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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迷路的心×依靠 ...

  •   多半因为去了海洋馆,楚阮月竟梦见过去的事。

      不愉快的约会又清晰地展现在面前,不免叫人觉得好笑。当初纠结到生气的事情,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无非是些说不出口的别扭情绪在作怪。

      近而不得,远而不舍,一旦明白这个道理,就没什么放不下了。

      醒来恰好凌晨四点,说好要去登山看日出,她满心期待。可有人起得更早,偌大的双人床只剩她一人,起来之后也是哪哪都没找到人。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某人自律过头且计划性强,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果然等她换好外出服,苏凭渊踩着点回房间了,见她准备妥当,一脸欣慰。

      “还以为你会睡过头。”

      “小看我,这种程度的早起根本不成问题好吗。”楚阮月不服气,接过他递来的早餐,“不过这么早,你去哪里买的?”

      苏凭渊故作高深地笑了笑,拿起两个人的背包:“走吧,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他们住的民宿离清平山很近,开车也就十分钟的路程。而苏凭渊似乎很熟悉路线,全程连导航都没开,就能准确定位。

      不等楚阮月好奇,他便主动解释了。

      之前和萧默他们来过好几趟清平山,进山的路并不难认,他就记住了。而且,别看萧老师那样子,却是个名副其实的登山爱好者,爬一座清平山对他而言根本没有难度。不过今天早起登山的就他们两个人,萧默和兰少诚两家子都得顾着孩子,没办法起那么早。

      虽然人少自会少些乐趣,但和苏凭渊一起爬山,应该也不会无聊。

      抵达登山入口后,二人便徒步往上走。天色还很暗淡,一路过来也不见其他人,看来这个点上山的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借着照明灯,面前的登山步道逐渐清晰,较高的坡度比想象中更有挑战性,楚阮月却是兴致勃勃。

      登山哪有不累的,想到爬到山顶就能欣赏日出美景,这点困难已经无足轻重了。

      “还记得去鹤山春游那次吗?”

      正走着,苏凭渊忽然问。

      “怎么突然提以前的事。”

      楚阮月刚从过去的事里跳出来,这下倒好,又跳回去了。

      “就是正好想起来了。”苏凭渊的回答堪称老实,“你忘了?”

      “不,记得一点。”楚阮月应声,回忆似千头万绪的丝线继续拉长,瞬间直抵高二那年。

      高二下学期,苏凭渊组织全班去鹤山春游。当时大家每天只忙着学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恨不得掰开用,更别提出去玩。但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征得了班主任和家长的同意,拉着大家浩浩荡荡去踏青了。

      四月初的天气已有回暖的迹象,正如春天万物复苏时朝气初显,暂别繁忙的学习稍作放松后,大家的兴致也被一下调动起来。

      年轻少知愁滋味,忙中偷闲的快乐也能满足好久。楚阮月也很期待那次集体活动,前一天晚上就住到祝辛夷家去了。两个人兴奋地聊到大半夜才休息,隔天差点没赶上去荃州的大巴车。

      他们要去的鹤山是荃州境内的一座名山,因群山状若鹤群而得名,山里还建有一座澄鹤寺,平日多有游客祈福还愿,春秋两季更是风光绝美。光听导游介绍了几处景点,大家已按耐不住雀跃,一路上说说笑笑,很有郊游的气氛。

      到了鹤山景区,大家到一处游一处,只怪平时难有机会放松,因此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祝辛夷则拉着楚阮月直奔澄鹤寺,把寺里能参观的地方都转了个遍,最后在寺门前的祈愿台买了最贵的祈愿木牌。

      楚阮月吃惊不已,又见祝辛夷硬塞了一块给她,非要她也在上面写愿望。

      “辛夷,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

      祝辛夷举着木牌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你看,这是祈愿用的,虽然形式大于内容吧,但也是种寄托。知道我为什么买吗?”

      “用来许愿?”楚阮月想不到其他可能。

      “没错!我要把自己的愿望写在木牌上,然后挂在树上激励自己,等我实现的时候再回来看,告诉自己我真的很棒!是不是很励志?”

