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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赴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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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顶上有轻微的脚步声,塌上两个僵持不下的人感觉到了,一直守在檐下的近卫已经飞身上屋顶去追,余小淼本就不会多少功夫,和方圆过不了三招便被擒下。
周子冉和沈如讳两相只穿了一个中衣从一间屋子里推门而出,沈如讳看着被方圆压在肘下的人说,“我同你说过,我的人守在这里,你连一根羽毛都带不走。”
余小淼以为中了圈套,“你们是什么人?”若是寻常人,怎么可能门外守着许多兵,随身跟着这样的高手。
“不想怎么样。”沈如讳示意方圆,“把人拖进去。”
这边余小淼被拖进屋里,那边余小南推门而入。两兄妹久未得见,每每心灰意冷以为对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初见时都愣住片刻,而后相拥而泣。场面一度令人侧目。
“哥,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嗯——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娘呢?我看见——我看见小余村没了——”
“娘她——当日分开后,我为了还有机会寻你,甘愿替他们卖命,一年以后才获得信任,找了机会去小余村,才知道在我们被绑半年后,娘就因为我两的事郁郁而终,后来皇帝要建问仙阁,强行拆了小余村——妹妹你呢,这两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被黑云寨的土匪绑去,要做小老婆,因看我年纪太小,把我丢在地牢里养两年,前些日子,幸得周公子相救——还帮我去官府寻你——以为你们都不在了,周公子看我可怜,还愿意留我侍奉左右——”
如此凄凄惨惨片刻,沈如讳实在看不下去了。
“如今你们兄妹二人团聚,可逃。”
余小淼收住泪水,“逃?我逃不掉的——”他忽然像想起什么是的,跪到周子冉跟前,“公子,公子,且听家妹所说,您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愿意留她侍奉左右,您就当淼是个死人,且把她身边,保她平安可好?”
周子冉赶紧去扶他,“你且起来,有什么事情都与我们说,船市地下有密道通往私矿,此事是否有衙门的包庇,我们会如上上报朝廷。”
“公子们勿要多生枝节,早日离开此地!” 船市之所以能做这样的勾当,自然是有官府的包庇,若是告到如今的衙门去,等于自投罗网,可否有更上层的关系也未可知。
周子冉看出了他的顾虑,“你不要担心,这位便是沈大人,如今任职礼部巡官。”
余小淼虽不懂得官场的事,但巡官这个位子有多大心里还是有数的,这样的官职去捅这样的马蜂窝,万一不成,就如同蚍蜉撼树。
见余小淼仍面露难色,周子冉加了一句,“这位沈大人的父亲正是当朝的礼部尚书。”
这个官够大了,兴许能行。余小淼心为所动。
周子冉见有效果,跟着说,“无论结果如何,沈大人必能护你兄妹周全,眼下你的顾虑也打消了。”
余小淼深思片刻,看了一眼小南,点点头。
“现任的山东知府高炽乃至下属官员可谓一丘之貉,除了与受流匪的上供,从不拔草除根,实际上和本地最大的黑市船市也有勾结,挖私矿这样的事情,若无衙门撑腰,量他们也是不敢碰这块肥肉的。”
周子冉点头,“是了,这样的大罪,不是一个地方官员就能保得住他们的,既然肯做中间定也是有利害关系的——你,可有证据?”
“证据——”余小淼想了想,“每月十五,船市都会派人和衙门的人秘密接头,但这等事情我也没有权利参与——不过我倒是可以去打探本次接头的具体地点和时间。”
“好,如你能获取这两点信息,我会在当日至辖区内巡抚衙门请命,求带兵当场捉拿。”
沈如讳闻言请冷一笑,“请命这事儿不如叫门口的人去就行。”
言罢,在门口偷听的柳乘风尴尬的进来。
“我真不是故意想偷听得啊,主要动静太大了,我看看怎么回事——”
“对了,我们在私矿见得那些奴役,现下何处,若说人证,他们最为合适。”周子冉问余小淼。
余小淼的神色暗了下去,低头回到,“上头未免走漏风声,已尽数杀光。”
大牛那憨憨的笑脸似乎还在周子冉的眼前浮现。气温仿佛跟着余小淼这句话一同降了下去,屋内人皆面色凝重。
半晌,沈如讳淡淡的对柳乘风说,“这事儿你干得了么?”
柳乘风眸中的愤恼如火焰,“乘风,义不容辞!”
