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剑》树辞乌

16、第 16 章

　　“对了，”骆少阑皱着眉盯着秋寻看了片刻，忽然开口对她说道，“你听说过施林吗？”
　　秋寻脚步一顿：“谁？”
　　“就是你那天碰到的跑掉的女人，很能打却要装孙子的那个。”骆少阑挑了挑眉，快速上前两步与她并肩走着，视线则悄悄歪了过去，盯住她面上的神情。
　　然后他就看到作者的笑容一滞：“她......不，他是男的？！”
　　这话一出，骆少阑表情没什么变化，落在后头的夏君则却面色一沉，搭在扇骨上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将扇子展开，又不得不忍住。
　　“等下，那那那那那，那个难道也是男的？”作者吓得手都在抖，最后直接一巴掌呼在了自己额头上才勉强保持住稳定。
　　此话出口，骆少阑倒是一怔：“哪个？”
　　“就那座院子里啊，”秋寻说，“我到的时候那边还有一个女的，不过她一直缩在角落里没动，身上头上全是血块，感觉像是死了，你们没看到？”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夏君则开口就是扯淡：“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不过我没注意......你走的时候，尸体还在原地吗？”
　　秋寻想了想说：“不在了，应该是混战的时候给人摸走了。”
　　摸走了？这谎扯得有半点技术水准吗？
　　“所以他们打的时候，”骆少阑眯起眼睛，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就单看着？”
　　“对啊，”他等着秋寻的呆滞与惭愧，没想到对方磕绊都不打一下，理直气壮地反将了他一军，“你不也只是看着？”
　　骆少阑无力反驳。
　　他能说什么，说是怕对方讹上自己，怕对方碰瓷儿？还是担心对方看上自己，想送上门给自己当老婆？他那会儿甚至连那个女人是施林都不知道。
　　他无话可说，他就是“见死不救”了。
　　“好了，”夏君则皱了皱眉，拦在二人中间，“都少说两句吧。”他看着天色，“骆兄如果无事可干的话，不如想想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桩案子查到现在已经不只是鲁青的事儿了，很多事情和人都出现得太过巧合，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推着他们一路往下查，而他们连对方的半分目的都不了解。
　　“如果没有方向的话，不如先回家休息一会儿。”秋寻对他的态度就好很多，主动提出了还算是人话的建议。
　　“家......说到这个，你这几日在哪儿落脚？可有遇到什么事儿？”夏君则看她。
　　秋寻说：“我就住你们楼上啊，你们搬过来的时候我还跟你招手来着。”
　　夏君则：“......”
　　骆少阑被问住之后抱着胳膊一直没说话，等他们决定回客栈之后，就跟在后头慢悠悠地走着，对于作者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黑脚报以无视态度，甚至直接踩了上去，在主人完全没有自觉的时候取得了与秋寻对上之后的第一场胜利。
　　交谈间，三人绕过一处拐角，然后忽地就见火光冲天，嘈杂的哭喊声与叫嚷声撞入耳中，激得人身体立即起了反射，周身寒毛全都炸了起来。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秋寻发间冒出了两个小小的尖角，在头发下顶出了两个小小的包，腰后的衣服下也多出了一个奇怪的凸起，还在轻轻移动着。
　　只是那凸起没动两下，就被作者一掌按下，她松了一口气，赶紧把尾巴和耳朵往回收。
　　都怪这突如其来的火，差点把人吓出原形。
　　夏公子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即不动声色地滑了开来，重新转向骚乱的源头。
　　那火焰来势汹汹，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扭动着，不时被天降的一盆凉水泼下些许，过了几秒复又卷土重来，几乎燎到了来救火的人的衣角，逼得旁人不得不后退几步。
　　身边忽地刮过一阵风，骆少阑已经冲上去了。
　　“喂！”秋寻下意识喊出了声，往前挪了些许，却正逢一小簇火苗飞了过来，她又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直接吓出了个层层叠叠的双下巴。
　　夏君则也想跟着跑，走到一半见她这反应，送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跟了上去——跟到一半还是留在院子外头没动，里边人太多了，再挤进去就只剩添乱的份了。
　　火势很旺，但救火的人更多，众人前仆后继，从木桶到脸盆，再到锅碗瓢盆等家伙什统统上阵，幸好边上就是一条小细河流，不用担心无水可用，众人齐心协力，直接给龙王的活儿都给抢了，来了场局部的人工降雨。
　　而饶是如此，待到火焰全息的时候，也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骆少阑抹了一把脸上混着黑灰的汗，眯着眼睛透过烟雾看去，眼前的小院子已经烧得看不出本来模样，这路口他却是认得的——昨儿才在这给人摸了大腿，想不记得都难。
　　他看着小院，心里止不住地发寒。
　　骆少阑自诩混了两三年江湖，已经不再是最开头那会的毛头小子，但看到这般场面的时候还是会有极深的无力感自心底冒出。
　　他知道世上有许多恶人，但恶的底线总在被人不断地刷新着，而到底是为什么，好人总之不得安宁，有时连全乎的身体都留不下来。
　　此处接近闹市，居民众多，放火的时间还是众人都在外头忙乎的午后时分，但凡没人发现，就不是两栋屋子能解决的事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让人不惜干出这般事情也要毁尸灭迹？
　　对了！毁尸......
