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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各怀鬼胎(上) ...

  •   一离开西里斯的病房,纳西莎便恢复了面无表情。她冷冰冰地瞪了一眼探头在附近听热闹的护工,无声地威胁着将人吓跑。不过考虑到屋内的争吵声隔着三层静音咒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流言蜚语传播开完全就是时间问题。
      如果说应付一位暴怒的布莱克是一种挑战,那么同时应付三位完全可以称之为地狱。她的堂弟、姑父、姑母,在场的每个人都在尖叫着破口大骂,愤怒,咆哮,歇斯底里,沉浸在自身的情绪中完全放弃交流与思考,一边相互指责一边将手边能够到的所有东西全摔出去。不幸的是,她作为这群疯子的亲人甚至不能冷眼旁观置身事外,而必须装出一副努力劝架的姿态,掌控着力度均衡其各方,就好像他们真是在争执些什么有意义的话题一样。
      每当这时,纳西莎总会忍不住质疑起与他们之间的血缘。自记事以来,她便从未如此粗鲁失礼地失控过。马尔福家的教育使她一举一动都与她的地位相吻合,而在订婚之前她更是没有任性的权利——安叛逆的后果已足以作为教训——她需得不起眼且安静,只这般日子才能好过一点。
      身为女性,身为次子,纳西莎清楚,自己生来便是要为家族牺牲奉献的。西里斯理所应当继承一切,贝拉有机会成为新一任主母,甚至雷古勒斯也能够期待接任继承人(考虑到西里斯至今为止的出格行径,这种可能性甚至不小),但她与安却绝无任何妄想的可能。她们甚至不能学莱克里斯姑婆终生独身。自从保密法实施以来,传统土地贵族的处境便日益艰难,时至今日布莱克已经连坐吃山空的资本都无了,以至于沃尔布加姑母不得不拿姑娘们的婚姻换来彩礼和礼金。
      对此纳西莎不能抱怨太多。布莱克家已经肉眼可见地步入绝境,但没人想成为下一个冈特下一个笑柄。况且,相较于安多米达她已经足够幸运了。再怎么说,三人婚也总比兄妹乱-伦要好上太多,她还能挑上个自己喜欢的——卢修斯的意见不重要,纳西莎总是能够说服他的。
      而现在,这种自我安慰却带来了莫大的嘲讽——小姑子算什么,她要同狼人一并分享她的丈夫了。那可是狼人。有谁会想去同野-兽-交-配?她可不想,她甚至都不愿同那狼人共处一室。即便西弗勒斯是个好小伙子,那也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在走廊上缓慢地踱步,一块块地数过地砖,徘徊拖延出时间让自己理清思绪。
      然而目前更为要紧的事情是,如若卢修斯决定放弃与西弗勒斯的契约——客观而言,这是个正确选择——根据布莱克同马尔福所缔结的婚契,纳西莎必须要为卢修斯带来一名继承人。
      自然,这是一名妻子应尽的义务,她无可反驳。但当对象是卢修斯马尔福时,事情却棘手起来。
      卢修斯没有兄弟姐妹。马尔福们都没有兄弟姐妹,从父亲到儿子,他们永远是一脉单传的男性,千百年来,从未有过变化。她曾听过一些流言蜚语,那些纯血家的夫人姑娘们都传说,他们的先祖曾因窃取了蛇的语言而被卑鄙的海尔波诅咒。纳西莎确信他的丈夫绝无可能是位蛇佬腔,但诅咒的存在却无法否定。
      相反,她确信马尔福们习惯于献祭他们的妻子以求子嗣。若非如此,一名母亲怎会先于她的儿子去世——卢修斯于其家谱上记载的真正的出生日期为1959年9月23日而非对外声称的54年生,其母塔利亚·马尔福则去世于1958年。至于三人婚,以献祭仪式解释就更说得通了。多一个人分摊牺牲少害条命,可是能为马尔福们减去不少麻烦。至于随后可能的体弱而死,那自然与他们无关。
      多么卑鄙的家伙,签订契约前他们可从没说过献祭仪式,实际上,即使现在卢修斯也没告诉过她任何事。纳西莎确信西弗勒斯那边的情况只会更糟,可怜男孩,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未来面临的将是什么,但至少卢修斯会为此救下他的命。对于野兽而言,这就足够了,不是吗?的确,在某一个瞬间,她十分地关心西弗勒斯。她喜爱他。不过她不总是那么好心,尤其当事情与她本人的命相关时。
      所以,纳西莎不由得叹息,而后再一次自我妥协,她将要有只狼人做她的丈夫了。
      往好处想,卢修斯不会允许狼人进入他的庄园,所以她也不用勉强自己强颜欢笑着与之友善相处。同时,她还是可以享受得到西弗勒斯的美容魔药。正是如此,官方上他可以是受雇于马尔福家族的私人药剂师,这还可以被宣传为一门慈善呢——前提是不被人故意传出瞎话来。
      念及此处,纳西莎的心情顿时又坏了起来。她又得想办法搞定塞茜·塞尔温那只骚狐狸。哦,现在是塞茜·甘普了,瞧她这记性,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她,某些人再嫁得也太频繁了一些不是吗?
