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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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客栈的后门外头，两道属于年轻人的身影静静地相对而立，月光投下大片阴影挡住他们的身形，唯有利刃的冷光若隐若现着。
这并不是一个对峙的姿势，站在前头的人似乎完全没发觉背后的伙伴已经拔刀出鞘，还在用聊天一般的语气说着话。
“所以，你在着急什么呢？”夏君则轻声问。
他轻飘飘地举起双手，也不催着骆少阑回话，自顾自地举了白旗：“先说好，我不跟你打，我投降。”
骆少阑掀起眼皮，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后背，似乎在揣度从哪里下刀会比较方便。他手下刀刃偏过一个角度，嘴上倒是依旧一幅尽在掌控的样儿：“非常可惜，时间比我预料得要少一些，谁让夏兄你太能跑了呢。”
“怪我？”夏君则偏过脑袋，用余光撇着他。
“哪里会呢。”骆少阑脸上维持着笑容。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夏君则说，“我不打算跟你虚与委蛇，赶紧让路，甭让黄雀得了便宜。”
他才往边上挪了半步，骆少阑的刀就跟着贴了上来，还对着他阴下来的脸还耸耸肩：“不用动了，已经有人过去了......嗐，别这么瞪着我嘛，月色不错，要不要去喝上两杯？”
他派了人？是那天晚上的......夏君则思衬片刻，见他没有丝毫要让步的意思，自己又不打算拿肉身跟背后的长刀硬碰硬，只能点了头：“你带路吧。”
骆少阑也是松一口气的样子，笑眯眯地收刀入鞘：“幸好夏兄答应了，那么回头怎么跟那小姑奶奶解释的事儿，也麻烦您咯。”
夏君则：“......”
他第一回发现，这厮还有点死皮赖脸的天赋在。
骆少阑堪称熟门熟路地将人领到了宜兰院——就是郑安经常逛的那家青楼——的后门，然后冲着值夜的小厮不知道亮了个什么东西出来，不多时老鸨又衣衫不整地跑出来，把两人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夏君则全程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所以，你丫之前那副纯情少男的样子也是演的？
“哎呀，原来是陆公子，来来来，这回您还是要青岚间？”老鸨非常热情地与两人保持着安全距离，领口都拢严实了，哪还有上回勾勾搭搭的样儿，“哟，您这还带着个小郎君呢，也是个好样貌的，您眼光真好。”
骆少阑早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张面具戴好，闻言十分高冷地“嗯”了一声，迈开步子就往里走。
老鸨亲自将他们引到一处雅间，里头一个姑娘也没安排，唯有外头大堂内的琵琶声透过门缝，若有若无地往人耳朵里钻。雅间内安置了数张屏风，上头多是一些附庸风雅的山水图景，拉开来便能很好地挡住里头人们的样貌，只留几道瘦长的影子被灯光映在纸上。
桌上放了一壶热茶，骆少阑给自己和夏君则各倒了一盏，微笑着递过去：“我这个人就一个臭毛病，总是喜欢一些没什么必要的仪式感，不过雅间总比大街好，你觉得呢？”
夏君则接了茶，却没接话，冷冷地觑着他许久，才道：“不装了？”
他那双惯常温和的桃花眼里半分笑意也无，嘴唇微微抿着，脖子上的青筋也没藏好，整个人就处在一种爆发前夕的状态中，火气旺盛到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的地步。
骆少阑看着他，叹一口气：“不装了。”
他这话出口，约等于把那张初出茅庐的憨憨面具扔到地上踩了两脚，连带着夏公子的脸面一起。
夏君则现在只觉得，当时想“照顾晚辈”的自己，简直是个弱智。
“陆公子......”他摇晃着杯中茶水，一点要喝的意思都没有，“真是好算计啊，你的真名叫什么？”
对面的人毫不犹豫：“骆少阑啊......唉唉扇子收一下，这件事上我没有骗你，真的。”
夏君则把折扇横在他脖子上，眉梢眼角里全是怒气，他不擅长被骗，更不擅长处理被骗后起起伏伏的情绪，这会儿大概只有把姓骆的揍上两回，才能缓解这口恶气吧。
“......”骆少阑将手按在他肩上，微微用力，“夏兄冷静，你还有问题想问我吧，现在就打死了，岂不浪费？”
夏君则冷冷睨着他，比起动嘴扯皮他其实更擅长动手解决问题，这一点有人明白吗？
“说真的，我也想查出真凶，”骆少阑拨开他的扇子，“但是时间不够了啊。”
