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故人来》angelo

11、十一

　　又是月半有余。
　　春花谢了，梅子黄了，暑意浓了……陆小凤快要闷死了。
　　这些日子江湖上风平浪静。既无飞天大盗、亦无逆世枭雄、当然更未爆出什么惊天阴谋。
　　这“江湖”像是知道了陆小凤隐居避世的打算似的，特意消停了下来、好让他安安心心地寄居在百花楼里、继续死气百列地慢慢磨花满楼的好脾气。
　　好在花满楼的脾气好了已不是一二十年了、认识陆小凤也不是一二十年了。最初的那几日他的确有些被他惹恼了、心浮气躁了，但六七天下来便已能心平气和地对着他了。

　　即便是这只野凤凰已在他这小小一栋楼、小小一方院子里栖息了近两个月了，但是花满楼知道陆小凤是个没长性、静不下来的人——比陆小凤本人还知道。
　　他也知道身边的这只每天都里里外外上窜下跳的凤凰是没有脚的，所以早晚有一天会再展翅高飞、扑进那个江湖——或者被那个江湖给召唤回去。
　　他更知道这“早晚”的一天只会早、不会晚——因为梧桐树下的十坛酒已尽数被挖了出来，昨天晚上已彻底告罄了。
　　于是他淡定的对着这只随时会飞走的野凤凰——他只能淡定的对着他。

　　这日傍晚，清净了许久的百花楼终于热闹了些……消失了一个多月的江镇阳竟回来了。
　　这小子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样子，人也黑瘦了些，看似在消失的这段日子里吃了些苦头。
　　陆小凤高兴了，真心诚意地高兴了。看到小镇阳进院子的时候只觉得这个满脸写着阴谋、满身透着古怪的小子这会儿真是又可爱、又可亲、又……新鲜。
　　镇阳倒被他笑得浑身不舒服，只从眼角看了看他、与他点头打了个招呼，便特意避开他一些绕进了百花楼。路过的时候又从眼角看了看陆小凤手里的东西、所处的位置，“噗哧”笑了一声便提着手里看似沉甸甸的大布包快步进了屋。
　　“花大哥！”他兴冲冲地唤了一声便“噔噔噔”地跑上了楼。
　　陆小凤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一把泥泞斑斑的小花铲，又看看自己所处的位置……花满楼怕他再糟践他的花园而特意拨出一小块来给他的“小鸡自留地”，嘴角立刻耷拉了下来，扔了花铲、也跟着窜进了楼里。
　　镇阳那兴冲冲的一嗓子提醒了他、这小子对他的亲亲花花不怀好意呢！
　　还好，镇阳像是急着走的样子，只与花满楼说了几句、放下手里的大布包便走了。
　　“留下吃晚饭！”陆小凤冲着“噔噔噔”冲下楼的镇阳嚷了一声，心里既好奇又惋惜。好奇的是他怎么这么着急，惋惜的是好不容易死水微澜、可又转瞬即逝。
　　镇阳并未停顿、也未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回了一句：“我得回汇源楼去了。”
　　陆小凤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嘀咕道：“反正你那活儿也丢不了，这么着急干什么？”好不容易来了点新鲜事儿，却让他还来不及打听就一眨眼又溜了。
　　那汇源楼是花家的产业……其实这方圆百里之内的土地、商户十有七八乃花家所有，所以即便镇阳那小子离开这许久再回去都不用担心丢了饭碗。
　　“他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陆小凤好奇地斜睨着桌上的大布包。
　　花满楼淡淡一笑，拍拍包裹道：“是药。此次他又给我带来这么多名贵的草药来，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竟能取得这许多。”
　　“是么？”陆小凤终于按捺不住、拉过布包来打开了。
　　包裹里面又是一个个分门别类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纸包或者小布包。纸包里包的自然是草药，布包里则裹着装药丸的小瓷瓶。难怪包裹看上去沉甸甸的呢！
　　“你说他这些药来路正么？”
　　“他知我，应不会取些来路不正的东西来的。”
　　陆小凤有点不高兴了。花满楼虽说的是江镇阳知他、可是这话要是反过来听的话也可以理解成他也知江镇阳的为人了。
　　“这朝阳丹是皇家御用的药物，是个稀罕物。”陆小凤掂了掂手中的小瓷瓶、慢吞吞道：“可不是街上的药铺子里随便就能有的。”
　　“朝阳丹？”花满楼一惊。
　　“嗯！”陆小凤将小瓷瓶塞到他手里，人已从窗口弹射出去。“我去探探那小子的来路。”
　　花满楼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细腻光滑的瓷瓶，心中五味杂陈起来。

