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咸饼干

4、尤加利叶

　　林询自认是不会哄人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如此伤心，也不知道该不该劝，还是安安静静地待着好了。林询坐在吧台，翻着书，但是女孩的呜咽声时不时地传来，平添了几分烦躁。林询无奈之下，叹了口气，去后面的茶水间给这位伤心的女孩冲了一杯热牛奶。
　　谢静姝听到脚步声走近，以为老板嫌弃她太吵，要赶她走。正准备收拾东西遁走的时候，桌子上多了一杯牛奶，“趁热喝。”
　　可能林询太过自然，谢静姝完全一整个愣住，被人牵着跑，十分听话地端起牛奶，“咕嘟咕嘟”一鼓作气喝掉了，还惨兮兮地吸了吸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对面的人，像是在说“我喝完啦”。见男人没有动作，谢静姝不知所措，双手紧紧握着玻璃杯，看着杯壁上的乳白色的水珠滚落到杯底。
　　林询伸出手，向谢静姝勾了勾，“水杯。”
　　谢静姝被他的突然出声吓得一抖，“哦，好的……谢谢你。”
　　“没关系”，说完拿着杯子转身走向后厨，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别哭了。”
　　谢静姝点点头，“昂，好的。”
　　谢静姝看着老板揭开布帘，走向后厨，然后传来稀稀疏疏的水流声，她想，应该是在洗刚刚她喝的水杯。
　　林询擦干手上的水珠，走出来，又坐回原位，拿起刚刚背过去的书，继续读着，时不时瞥一眼角落里的女生。
　　谢静姝见老板安静地坐着看书，估摸着自己刚刚应该是打扰到他了，也不好意思再哭，仔细想想也没必要为了那个不靠谱的前男友掉一滴眼泪，还是仔细着接下来的期末考试。于是，谢静姝翻开自己的专业课，专心复习。
　　一间书店，两个人，几盏灯，伴着舒缓的纯音乐，时间在指尖悄悄溜走。
　　店外，已经可以看到广场外的烟花秀，林询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二点，正要关灯锁门去二楼，就看到那边的女孩在一摊书里睡着了。
　　林询合上书，思索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让女生在这边呆一晚上好了。看她应该也上大学了，怎么也会告知室友吧。
　　“哎，头疼”，林询小声嘟囔，不知所措。
　　林询拿起旁边的小毯子给女生盖上，又把门锁起来，留下一盏灯，看了看熟睡的女孩，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
　　谢静姝是被疼醒的，胳膊完全麻了，又酸又疼，活动了两下胳膊，发现自己还在书店。看了眼吧台，原本看书的男人也早没了踪影，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凌晨两点。
　　谢静姝把桌上的书装进书包，看到一张浅绿色的便签纸。
　　（实在不忍心打扰你，希望你日日有好梦，晚安。）
　　谢静姝看着这几个字，心里微微发酸，把便签纸放进书里，小心翼翼地夹着。
　　谢静姝把身上的毛毯紧了紧，一直坐到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谢静姝等到有店员开门，在店员的震惊中动身离开，心想着考完试后再来谢谢他。哪知道，这一趟回学校直接就休学了一年。等她回来的时候，想要当面感谢他，意外撞见他和一位女士相视而笑，女士十分小鸟依人，依偎在他怀里。谢静姝才知道，原来般配是这样的。谢静姝觉得那一刻，心就像被丢在满杯的柠檬水中，酸得发苦，也才反应过来，这是喜欢。
　　谢静姝觉得自己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也不好去见他，只得匿名给他寄了一套古书，以作感谢，此后的两年，谢静姝再没踏足过这间书店，也再没见过那个男人。虽然没再见过林询，但是还会时不时地想起当年的那个夜晚，想起独属于他的温柔。
　　毕业之际，谢静姝一方面病情稳定，逐渐好转，再加上好友赵涵的怂恿，最后再三思考还是决定要去他身边看看，去靠近他。谢静姝本身对花艺就比较感兴趣，又不想给资本家打工，才有了“因”的诞生。
　　经过了一个礼拜的打磨，谢静姝终于把花店里的种种事务打理地紧紧有条。谢静姝把最后一束郁金香放在水桶里，实在累得不行，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林询路过花店，发觉和往常不大一样。林询看着店里还有微黄的灯光散发出来，随即低头看了眼腕表，发现已经十点一刻，前几天基本上晚上八点左右，店里的工人都忙完收拾走了。现在这么晚了，难不成还有人在收拾？
