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这世上怎么可以有这么温暖的人 ...

  •   难得有机会,两个人坐在天台看飞鸟在云迹四周盘旋,沉默好一会儿,肖恋正色道:“你记得那只白鹭吗?”
      “记得。”贺明渊看那严肃的脸,眼睛看在远处,强势中有软弱。
      “因为你,我再也见不到它了,你有什么办法能把我们弄回去吗?”她盯着手铐在手腕上留下的印子,感觉到手铐坠着手,她不想呆这里,虽好吃好喝,但,像做牢。
      “你怎么知道是因为我?那只鹭比谁都重要吗?”他不说比我,因为不确定在她心里,自己还有没有位置。
      “重要,它是无条件理解我的存在。”白鹭跟她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她早已体会到动物远比人好相处得多,简单,不复杂。
      “比司徒皓还重要?”
      “嗯。”她说谎,白鹭再怎么,终究抵不过司徒皓对她全心全意。
      “我在你心里排第几?”
      “不知道,没排过。”她低头,不想说真话,他在她心里没有排名,她自觉配不上,从前就有一点这种感觉,现在这感觉更确定了些。她深知自己骗过他,没办法像从前一样厚脸皮,连正视他都需要勇气。
      “那你现在排一下。”
      肖恋站起来。“有点冷,回屋吧。”她怕回答这个问题。

      室内,贺明渊在电脑前落坐,离他近的地方有一把转椅,肖恋偏不坐,要靠在墙上,离得远远的。
      “今天,刚好司徒皓不在,我也没什么事情,想跟你好好聊聊。”
      肖恋不语,这房间大得有她家里的卧室两倍之多,家具却少得可怜,空旷明亮得让她不适,她无处可藏。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在地窑发生的事,我还清清楚楚记着。”
      一种被审的心情破坏着她平静的心绪。
      “那么久,忘了,我记忆力本来就不好。”
      “过来,干嘛要站门口?”
      “我也不想站,是你一进门就说这说那,我光顾着听。”肖恋坐到转椅上。
      “好,那你说,我听你说。”
      “你还没回答我,有什么办法把我们弄回去。”
      “我就算有办法也不想让你回去,回去就是送死,这里不好吗?不用每天担惊受怕。”他不经意碰她手,她手匆忙从膝头收回。他以为和她可以像从前一样亲近,看来不是。
      “司徒皓会有事儿吗?他们今天带走他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一定会没事儿的。”
      “我看你一点儿也不担心,你怎么能带去哪都不知道,你在这儿呆得可够久。”
      “你一来,就不停怪我,我搞不懂,我才该怪你,不是吗?被欺骗的是我。”
      “我也不算是怪你。”她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她没脸反驳,她就是欺骗过。
      贺明渊笑意上脸,瞅着她万般逃脱的窘态。
      窗外,有人抬着担架经过,肖恋循声望去,担架上的伤者一身囚服,缺一条腿,她愈发担心司徒皓,看到他笑,她心有不快。
      “我们不能在这儿干坐着,万一司徒皓出事怎么办,你想办法,你带我去找他。”
      贺明渊双手扶着她的坐椅,头靠得很近,盯住她。“司徒皓,他是你什么人?你这么担心他,是不是有点不合适?肖恋,我打心底问,你有没有这么担心过我?”
      她忘了手铐着,想推他,手一挣,疼。“我上厕所。”她不抬眼,不退让,故作平静,可因为慌,不停吞口水,她用手碰头发,是想分散他对她咽口水的注意力。
      这点小谎,贺明渊再笨也能识破,她就是不想回答,在躲。他以为她吞口水是在猜他会吻她她也渴望着才有的反应。他觉得可笑,这时候居然在想这种事。而他的确很想亲近她,做梦都想,此刻,她既然想要吻,那他就给她,她什么都不回答也罢,他从来都不会是能逼得了她的人,他不忍逼她。
      他要碰她下巴,她手来挡。
      “我说了,要上厕所。”
      贺明渊让她。
      到门口,她转过头来说:“有些人,不是你的谁,你也得担心他。”
      他不相信,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敷衍。直到现在,她未认真回应过她和司徒皓的关系,让他觉得她这人不值得他爱。他可以不爱她,却做不到不保护她。他要她在他身边,由他看着,好好的。
      她好久没回来,贺明渊出门去看。
      从卫生间返回,穿过长长的过道,人来人往,没能发现她的身影,他有点慌,没有方向,胡乱跑着。他才明白,她是这么不信任他,听不进去他说的,他不陪她去找司徒皓,她就自己一个人去找。
      不知是在第几层,某一个拐角,他撞上同样跑得气喘吁吁的她。
      “你这样到处乱跑很危险,跟我走。”
      “去哪里?”
