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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割裂的亲情×坚定 ...

  •   楚阮月赶到海大附属医院时,已经将近凌晨两点。

      半个小时前,她突然接到秦芮的电话,被一句“你爸心脏病犯了”惊得困意全无。身边的苏凭渊比她反应更快,简单问了几句,便拉着她出门了。

      父女不和是一码事,真到了这种时候楚阮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何况听秦芮的意思,楚沣的病发作得突然,楚挽沁暂时又联系不上,她着急得乱了分寸,也只有打给楚阮月。

      楚沣的心脏一直有些问题,这也是楚阮月平时能避则避着不见,有矛盾尽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因。但不和睦也总有吵起来的时候,就像生日那次,楚阮月当场顶撞的几句彻底惹恼了楚沣,这矛盾算是再难调和了。

      哪怕是除夕,医院里也是一片忙乱。

      他们很快在急诊室门口见到了秦芮,而当楚阮月真正看到躺在病床上面色难看的楚沣时,更加情绪混乱。

      那个每次见她就没有好脸色的,把颐指气使当成习惯的,总是偏爱另一个女儿的男人,现在正面无血色地躺在那里,看起来无比虚弱无比悲凄,与不久之前跟她大吵一架还嫌不过瘾的父亲简直派若两人。当然,她也不是就此会心软的人,毕竟过去乃至现在仍被他的固执、冷漠、专横伤透心,早已割裂的仅靠血缘维系的关系几乎毫无用处。

      正因如此,她才觉得混乱。

      苏凭渊心知肚明地搂住她的肩:“这时候得相信医生。”

      楚阮月木然地点了点头。

      秦芮正情绪激动着,医护人员过来劝了好几句,才把人的情绪安抚住。可秦芮一看到楚阮月,情绪又上来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爸都那样了,还要摆脸色耍脾气吗?”

      秦芮向来对她冷淡,但这张口就来的指责简直莫名。

      “怎么会突然这样子?”楚阮月忍着不安,只问了句。

      “怎么会这样?”秦芮带着哭腔,却脾气很大,“你爸心脏不好你不知道吗?本来好好休息着没什么的,还不是为了你那点事没完没了地操心。他为什么会这样,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芮姨,你先冷静,我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苏凭渊不想顶撞秦芮,只想护着阮月,这无端的指责太伤人。

      “我不出现,他才能更好地休息。”楚阮月也是冲动,有些话脱口而出,“芮姨,就算我和爸关系不好,也不希望他出事。现在情况紧急,我们实在没必要在这种地方争执。”

      “呵,我是说不过你们。”秦芮抹了下眼角的泪,嗓门反而更大了,“我管不了你的事,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干嘛跟你客气。还有小苏,我家的事,你掺和得够多了,能不能有点分寸。上次你和老楚都说了什么啊,把家里都搞得不安宁,把我女儿也惹得不高兴,你最好有点数,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秦芮说了一大堆,都是积怨。楚阮月早就知道,有些话人家不讲,不代表没想法,恰恰相反,这么多年,她在家里不受待见又被父亲讨厌,怎么不会是秦芮在他耳边煽风点火呢。

      她早就对那个家失望透顶。

      再争执不休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她明白这个道理,苏凭渊也是。

      “救人要紧。”苏凭渊冷冷说了句,便拉着楚阮月退到一旁。

      秦芮一改哭容,没好气地继续说:“老楚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再过分的话到了楚阮月耳里也能自动过滤,秦芮非要如此她也无所谓,但这里是医院,在这里为了家务事吵闹,实在不合适。

      “那些话都别往心里去。”苏凭渊陪在身边,出声安慰。

      “我没事。”楚阮月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始终看向急救室。

      苏凭渊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竟是冰凉。

      二人静坐了不知多久,楚阮月突然问:“你之前去见了我爸,他又找你了?”

      每次提到楚家的事,她的心情都特别低落,苏凭渊处处顾着她的情绪,自然是能不多说的就不多说。

      “没关系,你就和我说实话吧。”楚阮月知道他过于谨慎,但自己并没那么脆弱,怎么凡事都小心谨慎,生怕她难过。

      “是我去找了他。”苏凭渊回答道,“生日那天闹得不愉快,总有些事情要讲清楚。另外,是为了网上那些不负责的言论,我不能装作不知道,你爸更不能。”

      楚阮月明显怔了怔,还没来得及说话,急救室的门就开了。

      二人同时站起来,快步走上前。

      “医生,怎么样了啊?”秦芮抢在前面追着问。

      急诊医生神色严肃却很语气镇定:“心梗,有根血管堵住了,人已经清醒过来,建议做急诊手术。”

      “要动手术?”秦芮明显更慌了。

      楚阮月上前道:“是必须马上做手术吗?”

