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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尾、又到春来送清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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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佑荣正了正帽子,神气十足地开始今日的巡街。
他时常笑说,自己这个衙吏做得分外长久,不光服侍的官老爷变了好多茬,连龙椅上的皇帝换了人,他都不曾挪过窝儿。
从二十来岁干到须发见灰,他依旧喜欢在春来巷转悠。巷口的牌楼重新绘了漆,还有位财主乡绅给它添上副对联,题曰:天赐宝华,财神重回金银寨;地载灵德,福禄长驻桃源乡。
街上又有几家店铺新开张,庆贺的鞭炮噼啪乱响,周佑荣连忙避到角落,关切着自己的绒缎鞋面儿是否有被崩到。
其实路沿墙根还是看得出烧毁过的痕迹,但万幸这条街的青山是人。商人最不缺活泛的头脑和造势的把戏,世道一安宁下来,便又在渐渐找回这里车马盈门、百业兴旺的旧模样。
“周老杆儿,又来收咱的市税?”
周佑荣闻声转头,是宁家妹子坐在街檐,晒着太阳磨着草药,乐呵呵地冲他喊话。
周佑荣走近两步,朝药铺里头声讨到:“朱大神医,你自个儿不讲礼数,还要把别人带坏。”
不过里头人声嘈杂,并没人有闲工夫应他。
巷尾处的祠堂还在翻修,周佑荣在那门口遇着了商会如今的当家人,照例同她打了招呼,并聊起今日要从皇城来个大人物,府衙的老爷都亲自去了码头迎接。
他打开了话匣子,说那贵人原本是旧朝的世家子弟,却弃暗投明帮着新皇上打江山,如今深受器重,前途无量。
“保不准还会到春来巷逛逛。”周佑荣看了看风徐生身后的年轻姑娘,“咱便将花儿粉儿都扮上,让人瞧得心里欢喜才好。”
小蓄觉得他言之有理,皇城来人,切不可失了面上风光。她检视了下自己一身行头,决意回去换上那件缠枝纹的织金袄,再要戴上一支攒珠的花簪,描细眉,抹胭脂,好好添些精神头儿。
滔滔的醴江水载着从四面八方驶来的航船,而最气派的要数江心那一艘,帆樯高立,船旗招展,两舷彩绘的瑞兽也活灵活现。
有人从船屋里打帘而出,只见丝履玉带,清贵雍容。他稍整襟摆,惬意着同身边人叙话,笑说一路走来,便知“三州繁华,尽在醴城”的俗话不虚。
江风里夹杂着犀山桃花的香气徐徐吹拂,他站在船头,遥看岸边的绿柳花红,听一旁摇浆的船夫唱起一首流传许久的歌谣:
“醴江水清,绕犀山喽。
山间竹青,撑长蒿喽。
长蒿短蒿,载客来哟。
逢人问道,春来巷哟……”
船夫对上他的目光,见这人华冠锦袍煞是富贵,热忱忱冲他笑了一笑,又继续唱:
“知是客来,家中坐哟。
惹得姑娘,重梳妆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