      “回家。”对他来说,工作室就是家。
      她也跑累了,回就回,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回到家,休息够,她又出门。
      “去哪?”贺明渊拦住,问。
      “去找司徒皓,你别拦我。”
      “我说了他不会有事儿。”
      “不是你说没事儿就会没事儿。”
      “不行。”贺明渊推她进去,关门。
      之后,谁也不说话,一直到晚上,司徒皓还没回来,肖恋手握着玻璃杯在窗前发愣。
      贺明渊盯着那杯水,那杯水从冒着热气到冷掉,她一口没喝。“你不要喝水吗?我给你兑的刚好入口的温度,现在都冷了。”
      “我喝冷的。”肖恋只抿一口,这动作嫌弃得等同于在说我不喝冷的你重新倒杯温的。
      “我给你换一杯吧。”贺明渊夺走那杯水倒掉,重新装上温水。她那点小心思,他还猜得透,她故意什么都使唤他,想叫他烦,想办法早点解放她双手,他怎么也不能表现出厌烦。应该说他不厌其烦。
      肖恋喝完那杯水,继续看窗外,故意冷落他,是在跟他赌气。可贺明渊比她还能赌,他知道她在耍脾气想让他妥协,陪她去找司徒皓。她坐不住了,站起来,面对面,义正词严地说:“司徒皓救过我的命,我不能不管他。”
      “就你这小身板儿,救得了他?”
      “我用脑子。”讨厌别人瞧不起她的样子,总感觉一直以来只有自己把自己当回事儿,贺明渊这个人是她心向往的,她更讨厌他那样子。
      “你会不会太自信了?”贺明渊笑。
      “无关自信,不需要自信,有些事,是你必须去做,没自信能做好也一样要做,否则,良心不安。”
      “你还挺会讲道理。”
      “我会讲,也要你听得进去,你怎么想的,是不是恨不得司徒皓再也不要出现?你就有那种坏心眼儿,你让我对你很失望。”
      “我对你更失望。”
      她懂他的失望,所以她说:“你不知道从前我为了能跟你在一起有多努力,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我不再是从前的我,你不能再揪着我不放了,不值得,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你自己想像的,现实的我,你认识到之后,会觉得很糟。”她怎么都说不出自己已经是司徒皓的妻子,那样说很残忍。
      这番老好人说辞着实卑劣,但,贺明渊明显感受到自己从前那种卑微消失不见,如同她把那种卑微揽到了自己身上。
      “那也得我认识到之后,再权衡值不值得,给我,认识你的机会,不要管司徒皓,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我才能好好了解你。这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不是能凭你一己之力就轻易改变。”
      “我改变不了谁的命运,至少让我见他,让他知道我担心他。你应该能随意出入很多地方,为什么就不能带我去?还有,你在电脑上不是有跟很多人联系吗,只要你乐意去查,一定能查到司徒皓在哪。”
      “他才不在一天,你就要命地要找他。”
      “你说对了,见不到他像要了我的命,你给句准话,带不带我去。”
      他暗想,带她去看看也无妨。只见他在电脑前噼噼啪啪一阵敲打后,说:“我带你去。”

      电梯经过很多楼层,在54楼停下。出电梯,可见一处搏击训练场。
      擂台上有两人打斗,其中一个是司徒皓,有很多人观看。
      “不能轻举妄动。”靠近时,贺明渊提醒道。
      肖恋隔着人群看司徒皓连续打两场,都赢,到下一场时,他躺地上,不起来了。他知道她在看他,他很想赢,想一直赢下去,让她见识到永远打不倒的司徒皓。可这已经是第六场,他体力不支。
      贺明渊感觉到肖恋手心出汗,握她的手更紧,怕她突然冲上去做什么。
      “我去看看他,放心,我什么也不做。”肖恋剥开贺明渊的手。
      贺明渊点头应允,这要求不过分,他也想上前去看看司徒皓,两人交情不深,虽是情敌关系,但他不是坏人。
      “司徒皓,醒醒。”肖恋趴在擂台边唤他,叫不醒,她着急,用手拍打地面。裁判在数数,如同给生命倒计时般沉重。等他数完,裁判举起胜者之手,没人管司徒皓是死是活,肖恋耳边全是欢呼声。来了两个人,抬司徒皓下去。
      他们进了医疗室,贺肖二人在门外偷看。
      人放进医疗设备舱后,一番操作,搬回床上。医疗室很宽敞,肖恋离那三个人很远,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你有听清说什么吗?”
