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游蝶梦之流光飞白》篱间阙

16、逃生

　　新的一日伊始，水哥便死死的盯着这三人。尤其是周子冉，他时刻与自己相撞的眼神都像在做邀请。
　　晌午，周子冉申请去茅厕，临走时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水哥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跟着要去。
　　水哥前脚跟着人去，旁边的监工拿他打趣，“你看水哥从昨日来了这里就一直盯着那小子看，现在人家去茅厕他立马跟上去了，怕不是想着看人家脱裤子！”
　　“想不到水哥还好这一口，说起来那小子的确细皮嫩肉，这要卖去青楼可得值不少钱。”
　　两个监工的污言秽语悉数传进沈如讳的耳朵里，在不引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地也往茅厕的方向去了。

　　周子冉这边进了茅厕，就注意到身后跟来的水哥，快要到茅厕时突然一转往后面跑去，水哥心下一惊，立刻去追，追了几步便把周子冉堵在墙边。
　　“你想跑？”水哥问他。
　　“当然不。”周子冉心想，想跑需得你来帮我，否则我不被立刻抓回来打死。
　　“你是谁？”水哥步步逼近，周子冉退无可退，被一把扯起衣襟来。
　　“余小南。”周子冉淡定的回答道，看着面前那人的眼中的怒气沉了下去。
　　“你认识我，认识我小妹？”
　　“他不但认识你小妹，还是你小妹的救命恩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惊叫水哥一惊，看来此人身上是带了点功夫的，否则自己不会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近身。
　　说时迟那时快，沈如讳一把抓住水哥的手腕，将那手从周子冉的衣襟上拽了下去，护在周子冉身前。
　　沈如讳接着说道，“你那小妹子元宵节被黑云寨的人土匪抓走，挂在地牢里整整两年暗无天日，多亏了这小子仗义相助，才救得你小妹逃出生天——至于你么，是因为我们受了你小妹的托付，画了画像让官府寻你，才认出来你是余小淼啊。”
　　许久再未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余小淼一脸混乱，不知面前的两人究竟什么来头，“这么说——这么说我妹妹还活着？”
　　周子冉点头。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你不相信？”沈如讳笑道，“你不相信就去城里最有名的胡思酒楼瞧瞧，余小南是不是就搁在里头好生住着。”
　　余小淼露出阴森的笑，“既然如此我便去看。”心里盘算着万一妹妹真在，就带她远走高飞，万一不在，再回来宰他们不迟。
　　沈如讳早料到如此，冷笑道，“你猜我们是如何把你妹妹从黑云寨里救回来的？别说你妹妹如果得知你对他的恩公见死不救该如何看你，就我的人在那客栈里守着，没我的命令，一根羽毛你都别想带走。”
　　“你！”余小淼知道自己算计不过眼前此人。
　　“如今最划算的买卖，便是想办法把我二人放出去，你自然可以和妹妹团圆。”
　　二人僵持不下，周子冉哼唱出一句歌谣。那是在土牢里关着时，听过小南哼唱的歌谣。余小淼的眼泪溢出眼眶，现在，他相信了。
　　“我不知你为何在位船市做事，这首歌你可听过，小南曾经告诉我这是你们的阿娘最爱唱给你们听的。她说，小余村已经不在了，她再也见不到阿娘了，这世上她便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如今，你还活着，就和我们一起逃出去吧。”
　　“逃出去——能逃到哪里——这矿——”余小淼握紧了拳头没再说下去，“我会想办法帮你们逃出去，到时候请二位让我与小妹相见。”

　　余小淼整理了情绪，佯装无事的回去。几个管事的见他去了那么久才回来，便问他去做什么了，可去享用美人了，余小淼喝了一口酒下肚，笑着说，“破落户还不让碰，我还不稀罕了。”
　　一群人一阵戏谑的笑。

　　那天下工之时，余小淼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塞了一样东西在手上，无人之时，他悄悄拿出借着月色看那纸条，上面写着，“戌时火起，逃往后山”。纸条另一边画着一个小地图，是后山的形式，告诉他们按哪条线路走。
　　周子冉将这纸条又偷偷塞给沈如讳，摸他手时，察觉有异样，拽起来一看，掌中已经磨出几个水泡。这几日的辛苦，恐怕是沈如讳一辈子也不会遭遇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话——

　　戌时，洞内突然火起，沿着荒山后面的枯木就烧起来，监工大惊失色。
　　余小淼一声令下，“所有人赶紧去灭火，不要让火势起来让人注意到此处的事情！”那边使了眼色叫周子冉快跑。给他们打起掩护：“指着他们说，你们快去给我把那边的水桶都打满。”
　　沈如讳拉起周子冉得手就要跑。
　　“等下，还有乘风！”
　　“你管他做什么？”
　　周子冉没有回答，一把捞起一边差点跟着人群去救火的乘风。
　　“你们这是去哪里？”乘风一边卖命的跑，一边问，“我们这是要逃走了？”
　　“闭嘴，跟着我们就行。”沈如讳皱眉骂了他一句，嫌他吵闹。
　　三个人就沿着之前画上的路线一直跑一直跑，不多时听见远处有人大喊，“来人，我见有人逃了，快追！”
　　监工骑马赶得飞快，但他们走的是极其崎岖的小路，马不可行。一行人经过的时候，三个人躲在丛林内，想来，这也是余小淼安排好的。从矿山跑向后山这一路毫无遮蔽，逃跑时不被人发现很难，但即便叫人来追，追的人也找不到这小道。
　　三个人刚刚回到街道上，便被一人一马拦住去处。
　　“这下惨了！”柳乘风心想还是被堵住了。
　　那马上的人即刻出了一声长哨，下马叩拜，“跪沈大人安！”
　　柳乘风听闻这一句沈大人已经呆若木鸡，又见了那一声哨令后，一个高大的近卫带了一堆的兵从各处汇集而来。近卫下马跪地，“请大人责罚！”
　　这一波人这几日肯定都在这四处巡查搜索，沈如讳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柳乘风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和在牢里看到的不太一样。

