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求蛋啊》就是1223

1、第 1 章

　　阿武死了。
　　这个震惊全市的消息最先是一个青年人爆出。别看他年纪轻轻，样貌已是相当老成，据他已经熟读二十四史并且能把莎士比亚倒背如流，中年人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就是事实。
　　很快，这条消息便由中年人之口在老年人、少年人、青年人、中年人中迅速传播开来。当晚，三球电视台晚六点的娱乐新闻里，漂亮的女主持人略带沉重的报道阿武不幸去世的消息，并简单追述其生平，滚动字幕同时提醒广大观众，在九点后会播出一个据称是阿武去世前一天拍摄的专访。
　　《手枪报》主编霍乱先生“啪”地关掉电视，他开始恼火自己手下那群无能的记者。他们每天只会跟在领导屁股后头，编造大量八股文章，这都什么时代了，读者需要的是八卦而不是八股；大家想看到女星的乳罩而不是领导圆圆的臀部。霍乱不由得羡慕对手《水果报》的专业狗仔队，在信息化的时代，它们才是报业的精英。
　　幸好这个世界上还有电视，那些整天恨不得用射电望远镜拍人蛋蛋的无聊媒体，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提供最有趣的新闻，虽然总是不太可靠。霍乱冷笑，《手枪报》一直以文章犀利著称，手下几员大将都是在全国出了名的笔杆子，不过在这个重大事情上，还是得霍乱亲自出马。霍乱略一沉思，立即在电脑上敲出几个大字：以阿武之名。
　　以阿武之名。
　　霍乱随手将今晨出版的《水果报》丢在一旁。胡来这个年轻人，有水平、有意识，总是有出人意料之举，前途无量啊。这篇《拿什么拯救你：阿武》以其惯有的独特视角，情思并茂的文笔追忆阿武，文章结尾之处更是对阿武之死提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霍乱一声叹息，胡来本该在《手枪报》接他的班，可惜没留住，为钱跑到《水果报》那边去了。爱才之心人皆有之，霍乱不免唏嘘，又拿起《水果报》细看起来。
　　忽然，只听得房里大叫一声，“赶快叫所有的人来开会！”霍乱愤怒地将手中报纸揉成一团，狠狠扔出窗外。
　　其他报纸陆续出版，虽然规模比不上两大报，但总有自己的看家本领。诸如《人民艺术家：阿武》，《阿武的前世今生》，《阿武既死，吾宁不存——悼挚友》都是有些深度和水平的文章。惟有一家小报以很 “哲学”的观点写了一篇名为《阿武之死的偶然与必然》的文章，标注为某大学教授作，其实是青年伪造的，对，就是那个将莎士比亚倒背如流的青年，他以阿武作品着手，重点分析了阿武最烂的一部作品，极悲愤的写出阿武已经不能完成从自我、本我到超我，他对现实的绝望和控诉无处表达，人都会死，走向死亡只是一个必然会有的结果。
　　霍乱主持召开全报社大会，并在三分钟后宣布：一，以手枪报为中心成立“阿武哭丧委员会”，诚邀各界知名人士参加，为什么要叫“阿武哭丧委员会”呢？原来水果报已经抢先成立“阿武治丧委员会”并在今日报纸显著地方登出；二，回收未售出报纸进行重印；三，加印“阿武哭丧委员会”成立号外，报社所有人上街发送。
　　霍乱咬牙切齿，又让胡来这小子走在了前头。
　　其他报纸也都不含糊，于是，阿武出殡委员会、阿武法事委员会、阿武火化委员会、阿武立碑委员会、阿武上山委员会、阿武花圈委员会、阿武骨灰委员会、阿武骨灰坛委员会也在一个小时内如雨后春笋般相继成立。
　　报纸，报纸已经泛滥了，电视呢？
　　已经成为行业老大的电视完全不理会报纸的举动，他们认为那是无聊。电视只是从两点开始循环播放阿武所有的电视电影，预估计放映时间达一个月，创造国内记录。而中间夹杂的采访和追悼活动只会把时间拖得更长。
　　大导演闭上醉在接受电视台采访时公开表示，为了表达最阿武的尊敬和哀思，他将翻拍阿武生前所有作品，预计耗时十年，耗资三十亿，并从现在开始在星期六晚八点的娱乐节目“老子闹翻天”中面对普通老百姓公开选角。可采访刚过，某网站上就爆出闭上嘴胁迫女演员与之发生性关系的丑闻，言之凿凿，还提供一段极模糊的视频供网友下载。大导演闭上嘴不得不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事实：“是她为了自己的利益，骗我与她发生性关系，而不负责任的某网站，已经委托律师准备起诉。”
　　就在这沸沸扬扬的时候。
　　阿武没有死。
　　一个少年在街上大喊，抢夺撕碎所有的报纸，还用面包砸商场的电视机。
　　他马上被人带到警察局，只有一老警察提审他，其他警察都去市大会堂，为市长参加，市文化局长主持的“阿武同志研讨暨追悼大会”进行保卫工作。
　　你怎么说阿武没有死啊？
　　我亲眼看见的。
　　什么时候？
　　就在今天上午，我看见他上了辆汽车走了。
　　今天上午？我该怎么相信你呢？如果是，阿武死了是多么可怕的闹剧。
　　你相信我吧，我保证我没有说谎。
　　哈哈，可在所有人心中，阿武昨天已经死了，不是吗？老警察狡黠一笑。
　　少年瞪大了眼睛。
　　媒体希望阿武真的死了，因为它们要榨取最后的新闻价值，理论家认为阿武死了，因为他们躲在屋子了找不到出路，官员能出阿武的死得到好处，作家最希望阿武死掉，这样他们就可以写许多关于阿武的纪念文章，否则那些笨蛋还不能养活自己。还有那个导演和那些个演员。阿武死了，我们每个普通人都从枯燥和肥皂剧和无聊消息中解脱出来，还能反省下我们的所作所为，虽然这只是暂时的，很显然阿武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阿武就是这么该死，难道他还不是死了吗？
　　少年清澈的眼睛忽然黯淡下来，用力点了点头。
　　就算阿武还在物质上活着，可是在这里，他已经是死了。他死于谋杀，可究竟是谁杀死的他，是最先传播消息的青年吗？不，他只是失去了坐标和偶像，是那个看起来成熟稳重的中年人吗？其实他不过是听人说起，时间让他失去实事求是追查的激情和动力。当然更不是无辜的老人和天真的孩子。不过，阿武确实死了，我们不知道是谁干的。