“新的寿礼已经到了京城到了皇帝面前，那块黄玉现在可以是任何东西，但到底也算个有名号的宝贝，周老头不可能不上报，他去哭完，接着来的就是官差，而且是皇家的官差。”他眉头微微皱着，“我应是同你说过，我不太方便与京城那边的人打交道，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夏君则没急着动，继续看着他。
“......”骆少阑摆出一副妥协的样子，“我是找人去捞郑安了，他的小命暂时不会有事。”
他这句话并没有扯淡，施林和郑安都可以作证。
“呃，呃啊啊啊啊——”郑安两腿抖得跟筛子似的，反手死死勾住施林的小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施大侠，大哥，救命啊——”
“你，郑兄麻烦......”施林狠狠掀开扑过来的杀手，反手送上一剑，“放开我的腿，我动不了了！”
这废物，到底为什么要留下他的命！
幕后的家伙还挺重视这废物，一口气派了三四个人过来，把他们两个牢牢围在了里边，这帮人训练有素，动起手来丝毫不讲武德，专门往后背之类的地方戳。施林虽然对此经验丰富，奈何腿上挂了个帮倒忙的货，偶尔也有躲避不及的时候，很快就挂了彩。
“呃！”
后背忽地感觉到了金属的冰凉触感，新出现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感到疼痛就被麻痹，施林用力按住伤口，感觉到那处周围的皮肤正在收缩绷紧，有细小的血管自底下浮现，轻轻一碰便是铺天盖地的疼痛感。
这种毒他认得，专门拿来对付猛兽的，没想到对方这么看得起自己，连如此稀贵的药都舍得拿出来用。
“你派了几个人去？”老鸨亲自送了些精致的点心来，夏君则拈了一块送进嘴里，借着吞咽的动静掩盖自己手底下的小动作。
“一个。”骆少阑立刻回答。
“足够吗？”
“那人的本领，应付些喽啰绰绰有余，不必担心。”骆少阑杯中的茶已经见了底，他没有再添一杯的意思，只支着下巴懒懒地看过来。
去除了有些笨拙的伪装，他整个人锋芒毕露，压迫感强到让人略微有些窒息。他自己应该也明白这一点，很快又将周身气息尽数收敛，只余举手投足间隐藏的气劲，方知是个有些本事的练家子。
“我的目的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你也应该知道，既然事情明面上没有发生，鲁家镖局就只能把失信的原因咽下去，顶多捏着杀子之仇来找事，”他一挑眉，眼里似乎含了些笑意，“也就是说，夏公子，你现在是自由身了。”
不会再被通缉，也不用担心被大批“侠义之士”追杀，对于夏君则来说，有着一身极优秀的轻功，天地四方，他想去哪都可以。
包括这暂时的盟友和伙伴关系，也可以告一段落了。
夏君则对上他的视线，眼里多有揣度之意，一只手转着茶杯，一手摩挲着下巴，花几分钟时间做下了一个决定。
“算了。”
骆少阑似乎有些惊讶：“你不打算离开？”
“你听过说书吗？”夏君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没有。”他哪来的空闲去听那玩意。
“那些说书的最爱说一句话，叫‘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瓷杯在夏君则之间摇摇晃晃地转了一圈，又被稳稳地扣在桌上，“书不听完会让人心中不豫，这种事情也是一样的。”
所以他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至少也得看看到底是谁闲着没事往他头上扣了这么一口大黑锅。
“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我的脚程到底是比猫要快些。”
“......”
“不欢迎我？”
“不，我就是......”骆少阑思索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用词，有些挫败地垂了头，“夏兄请便吧，我不会拦你。”
夏君则满意地点了头，抬手为自己添了一杯茶，顺便把掌心的冷汗尽数抹到袖子上头，换了一个话题：“过了这些时候，你派过去的人也该有点收获了。”
“他若是解决了杀手，会把郑安带过来的。”
“若是没解决呢？”夏君则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骆少阑沉默片刻，毫不避讳地冲他露出一个带着血气的笑：“那就同归于尽吧。”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窗外风声骤然大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