      盘算好立场说辞,纳西莎才终于敲门进了病房。冰冷算计的神情在刹那间消失,她自然而然地表演起来,真诚的忧虑与关切在她清澈的蓝眼睛中摇摇欲坠。她又变成了沃尔布加的好姑娘、西弗勒斯的好学姐、卢修斯的好妻子。

      纳西莎回时,卢修斯正为假装‘马尔福关心他的被资助人’这一印象而守在病床边,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斯内普目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但他看上去仍像是距离死亡仅一步之遥,消瘦、憔悴、肤色蜡黄而无血色。即使在睡梦中他似乎也不得安宁,仍旧颦蹙眉头抿紧唇角,压抑的痛苦连同涔涔冷汗从中渗透而出,几乎隔着梦境都能闻到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很快他便意识到那不是梦,而确是血的气味——斯内普正死死攥住床单,肌肉不正常地紧绷僵直着,用力得几乎令人担忧起他刚长好没多久的前臂骨——伤口崩开,星点的血缓慢地从纱布下渗出。
      斯内普看上去正处于临战时的应激反应,大抵是噩梦的缘故。但情况不太对。治疗师先前给斯内普喂了两倍稀释的活地狱汤剂,他本该在此效力下度过一个无梦且深眠的夜晚。卢修斯确信现在绝对不是正常情况,可他此时该做些什么,止血、找治疗师还是把人叫醒?为什么茜茜怎么还不回来?这是她的角色,仁慈又心善的好夫人,连对着个穷小子都关怀备至,而他本应只需负责给圣芒戈打钱,从而留出精力以应对真正的硬仗——邓布利多和詹肯斯可不会自己把自己踹下台。
      是的,那才是他真正该做的事情:联系几位老朋友,威胁几个老东西,再给那些头脑简单的蠢家伙一些“适当的引导和建议”,最终事情就会按着他的想法发展。没有争执,没有意外,一切理所应当顺其自然。可是看看他今天都干了些什么?止血,止血,和止血。
      满腹怨言地,卢修斯凭着他仅有的知识在其上臂摸索着血管意图压迫止血,只还没能靠近就被一把攥住。疼痛猝不及防地在腕骨处炸裂,卢修斯痛呼出声,甚至想不起自己的魔杖,只本能地想要掰开对方的手指。但这只是徒劳无果的抗争,斯内普的手仍旧纹丝不动,死死地捏住他的手腕。
      “力劲松懈。”纳西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手腕上的力度瞬间消失,卢修斯仍在挣扎,顺着那股冲劲整个人几乎仰倒要摔到地上去,怔怔退了几步才重新找回重心。可虽然挣脱,莫大的耻辱感依然随之升起。该死的,等这家伙好起来他绝对要他为此付出代价。卢修斯气急败坏,几乎要咒骂出声,又被一个严厉的瞪视噎了回去。
      “梅林啊,我就不应当把任何有生命的东西交给你是吗?”纳西莎冷嘲热讽着,动作利落地重新换药包扎,“帮我去叫利文斯顿——我猜你也就能做点这种事情了,露西。”
      卢修斯无可反驳,只能一个人闷闷不乐。然而,等最初的那份恼羞成怒褪去后,他逐渐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不能找利文斯顿。是他给斯内普——西弗勒斯我是说——服用的活地狱汤剂。”
      “我从马尔福庄园带来的那些?”
