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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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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期停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月,政府方面却没了声音。骆菊影以为是李启明从中斡旋,心道那人虽不是个东西,倒还有些法力,便有意拉拢他。
李启明并不清楚其中的奥妙,还以为手中捏着筹码、很沉得住气地接受了“名仕”的好处,该吃的吃、该拿的拿。一时风平浪静。但骆菊影终归不放心,知道这种局面迟早会生变,就接受了法律顾问冯国强的建议,起诉区粮油公司单方面违约以拖延时间。
表面上看起来,官司自然是“名仕”赢了,但终止租赁合同的说法却没有改变。法院判定区粮油公司作出经济赔偿,等于是让双方各挨了五十大板。而此时的区粮油公司正在申报破产,根本无力兑现“名仕”的损失赔偿。对此,徐逢春也是一肚子的苦水,说反正也习惯了,国企就是这种鸟样,重大问题子公司根本没有自主权。
不过,李启明倒是给了个明确的答案:区粮油公司早就成了空架子,一旦仓库那块地皮再划归市政,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空壳子,还不如破产撤销的好。
于是一个月后,“名仕”又将区粮油公司的上级集团公司告上了法庭,法庭最终判上级集团公司以一定数额的经济赔偿终审了案件。一旦政府方面给出确定的搬迁日期,“名仕”4S店须立即关门让位。
这样一来二去的,时间又过了大半年。骆菊影觉得自己走进了死胡同,自和沈毓民分居之后的生活简直一团糟。为了麻醉自己,她又开始跟江思浩周旋、跟颜冰调情,即便如此,内心的苦闷依然像块沉重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江思浩真真假假求了几次婚未得到期待的答复之后,终于在中秋节的夜里拂袖而去。尔后,更雷人的情节出现了。
元旦假期,骆菊影跟着颜冰到浙江的某个乡村度假。半夜醒来的时候,听到颜冰在套房外间打电话。
颜冰压低了嗓音说:“大哥,能不能再过段时日,求婚的话暂时我还开不了口。粮油仓库那件事给了她不小的打击,照目前的情形看,她不可能有结婚的心情。再说G市的沈毓民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办正式的离婚手续,说不定为了‘名仕’的前途考虑,他们会联起手来……好的、好的,那到时候再说吧。”
骆菊影就像被人突然敲了一闷棍,半天没回过神来。曾几何时,自己竟然成了个香饽饽,原来这世上真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她原想跟颜冰互不知底细,交往起来不会有障碍,想不到人家一早就把她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的,完全是有备而来。那么,她也该找个人去探探他的底了,别弄到最后被人卖了也不知道!她在心底自嘲了片刻,听到颜冰进屋的脚步声,便装作熟睡的样子蒙混过关。
仅仅过了一星期,她委托私家侦探调查的颜某人的底细就有了回音。颜冰,现年三十三岁,婚姻状况不详,北方颜氏财团的二公子,两年前刚刚从日本留学归来。颜氏集团以开矿起家,名下产业涉及矿产、冶炼、有色金属等,近期开始投资房地产及汽车销售行业。
“哟!倒也不能小瞧了这小子了!”骆菊影拿着那份报告,真有点哭笑不得。明摆着的,他接近自己就是为了“名仕”。真没想到,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也会有人打“名仕”的主意!
这个时候她倒是异常的冷静。“名仕”是骆家两代人艰苦创业的成果,如果不能在她的手上发展壮大,那么,她是宁可拱手送给沈毓民也绝不让外人插手的。最起码的,在“名仕”的创业路上,唯有沈毓民曾与她携手并肩过。
正巧沈毓民打来了电话,问两年的分居期限已满,是不是把该办的手续办了。她想也不想立即就答应了,约好了第二天的下午在她的办公室了结此事。
失眠了一整夜的骆菊影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想到今天就要和沈毓民签离婚协议了,浑身上下就会冒出掉进冰窟般的寒意。
“我终于要失去他了吗?我终于要失去他了吗?”她的精神状态似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再也顾不得一惯的风度,对着空旷的屋子大喊大叫,“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随即放声大哭。狮松犬鲁卡斯闻声后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跑了过来,呜呜地仰头悲鸣着。
骆菊影俯身抱起它,泪眼婆娑地呜咽道:“鲁鲁,爸爸不要我们了!这次爸爸是真的不要我们了!”鲁卡斯体贴地用舌头舔了舔主人的手,把脑袋往她的怀里蹭了又蹭。
骆菊影颓然地倒在沙发上,终于心力交瘁了!其实,4S店的官司于她还算小事,但“名仕”收购的几支股票全线套牢却让她跌进了恐惧的深渊;就在前天,她还听见一位业内人士跟她透露,有家外资公司已经打算出资收购“名仕”了;再加上颜冰其人其事……
“鲁鲁,妈妈只是一个女人啊!爸爸走了,让我如何撑得住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啊!”她的父母只有她这个女儿,她本想将两位堂兄招来也好有个依靠,谁知庸才总是庸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与粮油公司打官司其间,徐逢春已经把骆家两兄弟吃里扒外的情况和盘托出。事实面前,骆菊影不得不佩服老爸骆鸿生的眼光。想当年爸爸也曾把骆菊华、骆菊新叫来帮忙的,仅仅是交给他们办了几件小事之后,她的爸爸就掂出了堂兄们的份量,结果给了他们一笔钱打发走了了事。说句良心话,“名仕”能有今天的规模,完全是靠沈毓民,他像是有使不完的劲,简直一呼百应。前几年,他们夫妻感情还算好的时候,还曾设想等公司再兴旺些上市的。可以后,他再也不会管这摊子事了,那么,她要如何做,才能维持往日的风光?