      贺明渊答:“听不到,离得远。”
      不一会儿,那两人急匆匆出来,贺肖二人不得不先行离开。
      再次返回,司徒皓已不在这个房间。
      手术室的灯亮着。贺明渊说:“他可能在里面。”
      看不到里面去,肖恋靠近门,耳朵贴在门上,什么也听不到。
      “可以坐这儿等吗?”肖恋想等到他出来,但不知道他愿不愿意陪她等,忐忑着会被劝说回去。
      贺明渊有点儿不耐烦,安静地坐下。
      她就知道他不情愿,本来他就不高兴她来找司徒皓,她觉得委屈他。
      坐不久,肖恋说:“一会儿,他出来,你能不能跟医生问问他情况,你的话,应该问得到。”她假装自己脸皮不厚,语气再平常不过。
      “我问,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理我,我没到过这一层,不认识这儿的人,我在担心,我们违反规则,会不会被关起来。”
      “什么规则?”
      “这栋楼不是一般大,但是我们能出入的地方很少,很多人跟我一样,被限制着能出入的区域,人际关系也被限制,有些人即便你跟他说话,他也不会理睬,我们迟早会被监控系统发现,如果我们跟医生搭上话,那就很有可能更快暴露。”
      她不知道他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盘算着,他要不问,她问,规则什么并没有使她害怕,她怕的是司徒皓会没命。她想像着司徒皓出来,她跑上去问,可能发生的情况,眼睛不自觉盯上电子显示屏上的时间,21:42,时间仿佛变慢,感觉很久数字才有变化。
      “你冷吗?”贺明渊这么问,是因为看到她不停吸鼻子,可能是冷得鼻涕要出来。
      肖恋摇头,表示不冷。
      从前,他们关系好的时候,她会说她冷,现在,她是主动疏远,她不可能说冷,贺明渊懂,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她身上。
      她站起来,抖落衣服。“你冷,你穿吧。”
      “穿上,跟我客气啥。”贺明渊重新给她披上,顺带提上拉链到领口,她自己想脱没法脱。
      习惯说谎的她,也有说不下去的时候。她深刻认识到自己因为说谎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多么丑陋的人。很多时候,跟贺明渊在一起,她只有羞惭,因为自己都无法认同的自己;也因为司徒皓,他确确实实让她整颗心为他揪着。她再没有那种好喜欢他好想跟他在一起的情绪。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久到让人等得没耐心。贺明渊说:“说话的时候看着我。”
      肖恋一脸问号。
      “我说你说话的时候看着我。”
      “哦。”看不看有什么关系,她没去细思他说这话是何意。
      “哦什么,看还是不看,不看人说话很不礼貌,你以前不这样。”
      “看。”她缓慢地看向他,眼珠就不动了。
      他想起以前的她,那个时候的她对于他有这种眼神不受控的吸引。此刻,她就是那种眼神。不过,她立马清醒地收回那种眼神,好像觉得失态了。他能读出她此时那种状态。——仿佛寄人篱下怕犯错的孩子。
      他在想她的心在往他的方向动摇着。她其实一直就当不成一个好女孩,不能从始至终只爱一个人。她的爱情被某些复杂内容左右着,是非善恶或是道德伦理,当然,还有,她有她的自私和欲望,所有这些在她体内两两相搏。她不说,他也知道她已经爱上司徒皓。他看得出些许,他们很熟悉,有可能已经是在一起够久的关系。她表面上很会装,装得自己很爱一个人,其实她内心不是如此。他总觉得自己比起司徒皓是她更想要去爱的人。不然,她看他为何会发痴。这种痴,一开始只带着淡淡的情愫,到后来,是那种想从他身上找到依赖的渴望。
      不是痴,她看他时是在想他到底怎么想她,他说的某些话是不是真的发自内心。她自己这样的人,一定在很多人眼里是坏女孩儿,为什么他还能用一种让她感觉好的注视来待她。她明白她做的很多事不好,他也觉得不好,她的狡猾已是本质不好的狡猾,她无可否认,但似乎并没有破坏他内在美好的世界。她不确定自己所有想法是不是对,只顾恍惚想着。
      “你刚刚为什么看我那么久?”
