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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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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光子了,我要了全身麻醉,这样她会好过些。我有经验,以前也带过别的女孩来。我想象着冰冷的机器插入光子的那里,然后取出那未成型的生命。我想着那机器声以后都会在光子的梦中响起,一想到这,我就希望以后每晚在光子身边陪她入睡的人是我。手术完了后光子被推进休息室,我趁她没醒来去外边买了些东西。医生说最好过一晚才走,因为不同的人对麻醉剂的反应不同,最好留下来观察。其实是因为这里的住宿费比旅馆还高。
我回去的时候光子醒了,眼睁得大大的。我在她身旁坐下,她说,我以为你走掉了。我说,我不会不管你的。她说,隔壁床睡者一个高中生,她自己来的,没钱全身麻醉,痛得死去活来。我听了将买来的止痛药分两分,其中一份放到那个女孩的床边。我从大袋小袋里掏东西,有牛奶,面包,红枣什么的。这一袋是什么,光子强过我手中最后的袋子一看,她脸红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我会连内裤,卫生巾都帮她准备好。但我也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哭了。我想她背对着人哭了肯定不止一回两回,但当着人面哭还是头一次吧。光子就是这样的人,冯宽这样对她她都不掉一滴眼泪,我不过对她还一点,她就感动成那样,真的是受软不受硬。你很痛吗?我问。没事,她擦干眼泪。
大雄,你是个好人。光子第二天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是。我很肯定地说。你不应该做这种事的。她说。我一愣,朝她吼道,什么叫做这种事?我做什么关你屁事。你装什么清高,你自己不一样?我一气之下将她丢在医院不管了,当然在那之前我付清所有费用。我想她还是会到宿舍算了。其实我是在生她的气,我以为她看不起我。我从来就没有看不起她,她凭什么看不起我?她还不是要靠我过?我这么想,觉得自己真不是什么好人。其实她也很惨的,甚至比我还惨,我虽然没父亲,但我老妈对我还很不错的,我老妈也是妓女,我就是想让她过好日子才出来混的,后来她找到好靠山,就跟那男人走了。我一点也恨她,因为她把我生下来,拉扯到那么大也不容易,如果当初她像光子那样,我就连出来晒个太阳的机会都没有了,能活过一回总是好的。我没跟我妈联系好久了,我希望她望了我,过自己的生活,这样我就真的无牵无挂了。说回光子,光子妈妈生下她没多久就跟男人走了,她老爸,听说是赌钱赌疯了。赌得连自己女儿也卖给人家。光子的继父对她不好,后来杀了人要筹钱逃命,就将她卖来了。
我回到家,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脆上床睡。我搂着光子的叮当,不知为什么,亲了那布娃娃一下。其实我真正想亲的是谁我知道,但我不愿意承认。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我才想起光子还在医院。我钱只付了一晚,那些医生应该会把她赶走,她到哪里去?我给宿舍打了个电话,那边的人说她没回去,我有些急了,出门。一开门,就看见她坐在我家门口。她抬起头,痴痴地看我。我有点过意不去,将她拉进屋。我问她,你怎么来了也不出声?她说她刚到,因为感到痛,就走走停停,走走停停,好久才走回来。我惊道,你怎能走回来?她说,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刚想说什么,她整个人断电一样摊到。我看见一大片血染湿了她的裙子。
后来几天光子就在我家住下了,她从来不笑,也从来不打声说话,更从不骂我。我宁愿她骂我,甚至打我。这样我就有理由赶她走。我知道我可以为她做任何我想为她做的事,但我不能做一件她像让我为她做的事。这其中第一件就是:我不应该混□□。我害怕付责任,我害怕爱上一个人。如果我爱上一个谁,我很可能就会被绑着一辈子,那我就不能维持现在的生活了。
光子值得更好的生活,她不应该和我瞎混。
光子每天都将我的漫画看了又看,她的手指一页一页地翻着书页,我的心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哪里甜蜜地痛着。她问我,大雄,你喜欢叮当还和静宜?我说我喜欢大雄。她有些失望地说,你喜欢你自己。我说,如果连我自己都不喜欢我,那世界上就没有人喜欢我了。我是世界上最喜欢我的人。她说,你又知道一定是?我冷笑,难道不是吗?