　　一行人回到客栈，小南一见两位大人回来，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掉下来，见着周子冉就往他怀里扑。哭着说，“公子，公子您这是哪里去了——”
　　周子冉示意自己浑身脏的很，“对了，小南我有话——”
　　“你在外边候着，让周公子先休整一下再说不迟。”说罢拉着沈如讳便去了客房，语气里似有不悦。
　　“现下已经安全了，无妨。”周子冉叫沈如讳扯着手走，难受得紧。
　　“无妨，你看你都这样了，休息好了再谈别的事情。”
　　周子冉想想也是，自己现在浑身脏污汗臭，的确让人不适，又看向沈如讳那手，“是了，你也快叫郎中看看外伤。”
　　沈如讳没作声，回自己房里去了。

　　再见面时，周子冉注意到沈如讳的手是处理过的，贴着些膏药，那绷带的眼色白的扎眼。沈如讳注意到他的神色，将那只手略略往衣袖里收。
　　那边柳乘风梳洗好，换了一身赶紧衣服出来，看见席间坐着两位璨若明珠的公子，一时之间踟蹰不，待周子冉招呼他，才敢向前相认。
　　“两位公子当真别具风采！”柳乘风一贯来不兴溜须吹马那一套，这话出自肺腑。
　　周子冉笑，“柳公子过奖，若非当日在高府门口见过柳君风采，今日也当刮目相看。”
　　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夸上了，这周子冉平日也未跟自己这么客套过呀。沈如讳摇着手中的扇，轻咳了两声。
　　周子冉故意拿他打趣，“是了，要说风采在坐还得数沈大人！”
　　柳乘风也附和起来。
　　怎么这话明明是在夸人，从周子冉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呢。沈如讳砸吧不出味来，正欲发作。
　　柳乘风问，“今夜我听那侍卫和周公子都称沈大人，不知——”柳乘风虽饱读诗书，但并未有机会入仕，并不清楚朝廷里那两位有名的沈大人。
　　“我家大人现任户部巡官。”方圆回到，把小南带来上前。
　　“失敬失敬！”柳乘风作揖，看见上前来的女子。
　　周子冉招呼他坐，看向小南，温柔的笑，“你来啦。”
　　沈如讳手中的花生捏的咔嚓一声。
　　“那我便从头说起吧。”周子冉看看小南和乘风二人把事情娓娓道来，“前些日子我在边境除遭了劫匪，将我绑去黑云寨，遇上了同样困在寨里的小南，沈大人将我二人一起救出。为了寻小南的哥哥我们去了山东知府高炽高大人那里，并未寻到她的哥哥，却在临行时看到了击鼓鸣冤，为民请命的柳公子。后来，我和沈大人深入船市，不小心被带到了矿山，方和柳公子重遇。”
　　“黑云寨？我知道的。山东边境驻扎着许多匪寨，杀人放火，强抢百姓，当地人深受其害，屡屡报官，铲除不尽，若非官府和流匪沆瀣一气，还能是为什么！”柳乘风悲愤的说道，“我此番冒险去船市，混进私矿之中，也是为了探探虚实，竟然是在背着朝廷挖私矿，如此说来，倒也想得明白。”
　　周子冉深谙柳乘风所言，自从那一日见他在高衙门口的慷慨之举，便对他抱有特殊的心情。他转头看向小南，“此番我们混进了私矿，见到了你的哥哥余小淼。”
　　小南如临雷电，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子冉，“哥哥？哥哥他还在？可是——”
　　“可是那天高大人分明带人去搜了船市，但却未搜到，你哥哥容貌并无太大变化，且现在在为船市做事，他们叫他水哥。想来原因有二，一是高大人派了人去，但你哥哥不想认你，且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二来——”周子冉转了转面前的杯，并未继续说下去。
　　“二来就是高炽并未派人去搜，他们本就私下贯通，不会为这点小事旁生枝节。”沈如讳接了他的话，眉眼间平静的看不出一点认可或者不认可的情绪。
　　柳乘风一拍桌子，“那必然是第二种情况，船市现在几乎算是本地最大的黑市，若无官府庇佑，怎能屹立到现在，且偷偷弄了近百人背着朝廷挖私矿，这动静当地官府毫无察觉简直说不过去，除非——除非这私矿挖来根本就是船市和官府分成。”
　　周子冉看向小南，“是你哥哥把我们放出来的，不出意外，近两日他就会来看你了。你们便可远走高飞。”
　　小南听到又是开心，又是难过，深深的看了一眼周子冉，一时之间竟不能言，“嗯！”

　　沈如讳向方圆问话，“叫你即刻派人去当地捉拿人犯，搜集证据，办得如何？”
　　方圆眉头紧锁，“小的就是来回此事——在会见大人后立刻派了一队人前去，派的人回来说，当地的火已经扑灭，但竟无一人。”
　　“另一队前往船市的出口处，也并未见到有人出来。”
　　“那这么说，这帮人很可能现在就被藏匿在船市的密道里？”沈如讳挑挑眉。
　　“还有第三种可能，船市下面还有通往别处的密道，这批人很可能已经被输送到别处去了。”周子冉接着说。
　　“如此说来，具体怎样，还是要见到余小淼才能分辩了。”沈如讳看他。
　　周子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