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照》江挽灯

1、王八蛋

　　我给李元慎擦剑，割到手，流了两滴血。

　　我举起来给他看。

　　他说我的血把他的剑弄脏了。

　　这个王八蛋……

　　天蓝蓝，云白白。

　　西街王大爷做的梅菜扣肉饼太好吃。

　　我买了三个，美滋滋蹲在路边啃。李元慎正好那日回京城，打马过长街，俊逸身姿诱得沿街少女芳心荡漾。她们朝他扔花扬帕子。我咬着梅菜扣肉宝，举起帕子中气十足冲他喊，小相公，捎我一程呀。李元慎目不斜视，马蹄无情踏过长街，溅了我一身泥浆。

　　他停也没停，任我在风中凌乱，遭受姑娘们的白眼。

　　李元慎大概瞎了。

　　妈的。

　　今天是我嫁给李元慎的第四十九天。七七四十九，孙悟空都在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炼出火眼金睛了。李元慎还是对我视而不见。我们分房睡，下人们窃窃私语，看我的眼神充满同情，说新夫人真可怜。李元慎在树下练剑，剑光舞得满院花雨，仿佛天神下凡。我心想这个人身法行云流水，不知反应快慢如何，于是走到他正前方。曾割下过无数头颅的长剑怼到我喉咙前。下人们吓得摔了茶盏。

　　我丝毫不怵。

　　最后他危险刹住。

　　我道：“我们生个孩子吧。”

　　李元慎皱起眉毛，好像听到一句什么脏了耳朵的话。

　　下人们面面相觑。

　　大概是被我的厚颜无耻所震慑。

　　我盯着李元慎的反应。

　　他收回剑，什么都没说。

　　关键时刻这人哑巴了。

　　他转身就走，搞得我有点下不来台。从嫁进将军府开始，我这个空头夫人便开始颜面扫地。现在成了个笑话。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捡起块石头砸过去。没砸中，下人们蜂拥而上，阻拦我扔第二块石头。我一笑，掌心石头捏碎了。

　　“和离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和离没成功。

　　因为聘礼被我那败家老爹花光了，没法退还给李元慎。

　　我得知这个消息五雷轰顶。

　　我爹是个势利眼，攀上将军府这么棵大树，舍不得放手。他苦口婆心劝我想开点。我说我没法想开，我一看见李元慎就想砍死他。我爹说至少将军府有钱，要是不开心，就从账上支银子出去胡吃海喝，心情会好了。

　　我爹说得很有道理。

　　我一下子打通了任督六脉。

　　以后花他的钱，天天穿金戴银，山珍海味满汉全席，请唱戏的小生来家里搭台子。我跟小白脸们嗑瓜子说说笑笑，定然比对着他那块臭石头怄气强。

　　被我爹劝了半个时辰，火气消下去，理智渐渐占据优势。说实话，和离也挺麻烦。我得承认。李元慎除了冷漠，没其他坏毛病。他不嫖不赌不纳小妾，放在京城纨绔子弟中简直是个模范夫君。据说无数闺阁小姐嫉妒我。和离之后，以他的身份地位，大概又能无缝衔接，娶上一位比我出身好千百倍的贤惠妻子。

　　我寻思着，虽然这日子过得糟透了。

　　但要退位让贤，似乎又挺亏。

　　李元慎对我半分感情没有。

　　我折腾一场，名誉扫地，就为了给别人腾地方？后来者大概要赞叹我是个活菩萨。回娘家住了两三天，我夜夜辗转反侧，拿不定主意。我爹告诉我，陈大人已经为自己女儿去将军府说亲了。嚯，老子还没死，竟然准备张罗第二春了。我勃然大怒，提着菜刀一路杀回将军府，把坐着喝茶的陈大人骂走了。

　　书房只剩我跟李元慎两个，空气都冷了几分。

　　李元慎从公文中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脸不红心不跳。

　　老子偏不走，能把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