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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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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光的夜晚属于阴影里的族群,墙根与树影掩埋了刺客们的脚印。
“十六他们没有回来。”
“与前几日派出的人一样?”
“是的。”
“那么依你所见,再派几人才好?”
“......大人,依属下拙见,不应再派人了。”
“怎讲?”
“对方实力远超想象,只怕......得不偿失。”
“这样啊......啧,罢了,楚大人过几日要来扬州,让底下人做好准备吧。至于郑安,想必楚大人自有安排,我们这些底下人服从命令就好。”
“属下遵命。”
......
风声凄厉,在它骤然响起的那一瞬间,骆少阑迅速起身拉开窗户,两个人随着他的动作,狠狠摔进了屋内。
施林半身染血,直接把桌上昂贵的茶盏全部扫到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听着格外明显,很快老鸨就在外头敲了门:“公子,可有什么事吗?”
骆少阑早有预料一般避开了两人,闻言扬声道:“我与夏兄闹了些别扭,无事,你且退下。”他作为“陆公子”时的说话方式与“骆少侠”截然不同,单听语调便能觉出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老鸨见多了这样的客人,不疑有他,很快就离开了。
夏君则扶住两人,把他们稳稳地平放到地上,这才皱着眉抬起头:“你的人,也过于豪放了些。”
两个伤员就这么摔进来,真不怕磕到要害当场毙命。
“大家都是江湖上混的,做事难免粗糙了些。”骆少阑掰过郑安的肩膀观察片刻,在他脸上拍了两下,“好了郑兄,可以醒醒了。”
他这两下并没有收着力,啪啪的声响夏君则在边上听着都觉得疼,趴在桌上的施林也极不明显地抖了一下,微微偏过了头。
有的人......比杀手还要恐怖呢。
郑安苏醒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脸上好疼。他想去摸摸发烫的地方,却发现自己的身上完全没有力气,不是那种力竭的虚弱,而是神经骤然放松过后,身体机能一下子没跟上,才会觉得身上半点力气都没有。
他犹豫着睁开眼睛,直接迎上了两道冰凉的目光,骆少阑和夏君则全都盯着他看,眼里分明看的不是人,而是人脑子里藏着的消息。
郑安膝盖猛地一颤,屁股刚刚离地两厘米又坐了回去。
“郑兄,还是好好说道说道吧。”夏君则眼睛微微眯起。
“你们这一派手里藏着什么戳人肺管子的东西,能让对方不惜派一等一的高手过来灭口?”骆少阑迅速接过话头,才一句话就成功让郑安变了脸色。
夏君则不由侧目,就看着他十分着急地凑上前去,揪着郑安的衣领,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着:“那些前朝的遗物,在哪里?!”
这会儿的骆少阑与平日里差异极大,至少夏君则从未见过他的情绪失控到了这般地步,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很快他又坐回原位,用平淡些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只是可怜郑安,彻底站不起来了。
“我.......那些,那些东西,”他用手扒着地板想要后退,只是可移动的空间早被一前一后两个人全部堵上,“我不知道,都在我师父那里,你想要的话去找他好了,不,不要杀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
晚风微凉,若有似无地吹在身上非常舒服,夏君则却是两眼圆睁,怎么都睡不着了。
早知郑安会抖露出这种事来,他说什么也不会救这个人。
根据这废物断断续续的描述,他师父手里捏着的是几份密信,通信双方分别是当朝的开国皇帝与当年前朝京城守城将领约定开城门共分天下的事情,里头具体写了什么他不清楚,不过单听名头就知道这玩意儿有多要命。
夏君则初入江湖之前就被他自己的师父叮嘱过,劫富济贫可以,薅点豪绅恶霸的羊毛亦可,唯独与皇室有关系的事儿那是半点也别沾,最好瞅见风声就远远躲开。
虽然他没有违抗师命,但因着年轻气盛的好奇心驱使,一直在顶风作案的边缘疯狂试探。
啧,终究是阴沟翻了船。
他有些烦躁地翻个身,一脚把被子踹下了床。
“靠!”
这是同样没睡着的骆少阑。
夏君则:“......”坏了,砸到人了。
骆少侠本来翘着二郎腿在地铺上躺着,忽然就是一大坨被子从天而降糊到脸上。他一时不察给偷袭了个正着,抓了好几把才把棉被拽开,等含着火坐起来,却只看到某人状似熟睡的背影。
夏君则屏息凝神,试图装作自己已经睡熟了的样子,没想到骆少阑扶着床沿爬了起来,直接转到靠窗的另一侧坐下,俯身凑近他的脸非常认真地看了起来。
感觉到旁人的气息逐渐靠近,夏君则的腿不由自主绷直了,藏在身下的手也开始往枕头底下摸去。
......可恨他之前把被子踢了,不然动作还能更隐秘更快些。
结果那扰人气息停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上,既没有近到引发他的下意识防备,也没有远到失去存在感,隐隐约约送来一波又一波的骚扰。
夏君则:“......”
他要装不下去了。
骆少阑看了约摸有五分钟,而后轻轻地叹一口气,状似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他的声音非常轻,轻到夏君则不聚精会神都听不清晰。
“......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给谁?什么交代?与那晚叫他少爷的黑衣人有关系吗?夏君则脑子活络,几乎是立刻将两件事联想到了一块儿。
“夏君则。”
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夏公子眼皮底下两颗眼珠微微一转。
“我要提前与你说声抱歉,郑安的命,许是留不下了。”
对方呼吸骤然接近,夏君则还没来得及抬手抵挡,就被人捏住后颈,轻轻一按。
这厮知道他在装睡!
