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泗泪》子因心

8、芮姬的秘密（上）

　　每一个王室都有一些不为人知，或者深惧人言的秘闻。

　　人口简单的褒国王室也不例外。但，褒国的这个秘密，却不仅仅是自己王室的丑闻，更牵涉着大周王室。

　　这也是褒国国君这些年，面对大周时如履薄冰的缘故。

　　秘闻的主人公，自然是鲜少露面的兰芮王姬。

　　我离开了郭公子，入住了褒国宫中，受到的待遇犹如王室王姬，我以为这是褒后喜爱我的缘故，但我自搬入蒹葭阁住下后，至今已半月，褒后并未召见过我。

　　只是我每天都会收到各色的美食和美衣，王宫内也任由我走动，只是我每次进入兰芮王姬的兰苑的时候，总有一些人带着别样的眼神看我。

　　起初，我以为只是因为芮姬殿下鲜少与人接触，而我却三番五次打扰了此地的清净，所以惹得人议论。

　　直到某一天，我蹲在苑中花树下采集花瓣时，身边路过两个侍女，因为聊天太投入，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从而听到一些平时听不到的八卦。

　　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那个阿泗姑娘是什么来头，怎么一入宫就这么得宠？”

　　另一个偏温柔的声音答：“你没发现么？阿泗姑娘往兰苑去过三次了，你来宫里这么久，你可见过兰苑有人拜访过？”

　　“没有，哪怕是褒后也很少去，只有洪德世子两三个月会进去一次。”

　　“这就对了，那天我给兰苑送东西的时候，我听到一直伺候芮姬殿下的嬷嬷说，阿泗姑娘真像芮姬殿下。”

　　“你居然敢偷听嬷嬷们说话，你好大的胆子。”

　　“嘘，你小声点，我哪里敢偷听，我就是刚好路过，听到一句而已……”

　　“可是，可是这阿泗姑娘怎么会像芮姬殿下？”

　　“你来的时间短，自然不知道，传言说芮姬殿下有个女儿……”

　　“啊？可是她从未出嫁……”

　　“小声点，你还想不想在这宫里待了，这是传言，我也不知道……别说了，赶紧干活去。”

　　我从听见我名字时候，就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听完了所有的话，想起我第一次见芮姬殿下的情形，对于我和她的相貌，我也深深的怀疑，对于听到的那个结果，我既期待又害怕。

　　但是，我想起我来凡间的使命，使我不得不承认，这很可能是事实，也昭示着我的任务的开始，而我必须一步步的去揭开它，然后走下去。

　　我蹲在花丛里还在思考着这个事情，回去帮我拿花篮的桑芷已折返，在外面大声唤我。

　　“阿泗姑娘，阿泗姑娘，你在哪里？”

　　我收拾了我的心情，换上一副笑盈盈的样子，立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举着手里的花，对她扬了扬手。

　　“我在这呢……”

　　“姑娘，花篮来了，你是打算摘来放在哪里啊？采衣从膳房已经回来了，拿回来好多东西，在给你做好吃的了，让我告诉姑娘摘了花就可以回去吃了。”

　　“咱们先不回去，把这些花摆弄好，咱送去兰苑。”我略一思考后，回复她。

　　“啊？又去兰苑……这……”桑芷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觉得她是否也听说了那个传言。

　　但我没有打算询问她，我决定自己去找答案。

　　兰苑，依旧大门紧闭。

　　我抬手扣了扣门环，守门的嬷嬷见是我，就让开了路。

　　我接过了桑芷手中的花篮，挥手让桑芷先回去，我独自一人进了兰室。

　　听见身后的关门声，我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再看了看手中的花篮，颠了一下，看着鲜艳的花瓣微微的颤动，似乎在安抚我的心。

　　我径自往芮姬殿下的寝居走去，此刻，她一人坐在居室内的榻边，手里拨弄着一块藤木。

　　她看了一眼我，然后又看了看我手中的花，招呼我过去坐。

　　我把花放在桌上，斟酌着如何开口。但芮姬殿下却先说了话。

　　“你看这块藤木，像什么？”

