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卿》大桶

1、第 1 章

　　序言：我大概是个习惯安定的人，以致日久生情。

　　会稽上虞梅溪源头的一个大户人家，家里多子多孙，统共九个孩子。其中八个男儿，一个女娃。那女娃好命，没做了头先的老大，倒是个老末的掌心宝，那女娃正是本姑娘。
　　我正因了是老小，从小爹娘疼惜，哥哥眷顾，小日子正像那蜜里调了油，滋润顺遂的不能再悠哉。少时没了奶娘催我针织女红，叨我大家闺秀，不过终是生在士族人家，除了跟几条街外的小哥哥吵吵嘴，逗逗闲嗑牙，也没做过什么惊天骇俗的事儿。
　　今个儿跟我最臭味相投的五哥从外面带回了消息，说是隔几条街的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哥哥竟然出门求学了，虽说是被他那望子成龙的老爹打断了狗腿摔出门的，但总之是要干一番大事业去了。我就此很羡慕他，进而也想要出门云游一番。
　　我跟爹那跪了一个月，到娘那哭了一个月，终于两位二老大叹三声孽子后放我出行。临行前，我老爹哆哆嗦嗦掏了两贯铜钱给我。我含泪啊含泪，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我咬着小手绢：“爹，我想要大嫂用的那种打成小梅花一样的铜钱。”我爹连扫都没扫我一眼，“你不是想要扮男儿，你给老子上街找找哪有男儿用那娘娘腔的物事，金珠子金叶子倒不是没有，你嫌铜钱丑就给我滚闺阁里绣花去。”
　　就此没别的说了，一拍两散，散前我到马房里牵马，没想到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忠叔也受了我爹的指使。马房里最不堪卒睹的白色小母驴就这么跟我了，那驴又矮又胖敢情是老爹不想让我上路了。
　　出城的小道上我五哥来送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那上不得台面的毛驴，“没关系，九妹，瘦死的骡子比马大！”我一听，咧嘴一笑，“五哥，家里的哥哥们数你最疼我了，今天我把小白卖予你可好。”我五哥一口气没呛上来，脸色白里透着红润，过了一会儿大手伸进衣服里掏了半贯铜钱给我。我哥不嫌弃小白窝囊，我便不嫌弃我哥给的铜钱寒掺。
　　“五哥，上虞离杭州城还是有段距离的，这中间妹妹我又没有代步工具，却需要好好撺掇撺掇。哥哥你就我一个妹子，你说如何是好呢。”我在我哥姿容惨淡的面色下，笑的越发意气飞扬。
　　一个时辰后，我坐在五哥包下的马车上，带着五哥给我买的一包叫花鸡还有面饼若干，心情很好的晃荡在了前往杭州的山路上，这期间美景入眼无数，除了我不时的呕吐再无甚煞风景的事情。就这样吃吃吐吐的过了两天，车夫说再差半天便要到了杭州的地界，我就此心花怒放。胃里面吐得只剩了酸水，嘴巴干的要死，腿也在打颤，再不到杭州，我的尸骨都要返乡了。
　　却说这晚歇息的时候，不知天公是不顺了哪门子心思，一瓢子大雨淅沥哗啦的打下来，车夫一时像那无头苍蝇连带着我在山里打着转转。我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这时节正值阳春三月，虽说化了冬日的戾气，那一丝丝入骨的寒凉却还没有完全消散。
　　“公子，前方有一处破败的小庙。”这时车夫扯开了嗓子，就怕我听不到。
　　“还不速速前往避雨。”我大手一挥，即便车夫看不到我的姿容，气势确是要有的。
　　那车夫大哥掌控着马车，半晌稳稳停在了庙门的屋檐下，我嘱咐了车夫喂好了马，收拾停当便快快进屋歇息随即抓紧了包袱一头跳下去，大力推开庙门，庙内昏黄的灯光伴着噼啪的烧柴声，我终于心下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