      急诊医生答:“心梗这种情况很危险,有猝死的可能,而且可能性不低。虽然现在暂时醒过来了,但风险还是很大。”

      “那手术……”楚阮月听明白了,只是还没能立刻消化。

      “心脏支架手术。”

      “那怎么行,动手术是大事,怎么能草率。”秦芮持反对意见,而且态度坚决,“人不是已经醒了吗,怎么也得再详细诊断了再看治疗方案啊。”

      “人确实醒了,但还很危险。”急诊医生简短的回答概括了全部。

      “支架手术是目前的最优选择了吗?”苏凭渊问了句。

      急诊医生也明白他们的顾虑:“手术也有风险,但如果不做,风险更高。”

      “我不同意现在就做。”秦芮固执得厉害,“怎么也得再请专家检查一遍,我认识你们心内科的陈主任,我要找他看。”

      “情况我也说了,比较危急,你们好好考虑一下。陈主任最近出差不在,手术这块会联系心脏病介入治疗的专家过来,你们……”

      秦芮打断道:“那我们换医院。”

      “芮姨,医生都说了,情况比较危急。这时候,我们还是好好商量下动手术的事。”楚阮月实在没办法放任不管。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秦芮坚决不松口。

      苏凭渊也看不下去,拉住楚阮月说:“让我来跟她说,先去看看你爸。”

      楚阮月多有犹豫,又听他说:“医生那边也让我来沟通,我明白你的想法,都交给我。”

      “苏凭渊……”

      苏凭渊朝她点点头,尽是安慰:“相信我,去吧。”

      她当然相信,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他陪着,就很安心。

      楚阮不清楚苏凭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他确实让秦芮平和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其他事也通通安排得妥当,以至于楚沣的心脏支架手术正在进行时,她还有种不现实的恍惚感。

      想来这次的跨年经历,可算得上跌宕起伏,整夜的时间像被无线拉长般,每分每秒都觉得难熬。

      秦芮也在手术室门口守着,看得出来,她对楚沣的感情是很深厚,而在此基础上也很能理解对楚阮月为何那么不满。

      三个多小时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躺在病床上的楚沣被推出来,楚阮月还没走上前就被秦芮挤开。

      “手术很顺利。”

      紧跟着走出来的医生主动对他们说,楚阮月先是疑惑,待医生摘下口罩后,她彻底呆住了。

      “辛夷?”

      祝辛夷点点头,又看向秦芮:“人没事了,回病房好好恢复。”

      秦芮瞅了祝辛夷一眼,转而又看了楚阮月一眼,却是阴阳怪气:“最好是没事,否则我可保不准做出什么。”

      祝辛夷沉下脸色,是欲言又止的不满,楚阮月赶紧挡在她面前,说了句“谢谢”。

      祝辛夷也不至于真跟那种人计较,这本来就是她的工作,阮月又是她最好的姐妹,于理于情都无可厚非。但秦芮的态度实在过分,她甚至想象不出来在此之前阮月是怎么忍受着那种视线,与那种人共处一整晚的。

      “阮月,你先去病房。”苏凭渊有意要支开她,“我跟祝辛夷问下情况,一会儿就过去。”

      楚阮月也没法犹豫,人已经推远了准备上楼,她只能快步跟过去。

      祝辛夷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叹了口。

      “你不用担心,阮月完全应付得来。”苏凭渊倒是淡定,反而安慰起祝辛夷,“你又是值班又是手术,很累的,早点回去休息。”

      祝辛夷哪是那么容易就说累的人,忙回了句:“老苏,你别小看我好吗,这种程度完全小case,倒是你们两个真没事吧?”