这一瞬间,满屋子飘荡的四面楚歌唱得她耳膜欲裂!她绝望地想着,与其艰难地挣扎,倒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去想那些烦心的事。要是死了的话,就可以见到亲爱的爸爸妈妈了。这世上恐怕只有父母与子女这样的血缘关系才是最最铁杆的关系,才是无论怎样也剪割不断的情感纽带。
骆菊影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于是,重新洗了脸,梳妆完毕之后,给她的律师打了电话。
冯国强律师接到骆菊影的电话后,准时赶到了位于外滩的“名仕”总部。刚刚走进总裁办,骆菊影便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订立遗嘱的委托。
冯国强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问她:“阿骆,你才几岁,怎么想起立遗嘱的?”
“早立晚立都一样。”骆菊影把先前经过评估的资产报告推给他,又说明了离婚的打算。听得冯国强又是一愣一愣的。因为当初沈骆的分居协议未经他手,再加上最近两年他自己的业务也是特别的繁忙,所以,放在“名仕”这边的精力就少了,事先也并不知道老朋友的婚姻早已亮起了红灯。“阿骆啊,照理这是你的私事我不便插嘴,可这也太突然了吧?我跟毓民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怎么好端端的就要离婚了呢?”
“是我的原因。”骆菊影冷静地道出了不能生育的事实,“国强,你是老朋友了,我也不怕在你面前坍台。外人看起来,我们的关系还不错,其实内里早已不堪一击。这几年我跟他的关系充其量也只能算朋友吧。自他到G市创业之后,我们基本就算分居了。早些时候我们签了分居协议,如今两年的期限已满,昨天他打来电话要与我做个了结。我猜可能他外面已经有了女人了。你说国强,我能不跟他离婚吗?”
冯国强一言不发地皱着眉头,他很清楚只要沈毓民提出离婚,法院立刻就会宣判的。“那么,也只能这样了!先不说这个了,你准备怎么立遗嘱呢?”
“我打算在我死后把我全部的财产全部赠与沈毓民!”骆菊影咬牙切齿地连着说出两个“全部”,“要是他在我之前过世的话,那么就把我全部的财产赠与他的子女。”说完之后,她像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坐在老板椅上。
“毓民知道你立遗嘱的事吗?”
“连我自己也是今天早上才决定的,他当然不知情的。”
冯国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忽然体会到某种沉重的打击已经使这个悲哀的女人无奈到了情愿自我焚毁的地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作为律师,他给许多客户办过遗嘱,但一般都是老年人,似骆菊影这样的情况竟是第一次遇上。一面忙着跟丈夫离婚,一面又决定死后将全部财产赠与他,这是多么矛盾而不可思议的感情啊!
这一刻,他似乎听到了某种碎裂的声音,清脆的,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他焦躁不安地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他认识她有十多年了,还是老骆总掌权之时,他就已经是他们的律师了。对于“名仕”的情况他很清楚,他是看着这个公司一步步走上正轨的。
多年以来,冯国强始终觉得骆菊影是个坚强的女人。可此时此刻,她脆弱得就像一株小草。或许从今往后,他都不会再听得到她爽朗明快、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声了!他明白,阿骆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经过了深思熟虑,便不再多言,很快按她的要求拟好了遗嘱。中午时分,他们一起用了工作餐。他听到骆菊影给沈毓民打了电话,让他尽快赶过来签署离婚协议。
沈毓民接到电话之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骆菊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瞬间,忽然仰头看了沈毓民一眼,才微笑着俯下身去签了字。那一刻,那种碎裂的声音再度在冯国强的耳畔响起。阿骆的微笑,绝美、惨烈!他作为一名旁观者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这样的时刻沈毓民作何感想。这对曾经恩爱的夫妻在分手之际,表现得过分的得体,好象他们签的不是离婚协议,而是在签某项合作协议。
沈毓民签完字、办完了所有的手续,跟骆菊影道别,临走还安慰说4S店的事他已经在想办法了,等过几天他会专门就此事过来跟她详谈的。
骆菊影微笑着表示了谢意,一直把沈毓民送到了电梯门前,才跟他道再见。
这分手的情形平和得有点诡异!冯国强律师简直无法忍受这样的平和。在曾经办理过的好多离婚案件中,分手的夫妻不是哭哭啼啼,就是骂骂咧咧,要么就是横眉冷对,从未见过如他们这般极尽礼数的!他觉得有点胸闷,等沈毓民离开之后,也立即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