怎么让时畔原谅他。

      显然像与宇豪和好的方法对哥哥是不行的,于是朝朝晚上回家吃晚饭又厚脸皮跑回来,赖着留在时畔家。

      尽管时畔什么都没说,眼里只有习题,不关心外界。

      朝朝洗漱好缩进里面的被筒,蚊哼般喊了声哥,时畔不理睬他,他也不放弃,打算等时畔写完试卷再睡,但躺进被窝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时畔听见他的磨牙声,偏头看贴着墙睡熟只露个头的朝朝,手下加快做题速度。

      他写完题,朝朝已经睡得横七竖八,还从棉被里探出个脚。

      他把压着他被子的朝朝往里推了推,掀开被子关灯,躺好时顺便将朝朝外露的那只脚踹进棉被。

      朝朝这两年长高了,睡觉也总喜欢乱动,时畔被他挤得睡到半夜惯性离远点翻身,发现身上有拉扯感。

      他往后扭头,朝朝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被子紧抓着他的衣角,睡着了力气也不小,时畔伸手碰碰两个被筒之间的胳膊,触手冰凉。

      早上朝朝在大门口转转悠悠的模样印在时畔脑海,他身体往里挪了挪,撑开被子把攥着他衣服的手一起盖上。

      年二十九,过年前的最后一天。

      时畔刚扫干净院里还没被冰冻住的地,拿着扫帚盯着房檐下长长的冰溜,代芳就下来让他拿五百块钱去村尾上账吃席,家里卫生她自己打扫。

      说是当年结婚欠的礼,时畔顺着土路往前没找到是哪一家,但巨大的音响和路边尖叫蹦跳的孩子让他确定距离不远。

      拱门气球写着新郎新娘名字,门口也有花篮以及摆放的婚纱照,时畔看了眼男方姓名确定没来错。

      他在门口没看到代芳所说上账的地方,接客发烟的中年男人看他一个人来的,指着去后院的走道,“上账在那,你往里边去。”

      时畔在一堆人围着的小桌子边上了账,时间才不过十一点,后院每个桌都坐满了人,说说笑笑地嗑瓜子。

      每个桌的小孩都不少,不是绕着乱跑,就是哭哭闹闹,吵得他耳朵疼。

      他趋步往外走,打算回家。

      门口的男人叼根烟,看他又出来了,搬个板凳放墙边道:“坐满了吧,先坐着等会,还有第二轮。”

      时畔不知道这地方习俗,婚礼能不能不吃饭就走。

      坐在门口刚等一会的宇豪没人说话,穷极无聊时正好看见他,兴冲冲地喊:“畔畔哥,你也来了,快来这来这!”他吸溜着辣条,往时畔身后看,“朝朝呢。”

      中年男人看着他,出于礼貌时畔不太好走,搬凳子坐他半米远的平地上,没回答。

      朝宇豪瞧着朝朝没跟他来就觉着奇怪,再看他这个不回答的反应不太对,嘿嘿一笑,很懂一样,板凳挪他旁边,“你俩也吵架了?”

      他蹭蹭嘴角的辣椒油,“你俩为什么要吵架,你和我说说,我可是非常了解朝朝,你和我说,我绝对能帮到你。”

      不算吵架,只是要过年了,他让朝朝这两天休息不用再来做题,他也需要停下来好好想想。

      他搞不懂从回来开始,朝朝为什么总说他在生气,为什么在人群中想靠近他,却又徘徊不前,为什么总是纠结又担惊受怕向他道着歉,哪怕他一次次纠正。

      也不再像以前粘着他,如果一切都推给长大了,但朝朝眼里分明不是这么告诉他的,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他难免情绪急躁。

      朝宇豪一包豆筋都吃完了,也没听见他回答,大概知道他不稀罕和自己说,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他拿纸捋捋辣出的鼻涕,不管什么矛盾他都为朝朝说话,又掏出一包,撕开道:“畔畔哥,我和你说,你千万不能相信大奶奶说朝朝怎么样了。”

      “我都知道她有事没事就在村里抱怨,说朝朝这不好那不好,本来村里那些人就很烦,她还天天就那几句车轱辘的话乱说,那些人就更看不惯朝朝了。”

      “我跟她说好多遍,她都不信,我和朝朝掏的鸟窝是野窝,那家的小孩非要跟我和朝朝一起掏结果从树上摔下去了,他们就去告状说朝朝掏他家的鸟窝,明摆着欺负他的。”

      “还有什么满村打架,明明就是大胖他们欺负朝朝,挨打了还不让还手,也不知道他奶奶怎么回事,跟别人说朝朝整天就知道乱跑,明明就是去我家学习。”

      他特惆怅的拿手指捏出一根辣豆筋甩甩,道:“我说他们又不信,朝朝解释过他奶奶也不听,反正我看别人认定的事就算解释千万遍都改变不了。”

      “不过我妈说骂人是不对,但朝朝也就骂了一次,那也是因为大胖故意说小黑被卖了的事,要我说那□□朝还是打大胖打轻了。”

      周遭响起鞭炮声,时畔围巾向上拉,挡住鞭炮的刺鼻气味,等炮声停了,他说:“你都知道?”

      谈论朝朝,宇豪终于听到他的问话,“我当然知道呀,我这么聪明什么不知道,她见到村里哪个不就这几句话反复说,说几百遍都不带变的。”

      “我还知道大胖他们说啥呢,说朝朝是个臭捡垃圾的,村里也因为朝朝的爸爸很讨厌他,他奶奶也总是说他,连夏□□朝每天洗澡她都得说句浪费水。”

      “但我知道,朝朝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上学还偷懒睡觉呢,他捡废品卖捡了一年多可没休息过,虽然周六日能上二叔家玩,但也就下午那一会,每天很累,晚上朝朝又不是不学习。”

      “而且我妈说了,就算朝朝没有读上书,我们也每天都在努力做着自己的事,所以我们没有区别,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不上学就是一文不值。”

      时畔想起那个站门前常对他们笑着的妇女,“你妈妈的教育很好。”

      朝宇豪吸了几下鼻涕,很认同道:“那是,我妈虽然没读书不认字,但说起话来一套套的。”

      “我才不像村里那些傻缺一样,我觉得朝朝是朝朝,和他爸爸不一样,夏天好热我都躲在屋里吹风扇,他顶着大太阳晒的很黑还要每天去捡废品呢,他奶奶总说他坏话,他还得帮他奶奶分担家用。”

      “那个词叫什么来。”宇豪也想说出显得他有些文化的话,但一时想不起来,和他形容道:“就是下雨还有风都出去。”

      时畔见他不知是辣的还是着急,鼻涕拉碴的摆着手,他拉远凳子,淡声道:“风雨无阻。”

      “对,风雨无阻,说去晚了就被别人捡走了。”

      朝宇豪拿出已经看不出干不干净的纸擦擦一手的辣油,有模有样学着他老妈说话的腔调,“所以,畔畔哥你要相信朝朝,他可是很想很想你的,虽然他和我说的少,但我能看出来,就像我妈说……”

      “有些想念是有口难言,其实心里早就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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