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翅几番寒暑》东水逆流

24、进城

　　“通关文牒。”万漠城门下的守卫手持长枪，目光锐利，一个一个检查门外这一长队的想要入城的百姓们的通关文牒。
　　“大哥，是这样的啊，我家就住在前面的村子里面，是咱们大漠的人，今儿也没有带户籍，想到城里采买点棉布，您看是否可以给方便一下让个行呢？”一个男子刚好排到最前面，他讨好道。

　　城内一个头戴红缨的将领骑着马，出来，喊道：“近几日城内戒严，除了非必要的事情，不要进城，没有通关文牒的，一律不准放行。”
　　“是！”门外的守卫们齐声道。

　　“大哥，请问一下，咱这万漠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要戒严啊？”那男子好奇道。
　　那将领怒喝：“这是你该问的吗？不该问的不要打听！”

　　后面队伍中的老百姓，有些知道情况的，在互相用眼神示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听说啊是上头派来了大官，来巡视我们万漠城的。”
　　“不是大官，是京都的使者，身份可高了，咱们城主见到了都要出城迎接的。三天前咱们城门不是关闭了一日吗，那日我就看见，咱们城主亲自出来迎接了一个少年人和一大帮随从进城。”

　　“也不知道城里面是发生了啥事儿，我就想进城卖俩鸡蛋换点菜吃，咋还不让呢？”
　　“谁知道呢，快别说了。”

　　见那将领骑着快马，向他们方向奔来，他们又急忙闭嘴，低下头不多说话。
　　隐身的阿满背着公子郎氏，听着他们的对话，看向万漠城内，陷入了沉思。

　　这城内如此戒严，莫非是有什么变故？会不会让寻龙脉这事儿变得麻烦？思虑再三后，他还是决定先带着公子郎氏和幺幺进城找家客栈歇脚。背上的人儿已经在颠簸中沉沉睡去，他微微侧头，余光看到三郎有些泛白的脸蛋，他的手抓紧了三郎的腿，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城内大街小巷里随处可见井然有序的军队在巡逻，老百姓们见怪不怪，自己做着自己的生意。漫天的黄沙被高大的城墙隔离，因城墙由巨大的岩石和厚重的陶土建成，冬暖夏凉，这城中的温度倒是比外面冷上一些。

　　找了个无人的偏僻角落，阿满现出自己的身形。他轻轻给公子郎氏解了穴位，许是在背上睡得不太安稳，公子郎氏马上就被这一番动作惊醒。
　　他挣扎着从阿满的背上下来，脸上神色虽然是波澜不惊，嘴里却逞强道：“下次不准不经过我的允许就背我。”

　　阿满眯起眼睛，笑嘻嘻道：“又不是第一次，不要害羞啦，之前在长明派，你被打晕了，我也背过你哦。”
　　公子郎氏不说话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平静地看着他，在斗篷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阿满知道他这是恼了，急忙换了个话题，道：“我们先找个客栈歇歇脚，看一下万漠城这只龙脉到底在哪儿。”
　　“你有没有觉得，这万漠城中的气息，很不对劲？”公子郎氏抬起苍白的面孔，望向主城区城主府的位置。

　　“我又没有你那鼻子，闻不出来啊，哪里不对劲了？”阿满奇道。这街道上的百姓做生意看着都还正常，也没什么荒芜景象，除了那不明原因的戒严。
　　“有一股淡淡的魔气。”

　　“又有魔？不是自打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之后，魔族就被封印在魔界，无法再来人世间了吗？怎么现在魔一个接一个地碰上？”阿满一想到上一次遇到的食脑老人就头疼，自己费尽全力也才堪堪击败人家的一个分的身，要是这次再遇上什么魔族的大人物，那岂不是凉凉？

　　“魔气很淡，几乎闻不出来，要么他实力不济魔力弱，要么实力高深，能把自己的气息掩盖得很好。咳咳……”公子郎氏分析道，说话有点力不从心的虚弱感。
　　“先不管那些，找到龙脉要紧。”阿满和公子郎氏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个头。

　　两人寻了家客栈进去，进了房间，将幺幺唤了出来。
　　这个小丫头在阿满的手腕上睡得正香呢，被喊出来，十分的不情愿。阿满好说歹说，才以十根冰糖葫芦的价格让她先去城中探一下龙脉的位置。

　　“那你注意安全，这城里面可能会有魔族中人，你只管去感受哪个是你的同族即可，探到了马上就回来了告诉我，知道吗？”阿满多次叮嘱道。
　　要不是实在是担心，把三郎现在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被一阵风吹到都会吐血的人放在客栈里不安全，他也要跟着幺幺一起去了。这小丫头虽然实力不济，但是见风使舵会得很，应该能找得到他们要找的东西。

　　幺幺咬着买来的糖葫芦，胡乱地点着头，一蹦一跳地走了。
　　躺在床上的公子郎氏半阖着眼，青灰色的斗篷被他胡乱地压在身下，褶皱不平。这样睡，很不舒服吧，阿满看到后，轻叹口气，上前将他扶正，脱去他的斗篷。

