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陛下相爱相杀》桓婧

29、第 29 章

　　根据金鹄儿的复述，我得知左信确有反叛之心，这次关城门，就是察觉到朝廷暗中派人来了宝关县，他们想瓮中捉鳖。

　　而他们信息的来源……是韩相。

　　“韩相？”我们探听完消息回到落脚地，同众人汇报时，张濂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这个称呼：“当朝丞相并不姓韩，只有……”

　　他欲言又止，却是齐峻接上了他的话：“只有奸臣韩净秋，为先帝在位时的丞相，姓韩。”

　　周遭一时沉默。

　　茯苓身体微微颤抖，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拍拍肩膀安慰她，奇怪地看向齐峻：“韩净秋不是伏诛了么？”

　　“这便要问张御史了。”齐峻好整以暇地抱着手。

　　张濂看到周遭向他投来的目光，勉强开口道：“当年……韩净秋伏诛时已是一具焦尸，只是经过身形对比确实相似，后来韩净秋也一直没再出现，刑部便匆忙结了案。”

　　“只是‘相似’？”我疑惑地重复。

　　张濂点点头。

　　金鹄儿认真瞧着张濂的表情，淡漠地吐出一句：“张大人还有隐瞒。”

　　张濂被说得一噎，眼神有些闪烁，理了理袖子：“我没有。”

　　他神色这般心虚，明显就是还有隐瞒，我着实没想到，金鹄儿瞧着冷颜冷面，对人的观察却这样准确。

　　“张大人，”我尽量缓和了语调，语气诚恳道：“现如今我们都被困城内，性命攸关，多点信息就能多一分存活的可能。”

　　张濂环视一圈，眉头紧皱，神情十分为难，半晌才道：“非我故意隐瞒，而是……而是这件事牵扯到皇室秘辛，当时陛下的意思，是把事情暂时压下不提——好吧，今日情况危急，我且一并说了。”

　　张濂艰难开口道：“当年韩净秋伏诛，是在容妃宫里。”

　　众人面面相觑，都品出了这话不一样的意味，韩净秋与容妃联合的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张濂再强调这一点，只能说明……

　　“他们有私情？”金鹄儿一脸平静地将话问了出来。

　　问话的人没什么表情，听见金鹄儿这句话的人中，却有人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张濂默认，继续道：“当年在容妃宫里发现的两具焦尸，是男子牵手环抱着女子，其中那名女子腹中还有尚未出世的孩子。”

　　金鹄儿分析道：“如果是韩净秋想保护容妃，借容妃腹中的孩儿做辅政大臣，独揽大权，如此尽心尽力倒也说得过去。”

　　“没错。”张濂忙不迭附和了金鹄儿的话：“正因如此，此事尚不可定性，所以陛下才下令暂时压下不提。”

　　毕竟是皇室秘辛，如今的皇帝又是打着诛奸臣的旗号继的位，自然不好将尚未调查清楚的事公之于众，以免引起更大的风波。

　　发生如此大的变故，我瞧着众人都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宽慰道：“诸位不必着急，等韩净秋现身之时，此事自然可水落石出。”

　　“韩净秋会现身？”张濂疑惑地问。

　　金鹄儿继续复述自己听到的消息：“左信同吴天锡说，用查贼人的借口关闭城门，另一个目的就是要安抚县尉阮英，确保阮英此时不会有异动，另外，虽说阮英的妹妹阮菱即将成为太子妃，但若告知阮英——先帝之子尚在人世，且愿与阮家结亲，阮菱嫁给先帝之子就能直接做皇后，比一个尚且不知未来地位不稳的太子妃位可好得多。”

　　“陛下早就立了太子，以后必然是让太子继承大统，哪里会地位不稳？！”张濂难得着急地反驳。

　　金鹄儿却是一脸的无所谓：“这是左信说的，你有气找他撒去。”

　　“一帮乱臣贼子！”张濂低头恨恨地斥了一声，目光扫过齐峻，神色一滞，又转头望向别处。

　　我瞧着张濂这眼神算是明白了，合着朝中真有人觉得齐峻是个威胁，会动摇齐屿的太子之位——难怪太子瞧着是个宽和御下的，当时也没有因何永泽刚惩处了自己的幕僚就拒绝帮忙，太子一系的臣子却是个顶个地针对齐峻，只有看在眼里的对手，才会出手打压，确实如此。

　　我替金鹄儿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他们打算试探阮英，如果阮英同意合作，韩净秋便会现身，带着容妃之子号召天下兵力，直取都城，如果阮英不同意，则杀之——所以接下来，我们需要同阮英交涉，劝阮英先假意答应左信的招揽……”