　　“这个……”我因为脑子有事，并未认真的看，只觉得像一个动物或者图腾形状。

　　“阿泗，你想听故事么？”芮姬殿下放下了手中的藤木，温柔的看着我。

　　“我……想听……”我虽然更想问她我的问题，但是却不好拒绝她，我想着听完这个故事再问也不迟。

　　只见她起身到门口，伸手关了门，然后倒了一杯水到我跟前，开始了她的故事。

　　十六年前，十四岁的兰芮，就被送进了周王宫，和她一起入宫还有其他王侯的仕女，年岁都在十岁或十一二岁，唯独她是年纪最长的。

　　送进宫的仕女，名义上为入宫学习诗书礼乐等礼仪，以便弘扬礼教文化，实际也是为充实周王后宫。

　　一群十来岁的小姑娘，初入繁华的周王宫，一点也没被庄严巍峨的楼阁殿宇所威慑，一个个脸上都露着新奇，对那些从未见过的衣饰、从未尝过的美食，充满了无限的向往，更向往着从此长久的生活在这富贵窝。

　　唯独兰芮，因着年长的缘故，显得格格不入，总是默默的待在一旁，也不大拘言笑，虽然容貌也不俗，但因不出众的性格，在周王宫待了近一年，并未引起教管嬷嬷的重视，除了日常跟着其他仕女学习，便是被安排做些侍女的活计。

　　因着她的年纪即将及笄，又是褒国国君惟一的女儿，在她及笄前一个月，褒国国君便来接她回去。

　　当时，周王王后姜氏即将临盆，周天子宣王带着众大臣在祀年殿祭祀，兰芮跟随父君等在殿外，突然她见一道闪电向房顶劈下来，心里的惊悸还没缓过来，便伴随着一声响雷，殿内的人都惊呼了起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和脚步声就到了殿门口。

　　只见众人对着地上指指点点、大呼小叫的，兰芮定睛一看，一道黑色的细长的东西，似蛇又没形，似绳子又在动，隐隐还泛着青绿的光，从大殿里窜了出来。

　　那东西速度极快的往自己的方向游窜过来，她心慌的跳脚避开，与此同时，大殿里出来的一群人也到了自己跟前。

　　处于最前面的居然是周宣王，身后是自己的父君及其他王侯大臣，兰芮及身边其他伺候的侍女，都赶紧下跪俯首磕头。

　　王上及众大臣眼见那东西往兰芮的身边窜来，走拢看时，身后已无影踪，正觉得奇怪，一边让殿外守候的人相互搜查身上，一边殿外各处查看，叽叽喳喳的，殿外的人一脸茫然的不知道搜什么，而殿内出来的那群人又个个神色凛然，似乎是极为宝贵的东西。

　　一群人正胡乱忙着，突然有传信的侍卫，一边奔来一边高呼，“王后生了一位公子，王后生了一位公子！”

　　混乱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宣王陛下和众大臣相互看了看对方，其中一位穿着祭祀服的臣子，率先跪了下来，然后其他人都跟着跪下，齐呼：“恭喜陛下！恭喜陛下！”

　　然后，关于那个游窜的黑乎乎的东西，大家也都不找了，宣王陛下带着众臣走了。

　　原本定于三天后离宫回褒城的，当天夜里凌晨，兰芮便被父君派人通知连夜跟着离开了。

　　回到褒城后，父君对兰芮说，暂时不能出门见人，不能让人知道自己从周王宫回来了，更不能说在祀年殿发生的事情。

　　大概一个月后，从周王宫传来消息，说司天台官给姜后生的小公子占卦，卦象十分不吉利，当时在祈年殿外的那些侍从都被灭口了。

　　而与此同时，兰芮因身体不适，被医师诊治时发现怀孕了。

　　褒王和褒后都十分震惊，褒王认定兰芮与人苟且，有辱褒国王室名誉，恨不得当即鞭笞死她，但兰芮死命叩头的嘶声厉喊自己冤枉，情急之下，褒后想起守宫砂，并亲自查看了兰芮的守宫砂，确认仍旧是完璧之身。

　　此事难免过于荒唐，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褒王只得下旨，称王姬兰芮得了怪病已被遣送回国，此病不能风吹日晒，只能隐居室内，或许能活过三十岁。

　　至此，兰芮便开始了她幽禁宫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