      “没事,我们两个好得很。”

      “诶,我去收拾一下,过会儿去住院部找你们。”祝辛夷习惯了快节奏的工作,连说话都在赶时间,“让阮月悠着点,我看她脸色太差了。”

      楚阮月跟到病房后,护士也立即过来安排接下来的事,多半是祝辛夷提前打了招呼,也正好过年这几天还有单人病房空着,一套流程下来也很顺利。只不过秦芮始终对她板着脸,说话也爱答不理的,没几句又抱怨这里环境太差,根本不像养病休息的地方。

      楚阮月也懒得反驳,这么紧急的状况,能顺利做完手术已经很不错了,后续还有许多要考虑的事,他根本没工夫跟她争论。

      “芮姨,你也熬了一晚上了,先回家休息吧,医院里有我在。”她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话。

      “我能放心得下吗?我都怕等你爸醒过来,一看是你在,又难受到犯病。”秦芮句句都带着刺,一句比一句难听。

      “不管怎样,你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楚阮月真的很难解释这种事,“如果我爸实在不愿意见我,我会找个合适的护工照顾好。”

      “护工?开什么玩笑呢,你不想照顾就直说,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法子。”

      “好,那你说怎样我照做。”楚阮月真不想新年第一天就糟心,干脆放弃拿主意。

      “你……”可秦芮仍是不满意,“真是越来越目无尊长了。”

      病床上,楚沣忽然有了动静。楚阮月最先察觉,先一步走过去,但见他微微睁开眼,表情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老楚,你醒了?”秦芮上前抓住楚沣的手。

      楚阮月本想跟上前,但终究是犹豫了。总不能真像秦芮说得那样,一见到她又气得犯病吧。

      然而,楚沣已经侧过脸看到她,这想避也难了。

      “爸,这里是医院,你刚做完手术,现在已经没事了。”楚阮月好声好气解释,“芮姨很担心你,眼下你什么都别想,只管好好休养。”

      若是楚沣实在嫌弃,那她可以选择暂时回避,不过好在他现在似乎没有多余力气甩脸色。

      “老楚,我在呢啊,你说什么?”

      秦芮凑近了些,只听他断断续续地说:“挽……挽沁……呢……”

      还是一心惦记着楚挽沁呢,这也不是叫人意外的事。

      楚阮月识趣地退了一步,抢先说:“挽沁那边,我再联系看看,芮姨你先陪着。”

      说罢,她就迅速转身,离开了病房。

      早在手术期间,楚阮月就已经给楚挽沁打了电话,可是楚阮月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打了好几次都没打通。

      现在已经将近早上七点,她很有必要再打一次。

      电话等了很久才被接通,她刚要开口就听到楚挽沁冷嘲热讽的声音。

      “做什么,打那么多通电话,给我拜年啊?”

      看来,楚挽沁已经看到来电提醒了。

      “有话快说我忙着呢。”楚挽沁已经不装客气了。

      楚阮月定了定神,往病区的安静处走去。

      “你最近是都在剧组拍戏吗?”

      楚挽沁“呵”了一声:“你倒是很关心我啊,连这种事都清楚。”

      倒不是楚阮月故意打听,而是最近被daylog上她的关联讯息刷屏了,她想不知道都难。

      “说正事。”楚阮月也不想拖泥带水,“爸进医院了,突发心梗,紧急做了支架手术,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有空回来看看。”

      “什么?爸动手术了?”楚挽沁吃惊不小,“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关机,打不通,详细的你问芮姨。”楚阮月没心情与她多讲,“挂了。”

      “等等!我走的时候,爸还好好的,怎么会突发心梗,是不是又因为你无理取闹?”

      这口气和芮姨莫名其妙的埋怨一模一样,楚阮月只觉得可笑,是什么事都能赖上她吗。

      “我没那个本事,也不想惹事,不打扰你工作了。”

      楚阮月不想听她胡乱指责,直接结束通话。

      早该清楚的,但凡出差错,他们就会把矛头指向她,秦芮是这样,楚挽沁也是这样,实在是可笑的一致对外。现在父亲刚度过危险,就急着追究责任,可她何错之有。

      楚阮月背靠墙壁,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直到有人走近也没察觉。

      “很累吧,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她回神,见苏凭渊就在跟前,温柔的目光中是满满的安全感。

      “是有点累,不过没事。”现在就算脆弱都被他看了去也无妨,这种理不清的家务事俨然也有了他一份,“人刚才醒了,芮姨让何妈收拾了些衣物用品,一会儿会派家里的司机送过来,楚挽沁那边也联系上了,但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我在想,是不是还缺什么。”