      “自然,”卢修斯不能完全信任圣芒戈的魔药和治疗师们,实际上,目前的事态也正印证了这份怀疑,“他有可能在我无法察觉到的地方做了手脚。鉴于我对医疗方面的一窍不通,这非常容易。”
      “……或许吧,但这有什么意义吗?”纳西莎喃喃着不可置否,神情关切,动作温柔。但卢修斯能察觉到她精巧的面具下掩盖的真实情绪,她在不安。显然先前茜茜与她的野蛮亲戚们相处得不甚愉快,这算不上稀奇。仍有其他什么在将她困扰,原因同样显而易见:西弗勒斯斯内普,今日以来唯一的变数。
      卢修斯重新坐回床边的扶手椅,垂下眼观察起新生的狼人。即使失礼地将他冒犯,斯内普仍旧熟睡,沉默地忍耐着被梦魇纠缠,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迹象。他本就不样貌出众,此时看起来就更糟糕了,还有他的身份——一个混血、一只狼人——彻底的减分项。一名淑女会怜惜这样的存在吗?或许。赫奇帕奇们总单纯又好心得显出愚蠢。但纳西莎马尔福?绝无可能。
      自小他便与她长在一起,于是彼此之间都知根知底:两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目前的状况对茜茜可没什么好处,正相反,她做戏时要与斯内普密切接触,换言之,她的人身安全将受到狼人的持续性威胁。虑及此处,茜茜对斯内普可谓是仁至义尽了。若是处于同样的处境下,卢修斯自忖他绝无可能控制住情绪做到更好。
      可即使如此,卢修斯仍旧不准备妥协。他必须得保下斯内普。
      具体原因很多,其中最迫切的是,斯内普是这次狼人事件中的主要——且能为他所用的——受害人。他能让整件事被定性为政治丑闻而没有任何缓和余地,毕竟他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词。想想看吧,卢修斯颇为得意第盘算起来,他只是不经意地在对话中提及了一些不幸发生的“可能”就被人记恨了那么久,现在邓布利多可是直接进行人身威胁,将一切付诸于行动了:马尔福的被资助人和布莱克的家族继承人双双遭到狼人袭击。那些个真的相信邓布利多是英国巫师救世主的傻瓜们该清醒了,啊哈,很快他们就会带上有色眼镜歪曲邓布利多所做的一切,让他的好名声随着校长职务被撤而烟消云散。
      自然,这需要极其精巧的运作。当一件事被说得过于直白时,人群中自作聪明的那些就会故意唱起反调——在那之前他就得将火力转移到魔法部的监管不力和(完全可预料的)无作为上。只要邓布利多肯乖乖放权回去当个普通老头,无能的尤金尼娅·詹肯斯会全全为此负责的,而她的继任者?除了老埃弗里的人别无二选。
      可惜老埃弗里却不会为此感谢他——这位魔法交通司司长已经为部长换届筹划了三四年了,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被马尔福家抢了先——他估计要恨死他了。不过呢,反正卢修斯不怎么在乎,埃弗里家的能量毕竟有限,况且,只要这能使马尔福在黑魔王那边的评价更胜一筹,黑魔王就不会允许埃弗里们对他搞太多小动作。再者,卢修斯还一直期望着,如果他能展现出不逊其父的政治手腕,或许黑魔王就会放宽限制,允许马尔福重新回魔法部里横插一脚——要是再继续远离政坛,他父亲在塔夫特时代残余下来的影响力就要被人们忘光了——黑魔王从不喜欢那些自作主张、多点开花的仆从,但只要他能像穆尔塞伯一样足够有用,他想,总可以从中寻到特例的。
      而除却政治上的利用,卢修斯不能直接放弃斯内普还有一层更基础的原因:无论是与纳西莎还是与斯内普,他们间的契约都是相互的,在另外两位承认了他们的义务后,卢修斯也必须尽力去维护他们的利益。换言之,他被要求采取对契约者伤害更小的行动方案,于是故意伤害斯内普和放弃三人婚在两份契约中都是不被允许的。卢修斯本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更可悲的是,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同茜茜解释这一点,难道他要直接坦白“只有马尔福才能孕育下一代马尔福而不死、因为我们能返祖变成条蛇怀一枚蛇蛋、而这个仪式需要至少两人才不会使人耗尽魔力变成哑炮”。这太尴尬了。卢修斯宁愿不名誉地在翻倒巷的壁炉里被烟灰呛死,也不想让他的妻子早知道真相一刻钟,甚至于如果这仪式能在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他宁愿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
      好在茜茜不需要知道这一点,最开始的政治诉求就足以使她妥协。她太容易妥协了,一些布莱克的错误教育带来的负面影响,但大多数情况下都使得事情对卢修斯有利,故而也没有改正的必要。
      卢修斯接住纳西莎递向他的目光。相似色泽的眼睛中透露出相同的意图:他们需要谈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各怀鬼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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