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梦里》奎马

44、万渊

　　林帛嵘并没有睡太久，两人很快离开了这片人造天地。

　　外面已不是一片荒漠，巨大的树木遮天蔽日，阳光很难照射到大地上，到处都是潮湿的气味。

　　斑驳的苔藓更为这片山增添了一些鬼气森森的感觉。

　　“这是哪？”林帛嵘打量了一下四周。

　　“万渊群山。”

　　“怎么到这来了？”林帛嵘叹气，“这里是鬼殿的地盘，小心点，别被鬼勾走了魂。”

　　“我大概是不会的。”说完莫引安看了一眼林帛嵘，然后收回目光。

　　林帛嵘气笑：“觉得我会？我这种心志坚定的人，怎么可能？”

　　莫引安没回这句话，只是向前走去。

　　“这回找什么？”林帛嵘跟上。

　　只是继续向前走着，巨大的灼烧感已经覆盖上莫引安的每一寸皮肤，很快眼前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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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走了！”一声呵斥传来。

　　他回过头，看着眼前的虚影，笑着说：“你管不了我了。”

　　“你明知道这就是陷阱，这就是他们来骗你的！”虚影继续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笑着说，“衣酩，我是一定要来的。”

　　衣酩不说话了。

　　“应该快了，可以赶在太阳下山前找到你了。”他抬头看了看天。

　　“这里是鬼蜮，太阳下山就更危险了，你已经这样了，坚持不了的。”衣酩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只见男人浑身上下都是各种伤痕，血液侵染了大面的皮肤，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法力让自己保持干净了。

　　他从东土而来，一路被追杀，到了此时已经是穷途末路。

　　“但我已经到这里了。”慕沧抬手抹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你已经越来越淡了，可能坚持不到明天了。”

　　衣酩沉默，良久后慢慢开口：“我是你身边的卧底，你没必要来救我。”

　　“只是卧底？”慕沧语气轻快，似乎想缓解一下沉重的氛围，“撩拨完翻脸不认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只是卧底。”衣酩斩钉截铁，“所有都是为了骗你来西漠的伎俩，谁知道你这么蠢，就上当了。”

　　慕沧咧了咧嘴：“那卧底大人，请把戏做全，完成最后一步，杀了我。”眉眼却是笑意盈盈。

　　“算我求你了。”衣酩试图伸出手，但是却从慕沧的身体穿了过去，“别去了。”

　　慕沧没说话，只是脚步不停。

　　一人一鬼沉默着向前，终于，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不见，大地彻底陷入黑暗。

　　远处的森林传来窸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醒了。

　　“你找个地方躲躲吧。”衣酩忍不住再次出声。

　　慕沧只当做没听见。

　　“倔死你算了，我不管你了。”衣酩翻了个白眼，直接在慕沧身边消失了。

　　尽管衣酩这样说，但慕沧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

　　慕沧伸了一下手，然后开口，声音有着自己察觉不到的颤抖：“你是……已经没法化形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树林里怪叫的鸟。

　　慕沧划破手指：“凝！”接着又吐了一口血。

　　法力终于回来了一些。

　　慕沧立刻加速。

　　可是没两步，风声呼啸，一群人就这样出现在他身后：“找到了！”

　　慕沧不理，依然向着树林深处飞驰。

　　身后各类魔气攻击跟上，慕沧只是微微躲开要害，之后攻击便落到了慕沧的背上，他就着这股力，又弹射出去一段距离。

　　这种自杀式的赶路看得身后众人一愣。

　　“赶紧追！”为首的一人喊道。

　　“那个方向，他应该不是逃跑吧？”有人问道。

　　“万一呢？坏了事谁都别想好过！”