      “有吗?多久?你有数时间?”她纳闷他怎么想有点久就冒出这么一句话。
      “有。”
      “那你让我看的,你还问我,什么意思?”
      “但你也不是很能听人说照做的人,为什么听我的?因为你也想好好看看我。”
      “那不正常吗?很久没见了。”
      “对,正常,可能,我不正常。”
      “说什么呢?你玩儿我。”
      “你笑了,是故意,你本来不想笑,是要避开什么。”
      “笑一笑,挺好,这里阴森森的,让人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
      “心情。”
      “我猜,你其实想掉眼泪,司徒皓那副样子,你真能忍。”
      “哭有用吗?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遇上点事儿就掉眼泪。”
      贺明渊掀起外套,露出她的手。“你手冷?”
      “不冷。”
      “那你干嘛在衣服里面一直动来动去?”
      “硌着不舒服才动的。”
      “我看不是,我话一多,你手就动得厉害,你还是没变,跟人说话时候,手上太多小动作,谎话太多的人,都这样,别跟我说谎啊,太欺负人。”
      “我也不想说,改不掉了。”
      “改不掉?这么理直气壮呢。”贺明渊从口袋掏出指甲剪,给她剪起指甲。
      “晚上不能剪指甲。”
      “没事儿,不用在意那些,指甲长了容易伤到手。”
      “灯光有点暗,会剪到肉。”
      “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受伤。”
      她现在的心情有忧有喜,不管怎么说,纵使她确定自己和他不能在一起,她还是会为他这些小举动感动心喜。她的手并不抗拒。她想起从前的时光,他轻巧细心地帮她取下手指上的痂。这世上怎么可以有这么温暖的人?让她觉得以后不管是什么样的境遇她都可以支撑着活下去,活下去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因这意想不到的惊喜,人生中所受的那些苦都可以放下。
      手术室门开,肖恋腾地站起来,指甲剪掉地上,贺明渊弯腰去捡。司徒皓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出来。
      肖恋迎上去。“医生,他伤得严重吗?”
      医生缄口不言,司徒皓也不说话,看她这副打扮发愣。
      贺明渊拉她让道。“没事儿,你都看到了,他活着。”
      肖恋跟着轮椅,贺明渊不准她跟,拦着。“我们回家。”
      肖恋绕开。“我得知道他们把他放哪。”
      “我们在这儿呆得越久越危险,我不希望你频繁出入这里。”
      然而,他的话,她根本不当一回事,她就是仗着他大多数时候都会顺着她,才这么胡闹。
      看到司徒皓进了病房,肖恋被关在门外,警报响了起来。“非法入侵,非法入侵。”
      “快走。”贺明渊二话不说拽着她就跑。
      电梯上升。
      “这栋楼那么高,不止有一个54楼吧。”
      “你说的对,我们到的54楼是最顶部的54楼,每一百层为一个区间。”
      “你得跟我保证司徒皓不会有事,否则,我饶不了你,他要死了,就是你杀的。”她像在瞪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她是要给他施加压力,他总那么轻飘飘的态度,让他觉得他没有怜悯之心,甚至正义感都不存在。人若没有这些,给再多温暖,冷的人还是冷,一种孤立无援的冷。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