      苏凭渊耐心地听完,却说了别的:“我买了早饭,你先趁热吃点。”

      楚阮月这才发现他手里拎着包子和豆浆。

      “嗯,我先拿给芮姨,虽然看她凶我的时候很有精神,但总不能真让她饿着吧。万一把我爸惹恼了,他们还得接着怪我。”

      她若无其事的玩笑换来了苏凭渊的忧心忡忡:“我拿进去吧,你在门口等我。”

      “别。”楚阮月拉住他,“芮姨她……”

      “她不会拿我怎么样,你忘了之前是我说服她的。”苏凭渊猜中她的心思,安抚了句,“手术也很顺利,她更没理由怪我。”

      说得像是这么回事,她还想再问一句,苏凭渊已经走进病房了。

      不消片刻工夫,他便回来了,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

      楚阮月更加好奇,苏凭渊究竟对秦芮说了什么,非但能让她同意手术,还能如此平和的接受苏凭渊的好心。

      苏凭渊却很神秘地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操心,好好吃东西,好好回家休息。”

      “那你呢?”楚阮月问。

      “我都安排好了,等司机过来会把芮姨送回家,整夜熬着也不是个事。我呢,先留在医院里,总要有人先照应着。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冲突,你爸现在这样哪有什么力气骂人,动怒伤的也是自己,他不会分不清主次。”

      楚阮月叹着气,上前握住他的手:“你什么都安排好了,我也没什么不同意的。那我先回家休息,等下午再来换你。”

      苏凭渊见她终于不绷着脸,也松了口气:“让祝辛夷送你吧,她也挺担心你的。”

      “对了,祝辛夷怎么会正好接了这个手术?”她差点就忘了这茬。

      “哪是正好啊,你忘了之前那医生说的吗,心脏病介入治疗的专家,除了祝辛夷还能是谁。”

      楚阮月恍然大悟,都怪先前太着急,都没仔细想一想,所谓的巧合其实都是理所当然。

      “那我是要好好谢谢她了。”

      “谢什么啊,都是我的工作。”祝辛夷风风火火地出现,就是两个黑眼圈过于明显,“诶阮月,我去交接工作,等下一起走啊。老苏,早饭有没有多买一份啊,我都快饿死了。”

      苏凭渊笑了笑,把手里剩下的袋子都塞到楚阮月手里:“都有,肯定管饱。”

      “那你呢?”楚阮月问。

      “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会饿着自己。”

      祝辛夷赶紧接了句:“对啊,他那么大的人了,又不会饿着自己。”

      “好吧。”楚阮月认了,“这里辛苦你了。”

      “不辛苦。”苏凭渊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好好回去睡一觉。”

      “哎呀,你们好肉麻,医院里禁止打情骂俏。”祝辛夷干脆把楚阮月拖走,“大年初一的,别当着我的面秀恩爱啊。”

      [苏老师来了]

      楚沣住院后,来探望的人一波接一波,大多称是平日生意上往来的朋友,当见到陪护人是苏凭渊时,都露出好奇的表情。

      苏凭渊没什么想法,不厌其烦地介绍自己的身份。楚阮月的丈夫,楚沣的女婿,再多就是海师大的老师。

      来的人自然都很客气,关心楚沣的病情,关照楚沣安心养病,顺便夸苏凭渊一表人才、夸楚沣好福气。

      楚沣什么想法,即便一句话不讲,苏凭渊也知道。

      女婿是既定事实,除非他真要和阮月切断父女关系。除此以外,楚沣不承认任何事。

      说起来很可笑,当初第一次见面时,楚沣待他还很客气,说女儿从小就眼光高,入得了她眼的人你是第一个,若想真心追求,就拿出点诚意。

      楚沣说的女儿自然是楚挽沁。

      苏凭渊当场解释,他和楚挽沁不熟悉,更不存在那方面的发展。

      听了这话,楚沣脸色并无异样,只说他事先了解过一些事,两家人也算门当户对,现在没发展不代表以后没发展。言外之意,楚沣对他还算满意,尤其是在家世方面,否则也不可能为了女儿主动谈这些。