　　虽然慕沧速度很快，但是一路的血迹还是能够体现他的逃跑路线，后方众人穷追不舍。

　　慕沧完全没想着活下去。

　　或者说，完全没想过如果能活下去，他这不可逆的损伤又该如何。

　　多日未歇，只能靠着强烈的疼痛保持着清醒。

　　血液的流失使得慕沧逐渐变得麻木。

　　他伸手握住了腰间的玉石。

　　终于一座黑色的建筑出现在了慕沧眼前，门口是巨大的穷奇像，雕刻得栩栩如生，巨大的翅膀似乎随时都要震动。

　　这是鬼殿的地牢。

　　鬼殿地牢并不在万渊城中，而是建在万渊群山当中。

　　越靠近，血腥气便约浓烈，难以想象这里面是怎样惨烈的场景。

　　根据魔族的说法，慕沧是仙界战神的转世，他的血脉可以压制一些邪祟之物。

　　这一路通畅无阻也多因为此。

　　但是血腥气本就容易招惹邪祟，再加上此地恶念丛生，魔气格外重，而慕沧身受重伤，法力衰微，已经有鬼气森森的东西蠢蠢欲动了。

　　“滚。”慕沧甩出一道火光，震开四周的黑雾。

　　接着他再次屏气凝神，以最快地速度点了穴两个门卫的穴，两人便直挺挺晕倒过去。

　　慕沧握紧了手中的玉石，很快便感觉到了衣酩的气息。

　　只是非常微弱了。

　　慕沧顾不得血气翻涌，努力隐匿气息朝着最下层的地牢走去。

　　衣酩被关在地牢最深处，周围是赤色的法阵，不知是做什么的。

　　他安安静静地低着头，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从认识到现在，衣酩头一次如此安静。

　　记忆中他总是万分聒噪，嘴欠起来没完。

　　慕沧屏住呼吸，从乾坤袋中找出事先备好的凝魂丹，塞到了衣酩嘴里。

　　然后提剑砍断了铁链，轻轻抱住衣酩，将他放在地上，同时把玉石放到了衣酩的手中。

　　“起阵。”一道阴柔的声音传来。

　　赤色阵法亮起，难言的暴戾的情绪升起。

　　慕沧念了口诀，尽量让神台保持清明。

　　“不愧是战神。”那人从阴影中走出，是一个女人，被衣袍和斗笠包揽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只是那眼睛是绿色竖瞳，诡异得很。

　　鬼殿殿主。

　　“昌芮。”慕沧开口。

　　“是我。”女人歪了歪头，“聪明。”

　　慕沧看了一眼自己血淋淋的手掌，又侧头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衣酩。

　　“不杀我？”慕沧扯起嘴角一笑，可就是这个动作也花费了他许多的力气，立刻冷汗涔涔。

　　“战神入魔，岂不是更有趣。”昌芮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似乎十分期待。

　　“战神……若我真是战神，怎么会被你们困在这里。”

　　“少说两句吧，如今这里不想直接杀了你的，也就剩我了。”昌芮冷笑一声，“可别把我也惹恼了。”

　　“死便是死了。”慕沧轻声道。

　　“你倒是大义凛然，可他们要的不仅仅是你死，更是要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慕沧听了这话，没有回答，只是轻笑一下：“那你要的是什么？”

　　“我？”昌芮的瞳孔变成了红色，刹那又恢复了绿色，快的让人以为那是错觉，“我想看看你是怎么飞升的。”

　　是了，近五六百年已经没有人能够飞升了，这是唯一一例。

　　“可飞升的不是我。”

　　“是你。你身上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只要你入了魔，我便能发现。”

　　“那抱歉了……注定不能如你所愿了。”慕沧说完，便在昌芮惊讶的目光中站起了身，“遁！”

　　已经被放到衣酩手中的玉石闪烁着红光，与此同时，慕沧的脸色更加苍白。

　　下一秒，衣酩原地消失。

　　昌芮没有动手，只是道：“你活不了了。”

　　“我也没想活。”慕沧笑笑。

　　昌芮神色变幻，不知想起了什么，最后冷哼一声：“那你转世吧，我倒想看看，你们如何能善终。”

　　慕沧已经难以坚持身形，倚靠着刑具，缓缓闭上了眼睛：“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