　　夏君则撂下手里的大木盆，扶腰喘着粗气，扭头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得等人全散开，”骆少阑脸色非常难看，但还是摇了头，“太显眼了。”对方搞出这么大阵势很有可能是在放饵，现在跑出去就中计了。
　　夏君则却说：“那我去。”说着已经扇子一摇一指，闲庭散步般往院里走去。
　　被指的秋寻：“？？？”
　　她有些懵逼地环视一圈，确定夏君则指的不是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反而安下心来，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沉淀下去，化作轻松的笑意。
　　见夏君则越走越远，她眼珠子一转就想跟上去，又被骆少阑拦下。
　　“瞎凑什么热闹。”骆少侠说。
　　秋寻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驻片刻，叹了一口气说：“这位少年，我观你印堂发黑，最近怕是要有血光之灾啊！”
　　骆少侠不为所动：“想比试直说，找片空地就行。”
　　“谁要跟你打架，你又打不过我。”秋寻不想跟他交牌，她想找夏君则聊天，“好侠不挡道，让我过去。”
　　骆少阑说：“不行。”
　　“当心我揍你。”作者忽地沉下了脸色，阴森森道。
　　她一收了笑脸，两条眉毛就自然地压着眼眶向上斜斜扬起，眼睛黑白分明，配上似真似假的几分杀气，反派的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
　　然而这变脸来的太快，没有铺陈的情况下带来的威慑也十分有限，至少骆少阑是完全没被吓住，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揍就揍吧，揍完拍拍屁......衣服还是一个好汉。”
　　秋寻也不说话，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骆少阑：“......”嘶，还真有点瘆人。
　　结果那小姑娘看了他一会儿，居然转身走了。
　　“去哪儿？”他问。
　　秋寻毫不客气：“关你屁事，爬开。”
　　作者心情不好，看着他那张脸就觉得更加不爽，摆摆手走了。
　　骆少阑：“......我招谁惹谁了我。”
　　“怎么了？”身后传来夏君则的声音，骆少阑一回头就看见他也一身黑灰地回来了，脸上表情多少有些不豫。夏公子瞥了眼自己这惨不忍睹的衣服，无力地闭上了眼不再去看，“我先说吧，里头有四五具烧成炭的尸体，明面上没剩下什么，人太多了我不好细瞧。”
　　“嗯，也是没办法的事，”骆少阑摇了摇头，冲着秋寻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又跑了。”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夏君则眼睛微微一眯。
　　骆少阑摇头：“看起来似乎真的只是恰巧碰上，但你也知道这不对。”某些语言上的破绽，他不信夏君则没注意到。
　　“明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好了，”夏公子会意，然后叹了一口气，“哦，没有贬低骆兄的意思，只是这会儿不宜多生事端。”要是你给人揍一顿，容易吸引视线不说还会折损战斗力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先回去洗洗。”骆少阑看了看自己身上，后知后觉地皱了眉。
　　“好。”夏君则也快忍不了这一身脏了，作势就要运起气功来个飞檐走壁。
　　骆少阑连忙去拦：“停停停停停，你还嫌不够显眼？”现在两人蹲在转角处的角落里还好，这要一飞直接就成人群中最闪亮的两颗星了。
　　“这一身也很显眼。”夏公子衣袖一甩，扑了骆少侠一脸灰，他方才火灾现场里走了一遭，身上都快积一层灰壳子了，硬邦邦的能敲出声儿来。
　　“别甩了，”骆少阑狼狈地侧过头，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解了下来，“行了把这个披上，没比你的干净多少但比你的正常......看什么看，我有浆洗过！”
　　夏君则说：“你确定？”
　　“确定，”骆少阑的话语掷地有声，随后又软了下来，“好了咱别折腾了，回去还得养养精神，不然晚上......”他说着说着便消了音。
　　夏君则抬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念头。
　　“明白。”他嘴唇蠕动两下，轻轻吐出了几个字眼，声音极轻，被淹没在人的说话声与脚步声中，只让骆少阑听了个分明。
　　随后骆少阑点了下头，表情沉冷，有种尖锐的东西几乎要刺破皮囊一般，在他周身筑起了不容侵犯的保护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