几天之后,我将一小包□□带回去。这是用来搞掂那些还清债但又不想再做下去的女孩的。只要打三针就包上瘾,一旦上瘾,她们就需要更多的钱来买,这样她们就走不了了。光子从和她一起出道的姐妹那里知道这件事,她很气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她说。不然怎样?我就是这样的,你看不惯可以走。我说。我不想你害人。她说。我害什么人?你以为我愿意?这些事我不做还有很多人做,都是一样的。我开始不耐烦。那你让别人做不可以吗?我冷笑,可以,那样我就混不下去了,我就站不住了。光子不说话了,她是聪明人,知道我想往上爬。我想她一定是怕再说我就赶她走。
但她居然瞒着我开始打针,我发现后抢过针管,劈头给了她一个耳光。你神经病?你不想活了?我吼。光子居然笑了,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居然是因为我打了她。你笑什么笑,真神经病了?我奇道。你在紧张我呢。光子说,她收起笑容,又说,你一天不停止,我也一天不停止。我又好气又好笑,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会为了你损失那么多?光子说,我在赌呢,赌输了我就毁了。值得吗?我问。光子努力地点头。于是我做了蠢事,很蠢很蠢。我将铁钉让我藏着的所有□□都倒到抽水马桶里,一拉,几百万化为乌有。我当时真的冲昏了头。我一直以为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哪里知道她对我也有兴趣。所以为了我的初恋,我做了到今天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倒完后我抱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想如果现在光子走了,那我得到了什么?我甚至怀疑光子是死对头派来陷我的。
我知道我逃不了的,铁钉来收货时我什么也给不了他。我对不起他,他交待不了,就只好也对不起我了。罗济的人把我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打得我内脏都要呕出来。我一身是血回家,光子哭了。真好笑,我打她她笑,我被人打她居然哭。我疯狂地亲她,仿佛要从她身上夺回我失去的,我的血弄了她一脸。我看着她的脸,她皱着眉。我问,你后悔?她摇摇头然后紧紧抱住我,将我的骨头都快抱碎。我想,如果我和她的骨血融为一体,那么我到哪里,做什么都不害怕,因为就算死,她也会和我在一起。
我和光子的感情是没有现实基础的,我永远都爱动,爱逛,我常常想战死街头的事。光子是理性的,她太理性了,上天都觉得她烦,就让她将所有的感性都用在我身上。她永远都少说话,少表达自己,但她看我的眼神,就注定她一辈子都是我的。这样不好,很不好。她上一辈子肯定作恶多端,这辈子才会遇上我。我上一辈子一定是个大善人,所以这辈子遇到她,我是那么冲动的一个人,上次不是光子拦着我,我就会找冯宽,然后我就会死,然后光子就会好好地过她的人生。
我既不想付责任,又想占有和索取。
罗济对我说,我不会就这样算的,那钱你打算怎样还?我说,我还不起,你拿我一条命。罗济说,你的命顶什么用?不过,你还有些东西是顶用的。我问,有吗?罗济说,有,林树光。光子?关她什么事?我惊问。罗济说,记得冯宽吗?他化成灰我也记得。我心想。冯宽挺喜欢你的光子,只要你劝服她跟了阿宽,那笔钱就一笔勾销。我呆住了,罗济拍拍我的肩膀,说,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颤着声将罗济的话对光子说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说得出口。其实既然我说,就是抱着光子有可能答应的希望。我希望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全都没有发生,只要我自己没事,我宁愿牺牲一切。
我最爱的人是我自己。但最爱我的人是光子。
所以她答应我了。你跟了他,日子会好过些,他有钱有势。与其说我是在安慰光子,倒不如说我是在为自己解脱。光子点点头。他若是打你,你也忍着点,会过去的。我说着,都觉得自己接近无耻了。光子强挤个笑容,说,没事。没事没事,她总在自己最惨最痛的时候说没事。她想了想,说,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你如果想我,就当那只叮当是我,就当我还在你身边陪你,好不好?我点点头。你如果觉得它碍眼或令你难过,就扔掉它,忘记我。我仍然点点头。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不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正正经经做人?我终于哭出来。你不要这样,要笑,像我第一次见到那样。其实我根本记不起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她了。我努力笑了笑。看着冯宽的人把她带走,从那个人的眼神我可以看出他看不起我,但我连回敬他一眼也不敢。我是真的让人看不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