早已提防此事巡抚也有参与,柳乘风听从周子冉的建议从那日开始便四处游说当初在私矿里遇见的奴役的家人,十五日的清晨,便带着一群哭哭啼啼的老少妇孺一齐聚到了巡抚门口,希望巡抚出兵救出那百余人与几人团聚。
周子冉料想的不错,巡抚大人这边在这威逼前派了一队兵去,那边吩咐着必要时可杀掉这个可能知道私矿秘密的书呆子。
带领那队兵的兵头,本想着做做样子便可,却在船市入口处碰上沈如讳的兵。
“敢问这是哪家大人?”兵头对着那辆朱漆的马车问。
沈如讳只从床帷里伸出自己的腰牌,兵头瞬间傻眼了。
“我来此地是为寻人,正愁师出无名,既然巡抚大人也要进去搜查,便带上我的兵一起去吧。”
马车里传来那人懒洋洋的声音。
兵头哪敢不从,两路兵马齐头并进,进了船市。
船市首领和衙门的人私会的时间和地点,自然是余小偷偷走漏出去的,他们这兵来的道正是时候。余小淼正在后方装作望风,却见有人行色匆匆的往密会地点去了,心觉不妙,便也跟了进去。
看守的人要拦,余小淼一把推开,“官兵就在门口,出了事你们可担待的起。”
余小淼进屋子时,先一步进去的人已从船市首领的耳边移开,几人已做收拾状想要从后门逃走。听闻身后方圆带着的官兵已经在和守卫争执,一时心急如焚,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要拖住他们,好让沈大人的兵抓个正着。
“慢着!”余小淼追拦。
“你怎么在这里?”首领十分惊奇,这样的地方岂是他这样的小卒进的来的。
“事出紧急,方才有一个人说是巡抚大人派来的,说是——”
“胡说八道!”先一步进来那人直接打断,几乎是自报家门。
“奸细!”首领已经察觉,抄起身侧的刀便向他砍去。
余小淼眼疾手快正面挡住一刀,双拳难敌四手,其余人也乱刀向他砍来,方圆进门时只见余小淼已经被一刀穿透脏腑,见他来了竟露出欣慰的神色。
是了,他与此人交过手,哪怕只有一次,他也知道此人是世间一等一的高手,船市和衙门之间的肮脏勾当终将大白于世。
方圆拔出长剑先将杀害余小淼人握刀的手一剑挑开,一把擒下船市首领,那边四下的人将剩余的人统统围住。
方圆这辈子见过很多人死,也杀过很多人。人在临死之时,百态纵生,涕泗横流,失禁抽搐,跪地求饶——当然也有人饮血高歌,英勇就义。但这样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他这样慷慨赴死的模样,还是叫他心声动荡。
“大人,希望——不要再有人像我们一家人一样饱受无妄之灾,分离之苦——”余小淼在方圆怀中含泪而亡。
其实坐在马车里的,不止沈如讳还有周子冉,自从有了前两次的教训,沈如讳断然不会让他再去犯险。沈如讳感受得到这一会儿周子冉的紧张,只是慢悠悠的扇那扇,希望清风为他送走烦忧。
此时马车里周子冉只觉心下一跳,似是有不祥之事发生。
待方圆拖着那亡毙之人出来,周子冉耳边如雷轰鸣。沈如讳用自己的身体撑住他,冷静的对兵头说,“我们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你们要查的事情可查清除了?”
“回——回大人,查清楚了——”兵头低着头,汗水顺着下颌的细带下滴。
“这件事我也十分清楚了,告诉巡抚大人,我回去自当禀明父亲。”
“是——”兵头带头跪下,“恭送大人。”
那马车吱呀吱呀的往前去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小南,在奔向周子冉的时候,看清了他那颓丧的表情,那是她没见过得,不管是在地牢里,还是在从私矿里九死一生的逃回来。那一刻,她心里隐隐有些明白,方圆迁过一批黑马,马上横挂着的,是还和他久别重逢的亲哥哥啊。
小南跪在马前,看着余小淼的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止也止不住。
方圆在一旁和她低语着余小淼的死因,让她知道哥哥是为了心中大义而死。
周子冉轻轻的走到她的身后,蹲下身陪她难过,看着小南瘦削的肩膀因为哭泣耸动着,想要摸摸她的头,手悬在半空还是滞住了,“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把你的哥哥还给你。”
小南转身一把抱住了周子冉,哭的肆意,就好像那时候在那暗无天日的土牢里一样,周公子啊,是我生命中仅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