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梦里》奎马

12、青芒

　　“你们怎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啊，呜呜呜呜呜。”在瓶子里的青芒哭唧唧地开口，但是已经不再是女孩的声音，他的真气被禁制封印，恢复了本音，是个少年郎。

　　“你也不是什么香玉啊。”李真善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反驳。

　　“但是我刚刚是啊，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呜呜呜呜呜。”青芒继续哭唧唧。

　　李存善揉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小弟弟你可别哭了，惹恼了眼前那位，直接拍碎了你也不是不可能的。”月柳开口安抚。

　　青芒不作声了。

　　“你是何人？”李存善开口。

　　“我是剑灵呀。”青芒瓮声瓮气开口。

　　“……”李存善直接给了瓷瓶一指。

　　青芒几哇乱叫：“好疼好疼好疼。”

　　“说实话。”李存善毫不留情。

　　“呜呜呜呜呜，月柳姐姐他又打我。”青芒哭唧唧地告状。

　　李存善疑惑地看了一眼月柳。

　　李真善解释道：“我们刚刚在屋外聊了一会。”

　　“怎么只喊月柳？”李存善继续问。

　　李真善飞快地看了一眼楚生生，仰起脖子神色倨傲：“哎呀师弟你也别吃醋，他年纪小，相比咱们几个糙老爷们，他还是更喜欢姑娘家，师弟你不也是一样的吗。”

　　楚生生不乐意了：“就你一个是糙老爷们好吗？别把爷带进来，爷精致着呢。”

　　于是两人又吵了起来。

　　那厢月柳温声细语地安慰青芒：“别怕，时间久了你就习惯了。”

　　“……”李存善眼皮直跳。

　　李存善忽然有些怀念苍山阁苦修的日子，至少清静。

　　“咳。”李存善轻咳一声。

　　四人停止。

　　“姓名？”

　　青芒不说话。

　　李存善想了想，先自报了家门：“鄙人苍山阁李存善，李真善的师弟，月柳姑娘你知道了，这边是穹宇阁的楚生生。”

　　“咦？穹宇阁和苍山阁不是不和吗？”

　　楚生生见缝插针地凑了进来，一把揽住了李存善：“我和存善兄特别和。”

　　李真善扑了上去，生拉硬拽把楚生生扯开了。

　　青芒闪了闪，最后还是开口：“我叫敖可晟，日成晟。”

　　“怎么会在这里？”李存善问。

　　“我不知道……我就睡了一觉，醒了就发现只能依附在剑身上了。”

　　“你的身体呢？”李存善追问。

　　“我不知道……”敖可晟语气低落了下去。

　　李存善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些什么，转身向其他三人：“明天我们的路途会经过姜邑门，行事小心。”

　　“别去！”敖可晟忽然开口。

　　李存善回头看他。

　　敖可晟支吾了一下：“反正就是别去，不论你们要去哪，绕路走。”

　　李存善侧头，撞上楚生生的视线，楚生生一笑，开口：“那成，明天咱就去姜邑门。”

　　“没和你们开玩笑！”敖可晟急了，“月柳姐姐！”

　　月柳摇摇头：“和我说没用，他们想去哪可不是我能改变的呀。”

　　“不若说说姜邑门如何。”李存善开口。

　　“我，我就是在姜邑门被剥夺的肉身。”敖可晟到底还是开了口。

　　李真善狐疑地看着他：“你刚刚不还说你不知道吗？”

　　敖可晟装死。

　　“那确实要去看看了，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你回到肉身。”李存善开口。

　　“万一……我肉身已经没了呢……”敖可晟弱弱地道。

　　“那就只能送你往生了。”楚生生沉思状。

　　“不要哇哇哇哇哇，你们送我回家就好，我家里人肯定有办法的，不要送我往生啊啊啊啊啊。”

　　“没听说过敖家。”李存善抬头，“你们呢？”

　　“也没有。”楚生生沉重地摇摇头，“看样子他已经急的胡言乱语了，啊，他家人不会为了给他重塑肉身走什么歪门邪道吧？那可更得赶紧送他往生了。”

　　“月柳姐姐救命！”敖可晟求助。

　　“你别怕，听说早死的人来世是能投个好人家的，一定过得比今世要好。”月柳开口。

　　“……”敖可晟终于忍不住了，“我说，我说，我其实叫袁澄珂，就是元郑国的八皇子，我父皇让我去姜邑门巡视，谁知道抵达当晚我就被人剥离了灵魂……你们送我回皇宫，我一定要拆穿他们的丑恶嘴脸，让父皇警惕。”

　　“你可看清是何人把你的灵魂和肉身割裂的？”李存善问。

　　“我真的记不得了……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有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被剥离之后我就一路逃跑，寄宿在各个剑身上。”

　　“为什么不向皇宫逃？”李存善继续问。

　　“太远了，我坚持不到那个时候。我只能找最近的城，在遇到你们之前我是打算溜进城主府，让城主去报的。”

　　“你以前不会一直都没有离开皇城吧？”李真善忽然开口。

　　“嗯，这是父皇指派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我一定不能搞砸了。”袁澄珂开口。

　　李真善立刻开口：“你就没想过万一城主不是个好的，就你这样虚弱的状态，他直接灭了你，不就全完了。”

　　青芒仿佛黯淡了一点：“真，真的会这样吗？”

　　“只是有可能罢了。”李存善拉回话题，“你一路出逃，竟然没人追杀？”

　　袁澄珂沉默了一会：“我不清楚……”

　　李存善看着他。

　　袁澄珂的气息和剑灵极其相似，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人的灵魂，也许是这个原因，那些人一时不查……但是袁澄珂是一个真实的人，怎么会像剑灵呢？