　　公子郎氏惊得瞪大了眼睛，刚刚昏昏欲睡的欲望全都没了，他被阿满扶上扶下，脱去了斗篷，又被塞进了被窝，垫好枕头，全过程温温柔柔的，阿满都护着他的头，没有一丝的磕碰。
　　他好像得了失语症，脑海里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可是又觉得需要说点什么，嘴巴张了张，又闭了回去，咽了口口水。

　　阿满坐在他的床边，弯起月牙一样的眼睛，见他这个样子，调笑道：“三郎，你说如果我当时没有把你给掳走，你现在是不是晕倒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啊？”
　　“不会。”郎云会把他安置在皇宫内好好养伤。

　　“我不管。”阿满撅起嘴巴，道：“还好我在你身边，不然谁来照顾你，谁来给你找龙脉？”
　　公子郎氏眨了下眼睛，跟着他的话说，语气清冷糯软：“对，还好是你。”

　　“你们郎国以前更朝换代的时候，难道不会发生一些战乱嘛？那当时你身上龙脉之气尽散，你是怎么扛过去的？”
　　“硬抗。有时候几年，有时候几十年，什么时候郎国恢复繁盛了，什么时候我就恢复了。”他淡然道。

　　“难道不会有扛不下去的时候嘛？三郎，你在天庭里面除了南冥帝君，有没有什么朋友可以帮助你的？”
　　“没有。”他果断说道，犹豫了一下又加了句，“不过现在有一个，是你。”

　　除了自己他竟然没有一个朋友？阿满嘴巴大到难以合上，怎会如此。
　　“你细细想想，就比如二十八星宿之一的紫薇星君，他鞭麟笞凤，飘然出尘。平日里，他最好结交天界的仙人了，我才一到仙界，他就去君华落找我相识了。”

　　“他是北荒帝君管辖下的仙君，我平时接触不多。”公子郎氏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星君。
　　“那换一个不受四大帝君管辖的必书殿，你知道吧？”

　　“知道，必书殿管理天上人间的大小手册和藏书阁。”
　　“必书殿是由君举仙君打理的，君举仙君，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天上地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这位仙君你总算知道吧？”

　　“打过交道，不算朋友。”他声音清冷，透露出一股子的疏离。
　　阿满扶额，只道：“好吧好吧，想当你的朋友，标准还挺高。”

　　“那你说的紫微星君和君举仙君，都是你的朋友吗？”公子郎氏反问道。
　　“对呀，他们在我趴在床上养伤的这两个月里经常来看我，尤其是君举还给我带了很多书看，他人超好。”阿满讲着讲着像是想到了趣事，开心地笑了出来。

　　“嗯。”公子郎氏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落寞。
　　“不过你也是我的朋友啊。”阿满微微低下头，松散的碎发落到被子上，他用手将碎发别到耳后，却不小心将耳朵的一抹醺红暴露在公子郎氏的眼睛里。

　　“而且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只是我的朋友，而你不仅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同伴，甚至未来有可能是我的对手，像师父和幺幺一样，是我想要珍重和保护的人。”阿满的声音越说越低，耳朵也越来越红。
　　“我会一直当你的朋友的，就像我们在回忆湖旁边说的那般……”阿满认真的神色与三郎幽黑的星眸相遇，周围的声音都寂静下来。

　　公子郎氏看着他，听着他的话，心情没由来地好了很多，心情明亮，眼底也带有一丝柔色，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道：“我有些困了，睡了。”
　　阿满看着他缓缓闭上的眼睛，连忙站起身来，双手作扇，给自己的脸颊降温，怎么脸会这么烫，心也鼓动鼓动的。在他背后床上躺着的人，嘴角微微扬起弧度，又很快恢复原状。

　　夜色降临，幺幺从外面进来。
　　她气喘吁吁道：“阿满哥哥，我觉得十根冰糖葫芦太亏了，我今天跑了好多地方，耗费了好多法力，我还想要吃糖人，龙须糖，烤番薯！”

　　“拒绝坐地起价！”阿满严词拒绝。
　　“那个龙脉嘛，就在东边？还是西边？哎呀，我吃不到东西，饿得心发慌，脑子发昏，什么龙脉我都记不得了……”幺幺耍起了赖。

　　终于在一番拉锯战之后，以阿满给她买回来了各种零食而告终。
　　她一边剥着番薯皮，一边喜滋滋道：“我今儿找了半天，就在一株植物上找到了同族的味道。那是株兰花，快要化形了。”

　　“那兰花在哪儿？”阿满急问。
　　“哦，在城主府，城主寸步不离地守着它。那城主看着不简单，我就看了他一眼，他就往我这个方向看，吓得我赶紧溜了。”

　　“寸步不离？难道城主在守着这只龙脉？”阿满皱起眉头，暗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