　　“待韩净秋出现，便即刻将人诛杀！”张濂接上我的话。

　　我叹气摇头：“您怎么和顾大人一样喜欢打打杀杀？我们回来的路上商量计划时，他就这么说。”

　　顾升泰坐在一旁不服气道：“乱臣贼子，定当诛之！”

　　“陛下当年选择不把案件的细节公之于众，是因为希望韩净秋死吗？”我反问他们，见他们冷静些许，才继续道：“此事不查清楚，不给出明确的结论，今后还会有人打着先帝之子的旗号招摇撞骗，只会没完没了，所以韩净秋如果真活着，和那个‘先帝之子’，就都要一并带回去！”

　　“先帝之子怎可带回？！”顾升泰急得站了起来，“难不成还要把皇位传予他？”

　　“顾大人，你的担心着实多余。”我道：“先帝暴虐成性，不听忠臣之言，宠信奸佞残杀无辜，差点丢了江山，是深入人心的事实。而当今陛下宽仁，不追究当年被奸臣胁迫的世家后人，致力于平定天下安抚百姓，亦有目共睹。太子仁德，承袭陛下之风，才有尔等追随，望他继承大统，再创盛世——如今这局面，有谁会同意让先帝之子继位？带他回去，不过是让事实明晰，叫天下所有想借先帝旗号的人都看个清楚，此举是否得民心罢了。”

　　张濂思索片刻，问：“若事情不似你所料想的那样发展，又当如何？”

　　我诧异地问：“张大人，你对陛下和太子这般没有信心么？”

　　张濂一时语塞，从鼻间哼出一口气：“你准备何时与阮英交涉？”

　　“明日一早，赶在左信他们前头就行。”

　　“为何不是今晚？”

　　“现下已经过了子时，我们又不是要趁夜暗杀阮英的贼人，何必这时候去？可能会引发骚乱不说，叫阮县尉生疑也是不好的，还是养精蓄锐以待明日吧。”我接过金鹄儿手中的草席准备同她一起去铺床，忽然又想起来问张濂：“张御史与阮县尉可算熟识？”

　　“有过几次会面。”

　　“若拿着您的印信去见他，是否会让他们对我们多几分信任？”

　　张濂思索片刻：“好，明日我把印信给你。”

　　像他这等朝廷大官，若非必要印信不离身，拖到明日再给，我也能理解。

　　金鹄儿在内室挂了个帘子，和我及茯苓挤在草席上将就着睡了。情况危急，我们只有这一处落脚地，着实不能太过计较。

　　翌日。

　　黎明时分，我被窗外的鸟叫声唤醒，随意抹了一把脸起身，张濂郑重地把印信交到我手中，嘱咐我千万要保管好，我应了一声“是”，同金鹄儿及顾升泰一起出了门。

　　路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顾升泰回头看我一眼，神情颇为忧虑，好似十分担心跟着我执行计划是否靠谱，但鉴于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跟随。

　　我深吸一口清晨冰凉的空气，试图驱散困意：“抱歉，昨晚没睡好，我们尽快将事情办完，回去补觉吧。”

　　顾升泰欲言又止，带着我和金鹄儿往阮英的营地里走去。

　　阮英带着两千兵马，没住府邸，而是在营中与士兵同吃同住。顾升泰之前就已经备好了营中士兵的衣服，打算找机会混入其中探查消息，顺便确认阮英是否值得信赖，倒正好给我和金鹄儿用上。

　　“巡逻的卫兵都有定数，我们三人一起跟上太过显眼，所以我们一人找一队跟着，届时在主帐汇合。”顾升泰在营地舆图上指了主帐的位置，我和金鹄儿对他的计划没有异议。

　　“金鹄儿先走，你第二。”我对顾升泰说道，“我殿后。”

　　顾升泰抽抽嘴角：“你这番安排，是不信我？”

　　“你我各为其主，只因遇到了如今棘手的情况才暂时联合，难道你就全然相信我？”

　　我的反问将顾升泰堵得一时无言，他顿了顿道：“此番是要为了阻止颠覆朝纲的乱臣贼子，我定然全力以赴。”

　　“啊，我信，不过还是得留个心眼。”我在顾升泰气愤地要出言反驳我之前指了指金鹄儿道：“她潜入的本事极佳，正好可以给我们打个样，你要不看看？”

　　我说完，看向金鹄儿，她整了整绑发的头巾，趁着一队卫兵巡逻到此时，从我们藏身的灌木丛中走出，翻过营栏自如地跟了上去，随后又在这队卫兵准备转向时跟上了另一队去往主帐方向的卫兵，动作之行云流水，叫人惊叹，连顾升泰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从哪儿找来的人才？”

　　金鹄儿的底细我自是不想透露的，我没答话，只冲顾升泰摊了摊手道：“她已经为大人探过路了，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