      然而楚沣的提议,都因楚挽沁夹杂谎言的一厢情愿而起,苏凭渊对此没一丝一毫兴趣。

      再见面便是阮月受伤的时候,楚沣眼里只有一个女儿,对阮月的痛苦置之不理,还请苏凭渊看在长辈的面子上,务必多关心多照顾楚挽沁。苏凭渊给的了同情却给不了其他,他只有一颗心,这颗心只能给阮月,全无将就的可能。

      大概从那之后,楚沣对他就不再有好脸色。

      当然,真正的矛盾源于他给阮月的承诺。他亲自去楚家,当着楚沣的面说要娶阮月,即便得不到楚家的祝福也会一意孤行。

      楚沣为此勃然大怒,骂他目无尊长,骂他不知好歹,骂他明知道挽沁对他有意还偏要做出这种伤人之事,是个没家教的混子。

      骂了这些,楚沣还嫌不够,又把阮月拉过来一起骂。骂她知错犯错,骂她不知廉耻,骂她明知道挽沁最看中什么还要跟她争跟她抢,让他一把年纪丢尽面子。

      苏凭渊可以忍许多事,唯独忍不了阮月受委屈。楚沣甚至还对阮月动了手,这是他无需再忍的原因。

      既然得罪楚沣是必然,那他的做法强硬些也无妨。他不但要娶阮月,还要风风光光地娶,让楚家每个人都知道,他以及苏家是惹不起的。

      后来,纠葛矛盾不断,苏凭渊都一马当先冲在前面。他够聪明,知道用什么手段能应对,楚沣即便非常不满,也拿他没办法。

      再后来,就到了现在,楚沣的态度变本加厉,对待阮月比对待陌生人还要无情,苏凭渊已经不指望这位名义上的岳父会有任何改变了。

      苏爸苏妈得知楚沣住院后,特地前来探望,而且特地踩着秦芮在的时间出现。上次生日会上两家短暂会面,却是闹得不欢而散,这次想闹却未必闹得起来。

      楚沣躺在病床上,连说句话都困难,秦芮也只有酸人的本事,倒是他们苏家,走的就是一个心胸开阔、不拘小节的路线,什么恩怨情仇的,一码归一码。

      不过苏爸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苏家对阮月就是亲女儿的待遇,虽说每个家庭情况不同,但看在阮月的面子上,楚家真要有什么困难,苏家也不会坐视不理。苏妈说得更直接,只要是阮月开口,苏家做什么都是愿意的,让楚家放安心。

      放安心恐怕是困难,阮月在楚家什么地位,苏家谁人不晓,这话说白了就是故意讲给楚沣和秦芮听的,这么好的女儿楚家还嫌弃那就算了,反正想宠她的人多的是。

      这些话当然没当着阮月的面说,她被苏凭渊领回家休息了,连着好几天在医院熬着,还得顾着忙不完的工作,再好的精力也跟不上。

      等苏凭渊再回医院时,苏爸苏妈已经走了,刚好碰到卓家父子。隔着门,苏凭渊听到卓尔越在劝楚沣少动怒多保重,卓尔越还说,楚家家事他不便多嘴,但阮月从小看着长大,是个好孩子,就算是看在亡妻的份上,也不该冷落孩子。

      苏凭渊心里不痛快,楚沣如果念及亡妻,又怎么会阮月无情,分明是把对亡妻的不满发泄到阮月身上了。

      卓家父子离开前,苏凭渊主动找上他们,他想知道阮月的母亲与楚沣之间究竟怎么回事。

      苏凭渊本以为,卓秉约与他同辈,又与阮月青梅竹马,总该比他清楚楚家的往事。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阮月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过母亲的事,如同卓秉约说的那样,阮月心里一直有根刺,哪怕那个刺把她刺得遍体鳞伤,也从来是默默忍受。

      卓尔越年长一辈,知道的也不过是外人都知道的。

      阮月的母亲叫阮荷,家境很好,人漂亮又聪明,不乏追求者。当初,阮家和楚家关系不错,楚家二老想让楚沣娶了阮荷,但楚沣另有心上人,不同意这门婚事。楚家算是开明,没强求。但楚沣后来改了主意,又同意了结婚。

      阮荷嫁给楚沣后没多久,阮家就出事了,人都没留住,算是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家破人亡,自那以后阮荷没了娘家,在楚家过得也不舒心,与楚沣的关系越来越差。