　　阿武死了。
　　各界人士莫名悲痛，文化局长主持“阿武同志研讨暨追悼大会”，他曾说过以色列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市长就在主席台正中就坐，长时间致辞后，开始自由发言。
　　阿武是个完美主义者，他本身就代表着美。那个阿武生前的挚友说。
　　大家开始热烈起来，竞相发言。
　　是啊，阿武曾经如此辉煌过，他是人民艺术家，全市最伟大的艺术家，全国最伟大的文学家，全世界最伟大的学者。他已经超出这个星球的理解范围，比之莎士比亚，列夫•托尔斯泰的相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曾经与袁隆平在田间偶遇，他不经意地谈话启发了袁隆平，从此有了水稻杂交技术，使无数人摆脱了饥饿。
　　阿武是一种象征，是一种精神，是国家文化的传承，是一个民族的骄傲。可就是这样一个国学大师，被一种力量无情吞噬，我们看不到传统文化，我们痛心疾首，我们的下一代在葬送我们的传统和国家，他们不认识繁体字，他们不知道天地君亲师，甚至连我们最传统的国粹比如“卜杯”都说是迷信。阿武死了，是他对这一切的控诉和不满。
　　说到此处，有人已经暗暗抹眼泪，说话的人越来越少，声音也愈发低沉竟无语凝噎。文化局长，示意教委的老李主任出来救场。
　　“这个民主活动搞得很好嘛。”老李主任站起来第一句话就是，“阿武同志已经过世了吗？怎么市电视台，警察局和他生前所在单位都没有讣告通知啊。”市长马上责问此事，警察局长说，他没有得到阿武生前单位通知也没看到市电视台报道，不敢下结论；市电视台长说他们征询过警察局和阿武生前单位，都说不知道，新闻是不能乱报的；阿武生前单位负责人说，他们也很想说阿武已经死了，可是没看见市电视台和警察局有关部门的报告，本着对阿武生命负责的态度，也不能随便乱发讣告。
　　“你们这是典型的官僚主义！”市长拍案而起。责令马上在最短时间内将阿武死亡事件处理好，否则要追究有关人员责任。
　　老李主任笑笑，接着又说：“其实刚才高市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觉得我此时更应该无声胜有声，去努力完成阿武 完成的事业。”
　　阿武为完成的事业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整个会场更加沉默，仿佛进入一种睡眠状态下的深思。
　　文化局长见大家都不做声，索性按程序走完，草草结束会议。

　　总之，阿武是死了。
　　那天，自发送行的群众不是很多，很多都是为了看长长的豪华车队和各式各样的委员会牌子。
　　火化仪式仍然由文化局长主持，尸首是昨天河里打捞上来的，尽管人已经面目全非，但据法医判断死亡时间应与阿武死亡时间相同，初步判断为同一人。看着袅袅升起的黑烟，文化局长长舒一口气，他亲自把阿武的骨灰移交给从从农村赶来的阿武亲属，正如悼词里说的：然武侠先生精神亦万古永存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火化委员会等也没闲着，这笔钱包括一切丧事费用都是这些委员会出的。
　　咋个活人就只有这么点了呢？
　　阿武的堂叔捧着骨灰坛，老泪纵横。
　　少年恰巧看见出殡的车队从家门经过。他迷上了侦探小说，他很想知道是谁杀死了阿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