　　陆小凤这一去、去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又是铩羽而归。
　　花满楼已用过饭、沐浴过了。点了盏纱灯、泡了壶茶，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下等着陆小凤回来。听到他推门而入的动静便知他又是一无所获……他的脚步疲沓得很。
　　“这小子古怪得紧。”陆小凤一屁股坐在花满楼身边的石凳上，取过壶和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嘟一口喝干了才道：“有严严实实的屋子不住、舒舒服服的床不睡，偏爱住柴房、睡刨花堆。”
　　花满楼心中虽有些诧异，但也不至于太奇怪……镇阳的确颇为神秘，不与酒肆里的其他活计们睡通铺必然是为了隐藏什么。至于是什么……他不得而知、现下也没心思去想。
　　陆小凤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接着道：“他必然是想避人耳目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于是我便趁着他不在的功夫把柴房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可是却一无所获、两个耗子都没见着！”说着他更郁闷了，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嘟一口喝干了。
　　“小凤，这是茶、不是酒。”花满楼不禁苦笑。
　　“嗯，这茶不错。”陆小凤吧唧了一下嘴道：“你赶紧再叫人酿些酒来埋下啊！昨天我已把最后那点喝完了。”
　　花满楼脸上的苦笑加深了，在纱灯的掩映下竟满是离愁。“酒喝完了，那你……也该走了。”
　　“嗯？”陆小凤一惊，挑眉看着花满楼。“满楼，你是嫌弃我了？”
　　“我何时嫌弃过你、嫌弃过朋友？”花满楼垂下眼睑、望着黑沉沉的地面黯然道：“你其实早已呆厌了、闷坏了，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我没有！”陆小凤真的急了，“我的确是觉得闷了点，可是并无去意、也更没有呆厌了。”说着他朝他的小鸡自留地挥挥手道：“再说我种的豆子刚开了花、结了豆荚，我还等着吃我自己亲手种的豆子呢！”
　　花满楼转头面对着陆小凤种下的那一小片豆田。“我会帮你看着的，决不会让它荒芜。”
　　“满楼，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那镇阳小友回来了，你便觉着我烦了？”陆小凤腾地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面红耳赤地刚要跟他好好辨辨这个理，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被他在桌上放下的一块金牌给生生止住了。“这是……”他知道这是什么，这是皇宫里的物件……是皇上的密令金牌。
　　“这是你必须走的最好理由。”花满楼涩涩一笑，抬头望天道：“即便是你想留、我也要留你，可是……天不留你。”说着他又低头怅然道：“这就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啊，陆大侠。”
　　这一声“陆大侠”听得陆小凤满嘴发苦，呆呆地望着桌上的金牌、竟不敢去碰，仿佛那牌面上雕着的栩栩如生的金龙会猛然间窜出来咬他一口似的。
　　静默了半晌，花满楼淡淡地道：“刚才你出去的时候家里来了贵客。”说着，他的嘴角些微地抖动了一下、摇头道：“你本就是只金凤凰，即便是大隐隐于市、落在我这市井小院里也难逃天子之眼、之耳。”
　　“满楼……”陆小凤怔怔地望着纱灯掩映下花满楼那张似真亦幻的脸、心里竟也升起了浓浓的离愁。
　　“皇上有难，”花满楼转头望着陆小凤，一字一顿问：“你能不去么？”
　　陆小凤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隐居的消息的确已人尽皆知了……甚至是庙堂之上！
　　原来江湖上是一派风平浪静的景象，而九重高墙之内的朝廷竟起了大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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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太平小日子过得貌似粉久粉久了哇……
忍不住预告一下下：下一章滴名字是“子系君子狼，上床便猖狂”，嘿嘿，某人要扑倒某人啦……感谢安娜有才，给偶琢磨出这么个BH滴章回名来～～（偶怕下回偶会忘了，先在此谢过了，安娜童鞋。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