　　林询走进门口，发现玻璃门也没有落锁，顺着光源，倒是发现有个人趴在沙发上。林询本来眼睛的度数就不低，加上晚上灯光比较微弱，视力就明显有些下降。林询右手放在铁制的门把手上，紧了紧，又放下。转身又回到自己店里。
　　店里还有零星几个客人，喻琰早就回学校去啦，徐徐看见林询走进来，眼里冒着金光，老板一在，这就意味着她可以下班了。平时店里除了她和后厨的王哥，店里的员工基本上都是大学生兼职。如果碰巧林询有事，或者去采购书籍，一般都是徐徐和王哥轮流看店。这样的情况也比较少，加上平常林询对待他们也很贴心，加班也会给补贴，他们也是能帮忙就帮忙。
　　林询拎着买的奶茶递给徐徐，“实在不好意思，回来晚了，刚刚我给你叫车了，车牌待会发给你，你早点回去休息。”
　　徐徐接过奶茶，也不和林询客气，“好的呀，谢谢老板，老板破费啦，明天见！”
　　林询无奈一笑，对着转身要走的徐徐道：“保持联系，到家告诉我一声，今天实在抱歉。”
　　徐徐拎着包，看了看手机，“没事，反正单身狗一个，不如待在店里看看年轻帅气的男大学生。不说啦，车快到了，我先溜啦，拜拜。”
　　林询坐在收银台前，摘下眼镜，揉了揉眉骨，长舒一口气。最近因为供货商那边印刷出了一点问题，林询这边的书有些供不应求，只能去联系新的供货商应急，实在心烦。
　　桌上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打开一看，徐徐坐上车回家了，林询回了句“好，注意安全”，便倒扣手机，起身去后厨倒了杯凉水。一鼓作气喝了下去，放下玻璃杯，才觉得心底的燥意有些减轻。
　　十点四十，店里的最后一位客人结完账离开。林询把门把手的牌子翻成了“休息中”，扫了扫四周，准备进店里。然而隔壁的灯还没熄灭，林询思虑半天，还是决定去隔壁看看。林询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发现店里已经井然有序，给人一种十分温馨的感觉。除了各式各样的鲜花以外，还有一个开放式的教室，应该是还附带教学插花等一些花艺。
　　林询瞥见沙发上的人，才想起自己来的正事，于是放轻脚步，慢慢走近沙发。林询慢慢蹲下，在思考如何叫醒这位神经大条、深夜睡在未关门花店的女人。
　　谢静姝背对林询侧睡在沙发上，可能因为有些凉，又穿的是短裤，整个人就蜷缩成一团，奢求能够有一点暖意。
　　林询半蹲下来，刚准备拍拍谢静姝的肩膀，她便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几个字，应该是在说梦话，而且嘴角还挂着笑，看起来是个美梦。
　　林询纠结再三，还是决定残忍地打断谢静姝的美梦，不然自己怕是一晚上都得守在这边。
　　林询先是轻拍两下她的肩膀，见人没有反映，便开口呼唤谢静姝的名字。此时，被叫到名字的人慢慢睁开眼睛，灯光微微有些刺眼，林询见沙发上的人眯着眼睛，满脸不高兴，于是抬起手掌放在谢静姝的眼睛上方，替她挡光。
　　谢静姝适应了亮度，看见眼前的人，和梦里的人如出一辙，慢慢坐起，眼睛有些微微发酸，直接扑上去搂住林询的脖子，在他的颈侧低声抽泣，“我好想你啊！”
　　林询被怀里的人吓得不知所措，两只手无处安放，更不用说听到她的哭泣声。只能硬着头皮安慰道：“谢小姐，没事的，都是梦。”
　　谢静姝闻声抬起头，又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随后大叫一声，从林询的怀里弹开，擦了擦眼泪，“那个，林老板，你怎么不戴眼镜啊？害我把你认成了前男友。”
　　林询一愣，“既然你醒了，我就回店里了，赶紧回家吧。”
　　随后，林询起身，作势要走。谢静姝急忙跟在他身后，拿起小桌上睡前扎的那把花束，递给林询，“林老板，谢谢你的帮忙，聊表心意。”
　　“不用客气，早点休息，再见”，林询加快脚步。
　　谢静姝紧随其后，直接把花塞到他怀里，“再见。”
　　林询抱着花，匆匆忙忙赶回店里，火速锁上门，关了灯，上了二楼。
　　谢静姝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支尤加利叶，手指时不时地轻轻捏着叶片，顺着叶子上的脉络纹理，噗嗤一笑，“呆子。”
　　突然又想起刚刚睡醒头脑一热撒的谎话，谢静姝暗暗骂自己“傻子”。
　　又待了一会儿，谢静姝也就打车回家，准备三天后的开业。谢静姝看了眼微信列表里的那个纯白色头像，实在心痒，准备趁热打铁，再撩拨撩拨林询。
　　[我想静静：谢谢林老板的“叫醒服务”！]
　　[Xun:……]
　　[Xun: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我想静静：遵命!]
　　月光透过飘窗，洒在仙人球和捧花上。
　　那支遗落的尤加利叶，如同白雪公主午夜落下的水晶鞋。
　　树袋熊钟爱桉树，谢静姝痴迷于林询。
　　落荒而逃的林询久久不能平静。
　　被一个女妖精成天撩拨，这谁忍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