      再后来,两个人都闹到离婚的地步了,突然就有了阮月,也不知是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还是楚沣原本就不喜欢孩子,总之夫妻之间的关系始终没能缓和。楚沣还是一心要离婚,但家里不同意,这事就一直拖着。楚沣性格强势,离不了就把妻女晾着,不闻不问也很少着家,有时候喝多了与外人讲起来,总是一句和那女人没有感情。

      阮荷生了孩子之后,身体一直很差,熬了几年没熬过去,去世了。楚沣倒是给她办了风光葬礼,可没过多久便娶了秦芮。直到那时候,大家才知道,楚沣还有个亲女儿,那个女儿甚至比阮月还早出生一个月。

      听卓尔越的意思,楚沣的心上人一直都是秦芮,秦芮当初得知楚沣要娶别人,与楚沣大闹了一场后便杳无音信。楚沣一气之下与阮荷结婚,但很快又后悔了。之后他又听说,阮荷曾在婚前找过秦芮,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还挑拨了二人之间的关系。楚沣自此认定是阮荷从中作梗,原本就淡薄的夫妻感情变得更加紧张。楚沣到底忘不了秦芮,想法设法找到了她,两个人旧情复燃就有了之后的事。

      通篇听下来,苏凭渊只觉得相当可笑。既然不喜欢阮荷,楚沣为什么还将错就错把人娶了;既然娶了阮荷、生了阮月,又为什么不能尽到一个丈夫、父亲责任。感情的事没法评判,但至少要负起责任,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不管,这样的父亲真的很自私很离谱。

      苏凭渊问卓尔越,这些事阮月都知道吗。

      卓尔越回答,那孩子从小就性格内敛,但该知道的多半都知道吧,楚沣经常不回家,对她也不太关心,有些事心知肚明的只是不说出来而已。而且楚沣总说,阮月的性格很像阮荷,猜不透心里想什么,越是这样越叫人难以相处。

      都是可笑的借口罢了,苏凭渊不认为这是偏心的理由。他越来越明白,楚沣对待阮月的态度从何而来,就因为感情不顺、婚姻不幸就随意否定别人的人生,把夫妻之间的怨恨迁怒到阮月身上,让一个从没得到父爱的孩子承受不该她承受的痛苦,简直不可理喻。

      同样是女儿,楚沣心疼楚挽沁从小没名没分,却从没在意过阮月的尴尬处境,阮荷在的时候尚且不过问,更别提秦芮来了之后。

      苏凭渊想到关于阮月的很多事,高中正是十几岁的年纪,有些年少的烦恼很正常,但如果是贯穿人生的烦恼,那就另说了。

      临走前,卓秉约与苏凭渊聊了几句,他说自己一直知道阮月在楚家的地位,他也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够努力就能帮助阮月摆脱这些,但他终究做不到,甚至从未走进过阮月的心。

      苏凭渊了解得越多,心情越沉重。阮月从来不提这些,或许她觉得就算提了也无人在意,比起找人倾诉她更早学会了独自面对。

      祝辛夷每天都来病房好几趟,她是主刀医生,楚沣的病情她最了解,有些沟通十分必要。但她张口就来的专业术语太多,秦芮理解能力有限,大多数时候都是苏凭渊在沟通。

      苏凭渊知道,祝辛夷的学术腔多少有点故意的成分,当然专业方面毋庸置疑,病情描述也无异议,她只是希望楚家能借着这件事正视阮月的存在。这些天阮月忙前忙后的,她不信楚沣和秦芮心里没数。但祝辛夷的想法未免天真了,矛盾真要那么容易解决,早就解决了,何必拖到今天。

      祝辛夷不管,她烦透了楚挽沁没完没了的作妖,讨厌秦芮不分青红皂白的道德绑架,更看不惯楚沣几十年不负责任的渣爹行径,这一家子注定是绑在一起了。但阮月不一样,她还有美好的未来,不应该被这群人耽误。

      苏凭渊非常理解,阮月是舍弃了什么才能走到今天,所以他根本不指望楚沣会作出改变。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坚定地站在阮月身边,给她最大程度的理解和支持,成为她最值得信任的依靠。

      未来的路确实还很长,但再也不会有人夺走阮月珍视的所有。因为,并非是楚家抛弃了阮月,而是阮月主动放弃了楚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割裂的亲情×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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