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路迢迢，来日苦多》月隐繁星

5、引（五）

　　岁月倥愡，陆凛的教本已经完工，时间刚好赶在双耳彻底听不见前。稚虫低鸣，仙鹤引吭，这些陆凛原本不曾放过心思在上面的声音，不顾挽留地徐缓溜走。耳畔寂清，让她显得越发无所事事，于是又琢磨起那本游记，陆凛并指在山石上凌刻，想着总得为自己留下点什么。

　　剑灵中途要出趟远门，临行前支支吾吾，如同野犬栓惯了绳链。分明踏出一步是自由，如今却更怕陆凛会错意，追着陆凛再三表明是朋友邀约推托不恭。

　　陆凛果不其然会错意，反问他是不是不敢独自出远门，并表示自己状态还行可以陪同。

　　少年一身红衣，冲入山间将异兽挨个收拾了遍，这才悠哉悠哉对着不远处木屋一声冷哼，缓步下山。

　　山中无岁月，少年离开后的日子里，陆凛这样一个全瞎全聋的废人感觉尤甚。像被关进时间的牢笼，分明伸手能够触摸风和雨，仰面可以感受到恶雪与烈日，这些本与往常无异，但陆凛直觉是缺失了些什么——流逝，牢笼将岁月变成一幅幅平摊在陆凛手中身上的模糊的画。

　　而当第三次接住飘雪时，陆凛隐约感觉身边多了些变化。

　　起初是院里的树。陆凛只在修建围院时听剑灵口带嫌弃描述过，歪歪扭扭，半生不活，唯独隐腻树冠的几点花影稍能入眼。而陆凛并不是见多识广那类人，辨不出它的种类，只因是院里唯一的植物，对它额外多了几分优待。故而气候大变时，陆凛会在树角四周添上一座防护阵。

　　所以当隆冬第一朵雪花飘落在鼻尖，陆凛照例来到树前。蹲下身子准备清理树周杂草时头顶触碰到一点柔软——不知是谁早陆凛一步用棉被将它裹了起来。

　　陆凛愣了愣，还是继续清理掉计划中的杂草，只是将往日用来激活防护阵的天石，无规无矩地摆在了树下。抖抖衣裳落雪，陆凛再次确认了下树干裹着的物件，稍微规整了遍。寒风又吹了几遭，终于赶在雪急前回屋，脚步间多了几分轻盈。

　　次日清晨陆凛打开屋门，带着冷意的枝叶扫到脸上，下意识反手一挡，那东西就从门上轻轻摔在了地上。陆凛弯腰摸寻，手指再触碰的是几片柔软花瓣，索性就蹲了下去，手掌移动间阔清了边缘，随即珍而重之地捧起。

　　后来这样的礼物也时有出现，陆凛家用来阻挡寒风的门变成了中转站，山下的野花，山间的灵果，一束束一串串插在门板缝隙。陆凛或留或吃，晚间也会在门外放上一份回礼。

　　一日陆凛照例拿起门上的礼物时，腿侧有东西触碰，俯首一摸，触感暖和柔软。

　　“嗷嗷…你喜…我送你的…嗷花吗？”

　　这是第一只肯露面的仙兽，人类语言使用得还不利索，陆凛摸不出他的真身，也志不在此，掌下一片毛绒绒，陆凛只感觉自己毛孔舒张，以及在飞。

　　有了第一只敢吃螃蟹的，往后蹲守在陆凛屋外的队伍也壮大了起来，从开始的独一只到后面的三两结伴，待到下一场雪花飘落时，陆凛已经教完仙兽们所有基础符式——
　　带着剑灵经历过这么多事，陆凛深感教育的重要性。

　　当然这事也不是一帆风顺，天生地养自由惯了的毛绒绒们并不是天然的好学者。它们会对陆凛的木簪感兴趣，对木屋的灯具感兴趣，偶尔天空飘过一朵云也会引得它们一阵惊呼。

　　好在陆凛并不是手持戒尺的严肃派，相比山间土著，她的优势便在对世界的见知广泛得多。讲她幼时求学被拒，众兽气极，纷纷叫嚷到底是何东西能让在座唯一一位大知受挫。陆凛把握良机或教或讲，好歹教会了它们人类语言，沟通无障碍。

　　也讲她入道以来的事迹，伴随着争斗，有输有赢，众兽听得津津有味，陆凛也怅然发觉，自己对过去仿佛隔了层纱，并没有经历时的情感浓烈。

　　伴随故事里的陆凛入世到被世人尊为仙君，教学也步入尾声，她将所会术法全部融在自己的故事里，抱着照顾后辈的念头，想着如果这群仙兽将来某天也选择入道——
　　起码，能安稳踩上起跑线。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誓发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