　　“你是皇子，你失踪了之后，皇家有反应吗？”月柳忽然开口。

　　“看起来是没有的。”袁澄珂沮丧地开口，“可能父皇不太喜欢我吧。”

　　月柳开口：“哪有父亲不喜欢孩子……”忽然沉默，话题一转，“我觉得你的肉身应该还在，别担心。”

　　“呜呜呜呜呜，我就知道，月柳姐姐最好了。”

　　“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跟个七八岁小孩似的。”李真善嘟囔。

　　“我已经十六啦，再过四年就及冠了。”袁澄珂嚷嚷，“才没有像小孩子。”

　　楚生生出声嘲讽：“你还说别人，你自己不还跟我吵的挺欢的吗？”

　　“呸呸呸，那是你的问题好吗，我总没有天天哭唧唧的跟师弟告状吧。”

　　李存善忽然开口：“袁澄珂，你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能，能的吧？”

　　“仔细想想，有什么记不起来的？”

　　“啊……也是有一些的……唔……好像挺多都……”

　　李存善脸色沉了下去：“魔族手段，裂魂。”

　　裂魂，顾名思义，就是将七魂六魄割裂，至于割裂的多少，就要看施法人的手段如何了，魂魄割裂后会导致记忆不全，至于性情的变化，因人而异。

　　眼前的青芒应该是袁澄珂本人的一部分灵魂，这等手段一定是魔族所为，但是其目的无从考究，为什么裂魂后又任由他的一部分灵魂跑出来，或者……根本就是故意放他出来的。

　　放出来之后呢？袁澄珂必然会回去通风报信，但又因为记忆不全，极有可能错怪姜邑门，无论姜邑门在这件事中扮演什么角色，姜邑门和皇家的关系都会恶化，而袁澄珂的原身……

　　夺舍。

　　李存善想到的只有夺舍，否则魔族留下他的身体只是空留破绽，夺舍后就相当于打入了元郑国皇室一枚棋子。

　　而袁澄珂本人的一缕残魂裹着意识，会随着时间消散，裂魂后的另一部分灵魂在魔族手中，抹杀后再也不会有人指证“袁澄珂”是一个假的。

　　李存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桌面，这种手法似乎……

　　“涵勇派。”李存善忽然开口。

　　“什么涵勇派？”楚生生立刻看向他。

　　“涵勇派内部有魔族。”

　　之前他还没有想明白魔族是如何悄无声息的伪装成他们的弟子的。

　　当日众人目击暴毙的魔族虽然手持鞭子，却无人指证此魔族与涵勇派中某人相似。

　　而根据月柳的记忆，持鞭者和月柳母亲的离世脱不开关系，同时该人是涵勇派中的一员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见过持鞭者的只有月柳、月柳母亲和当时同行的一众弟子。

　　根据当日所见，鞭子击中后会有浓郁的魔气，月柳是普通人看不到，但是同行的弟子怎么会看不到呢？或者他们看到了，可是为什么没有上报？

　　涵勇派中，真的只有持鞭那一个魔族吗？

　　而当日失踪的那具尸体，真的是那个魔族吗？

　　除了他和楚生生，没有人知道少了一具尸体。

　　对，对。

　　当时他们探查过，确定已经全部死亡，但是他翻看的那具尸体却是厨房的一具，第二天也依然在那里。

　　当日一切发生的太匆忙了，他甚至没有能够细想。

　　如今重新推敲，如果一切都是那个魔族所为，嗜血蛛是为了什么？

　　通天的魔气！

　　李存善一下子想明白了。

　　当日那个高阶魔物有能够掩藏魔气的物品，但是那个胭脂绝对不可能强大到将整个月柳府笼罩的地步。

　　也就是说，李存善和楚生生到达的时候，院里绝无可能有嗜血蛛！

　　从两人离开到魔气出现的时间很短，大概率两人在府中的时候，将嗜血蛛放置到庭院里的人也在。

　　那人在布置什么他们不知道，两人到的时候极有可能打断了他的布置，所以能够发现多出来的一具尸体。

　　胭脂放置的位置也不对。

　　也就是说，当时的厢房有什么是能够散发魔气的，但是两人没有找到——甚至可以大胆猜测，如果布置这一切的是个魔族，那他有很大可能就在那个厢房中。

　　两人从始至终没有发现有人隐匿，只能说明那人远比两人要强。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动手？

　　李存善皱眉，这说不通。

　　且不管他为什么不动手，两人离开后，那人放置了大量的嗜血蛛，就为了制造出通天的魔气，将一众道门子弟吸引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用一个普通的高阶魔族将这桩案子了解。

　　没有人会知道少了一具尸体。

　　那么一切的关键，就是这具尸体。

　　李存善心底一寒。

　　尽管那些尸体已经看不出面貌，他们也一定要把尸体带走，只能说明那具尸体身上一定有什么可以辨别他的身份的东西。

　　胎记、刺青、疤痕或是其他什么深植皮肤的，无法抹除的痕迹。

　　那人是在月柳府遇害的，甚至有可能就是在李存善抵达当天留羽关当天遇害的。

　　那户人家原本到底有多少人？

　　当日月柳府上又到底有谁？

　　月柳府一案如今想来疑点重重，当时他只当魔族知晓了九华蒂莲的消息便匆忙离开，如今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必须要去涵勇派一趟，眼下袁澄珂的事情不可能不解决，解决后再返回涵勇派，所耽搁的日子，恐怕这边的九华蒂莲就难了。

　　只能传信给师傅，让苍山阁暗中调查了。

　　李存善有些懊恼，自己当时不够敏锐，若是能早一点想到这些，就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