这是夏君则心不甘情不愿地昏过去之前,脑子里最后的想法。
骆少阑的动作停顿片刻,确认对方失去意识之后才松了口气,提起长刀走到门边。
他推开门——
呼!
一个人猛地一口气冲着他后颈吹来,同时唰地从一边蹦出,不伦不类地扮着那半夜索命的厉鬼形象。
骆少阑:“......你幼稚不幼稚。”
“幼稚的是谁?”秋寻蹑手蹑脚钻进房间,蹲在床边上啧啧两声,“你倒是吃一堑长一智,都知道要把人打晕了。”
骆少阑没反驳,默认了她这说法。
“你想去干嘛,”见夏君则短时间内醒不过来,作者也没刻意压制音量,“给郑安再当两个时辰的保镖,还是就地反水把他做了?”
问明白他师父藏了什么之后骆少阑就把两人放走了,顺便还给施林留了点儿治外伤的药,他们回来后没把这事儿告诉秋寻,不过她依然知道得明明白白,骆少阑现在懒得细究她到底哪里来的消息,但也不会主动透露。
“......”
比如此刻,她得到的就依然是沉默。
不过这足够了,秋寻摆摆手:“不管你想干什么,尽管去干咯,我又不会拦你。”
“是吗?”
“嗯哼,”她脸上没有太多多余的夸张神情,“除了死期以外,我对有关你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这种话她一天能说三回,骆少阑无奈地笑了笑:“好的,欢迎来杀。”
......
他行走在苍翠的山林之中,看着铺了满地的叶子渐渐变细变窄,转为颜色更浅的竹子。这里非常安静,哪怕最炎热的盛夏,也鲜少能听到嘈杂扰人的蝉鸣——也或许是太热了,蝉都懒得出门求偶。
耳边偶尔能听到细微的风声,有时心念一转,身形便随风而动,在林间起起落落,待到尽兴而去,掸落身上沾着的两三片细叶,再烦躁的心情也舒畅了。
走到隐于山上的小院,远远就能闻见里头传出的油烟味道,还有蒸腾而起的肉香。
“师父,您又要对灶台做什么?”
他掀开通往厨下的帘子,随即就是一愣。
里面空空荡荡,别说人了,那灶上都积了三两灰尘,一看便是许久没人用过。饭菜香味也在瞬间荡然无存,转做浓浓的腐臭气息,带着一丝丝的焦糊味道。
夏君则转身,看到自己脚边的地面上全是星星点点的红斑,一路蔓延向外,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痕迹。
“师父!”他立刻循着血迹追了过去,却在掀开门帘之后一脚踩空——
“......”
夏君则猛地睁开眼睛,刚一动作就觉得后颈有些发酸。
“呃......”他挣扎着坐起身,按住一跳一跳的太阳穴。
“如果我是你,就会先把边上的早饭吃掉哦。”
秋寻捏着根油条在眼前晃着,一时想不出该如何下嘴,夏君则偏过头去,才看到一边放着的几碟包子豆浆之类的早点,想来之前梦中闻到的香味,应该就是这个了。
“骆......咳,骆少阑去哪了?”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头重脚轻的,脑袋更是像个装了水的球,什么也思考不了。
秋寻对着食物思索许久不得结果,干脆将其一折两半,毫无形象地直接往嘴里塞,塞到一半听见他的问题,于是直接回答:“唔布吉岛啊。”
夏君则:“把嘴里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我真的不知道,”过了一分钟,秋寻非常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睡完回笼觉爬起来,他就不见了。”
他跑哪去了,难不成真去找郑安了?
“你快些吃,吃完咱去找他。”想到这可能性他一着急,掀开被子翻身就要下床,“还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嘶。”
“您还是吃点东西缓缓吧,他估摸着也该回来了,急什么呢。”秋寻把碟子往他那儿推了推。
对啊,他急什么。
像是一盆冰水泼在脑门上,夏君则忽然就冷静了下来。郑安既不是自己亲戚又跟自己没有利益纠葛,自己在这上火个头。
等休整好了再去看看吧,希望他的命够大。
他三两下解决了早饭,穿好外衫直接往窗边走去。
作者还在跟豆浆进行斗争,一边喝一边四处乱看,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夏公子摇了摇头,习惯性地踩上了窗沿,他另一条腿刚刚勾住边上的房屋外梁,就猝不及防地与底下探上来的一颗脑袋四目相对。
骆少阑没什么事,他倒是给吓得心脏砰砰直跳,颇有种做贼心虚还被人赃并获的尴尬感。
“你......还要在这儿挂多久?”骆少侠等了片刻见夏君则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有些无奈地把他推了进去。
骆少阑这两个时辰也不知道去做了什么,滚了一身的土和灰,须知这厮穿出去的是一件黑色劲装,这会儿都变白了要。他非常随意地在身上拍了拍,甩下三层厚的灰土,一言不发地往桌边走去——目标直指剩下的早饭。
那只手上全是灰,一搓能搓下来长长一条,看得秋寻一阵恶心,顿觉嘴里的饭都不香了。
“你不嫌脏啊!”她怼起人向来不知委婉二字怎么写,一筷子敲了过去,敲完又把筷子一递,“拿去洗了。”
骆少阑被敲得缩了手,看过来的眼神居然还挺无辜。
夏君则摸摸仍然有些作痛的后颈,都要气笑了:“急什么,昨晚没吃饭吗?”他直接把筷子截胡,又把桌子一推,灵活地插进了骆少阑跟桌子之间的空隙。
“先说说,你去干什么了?”他抬眼盯着骆少阑。
“没干什么,”骆少阑阴着脸,显然对于吃饭被阻一事很是不满,“我去抓了个空气,施林那小子带着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