      楚阮月弱弱地说:“你想的很长远。”

      “当然要想得长远,我可是奔着必须实现的信心写的。”祝辛夷拉着她跑到写字台前,挑出两只花里胡哨的彩色水笔,“给,你也来写吧,写你最想实现的愿望,我陪着你一起见证一起实现!”

      最想实现的愿望,要与最好的朋友一起见证一起实现,这是多么鼓舞人心的话语。楚阮月被这激情澎湃的宣言所打动,手也不听使唤去拿笔了。

      等再抬头,祝辛夷已经聚精会神地在写字了,别见她平时咋咋呼呼的活泼过头,可一旦认真起来却有种天然的魅力。

      阵阵温暖的柔风吹来,透过枝叶的缝隙倾落而下的春光照耀在她们身上,有一种特别温馨的氛围。她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两年时间,马上就要迎来高三,新的学期却很可能是最后的相聚,总叫人生出不该有的忧愁。

      她也是有迫切实现的愿望的,一个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仅仅藏在心里的愿望。

      楚阮月提起笔,深吸了一口气,在木牌上写下了一句话。

      “阮月阮月,你知道我写的什么愿望吗?告诉你……”

      祝辛夷果然是藏不住秘密,刚写完没三秒钟,就拉着楚阮月分享。

      “这是我能听的吗?”楚阮月连忙打断她,“说出来会不会不灵啊……”

      “要是我说出来没实现,那才叫丢人。”祝辛夷嘻嘻哈哈地说,“而且咱俩谁跟谁,我就乐意告诉你,我的愿望呢,是能顺利考上海市医科大学。”

      “辛夷,你要学医?”楚阮月第一次知道这种事。

      “没错,我还要成为一名……嗯……特别出色的医生。”

      成为救死扶伤的医者,这个愿望既宏伟又高尚。楚阮月默默放下笔,摸了摸自己刚写过的木牌。

      “阮月,你呢?”

      “我……”楚阮月偷偷将木牌藏到身后,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啊,没关系,保持神秘也不错,我相信以你的决心和毅力,一定能顺利实现的。”

      祝辛夷果然是很好脾气,连她这种别扭的性格都大方包容了。

      “我们去挂树上吧,据说那棵银杏树已经有上千年了,到了秋天美得一塌糊涂。”

      “上千年?”楚阮月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大树,已经开始想象季节变换后的盛大景象。

      可是,眼下的景象就已经够震撼了——树身上系满挂满加缠满了各种红绸锦带,显然已经承载了太多人的愿望。祝辛夷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拉着楚阮月绕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才找到合适的地方。

      “这里天灵地杰的,挂了这么多愿望,无所谓多我们的两个吧。”

      祝辛夷的想法一向清奇,不过是乐观的清奇。

      楚阮月也跟着心情愉悦,踮起脚往能够到的最高处挂。

      “哎?你能挂这么高啊?好啊,楚阮月,你什么时候长得比我高了?”祝辛夷嘟嘟囔囔着,挤到她身边。

      楚阮月被她逗笑:“我本来就比你高啊,羡慕吧,我还能挂更高呢!”

      “哇,我就不信了!”祝辛夷也踮着脚,扬起木牌朝更高的地方挂去。

      “要不要帮忙?”楚阮月见她夸张的动作,笑得更开怀。

      “才不呢,我要亲手挂上去。”

      “嗯,有志气,辛夷,我相信,你也一定能实现愿望。”

      许完愿望后,两个人斗志昂扬的,连游山的劲头也更足了,一整个白天把能跑的景点逛了个遍,直到夕阳落山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到集合点。

      在天色变暗之前,他们要乘车从鹤山景区赶到月明谷,然后在那附近的民宿办理入住。可不少人还游兴未尽,眺望着远处西斜的落日与满天的晚霞不住赞叹,想再感受一下这浪漫的风光。

      也怪没日没夜辛苦学习的高中生“见识少”,连一向安分守己的楚阮月也禁不住沿途美景的“诱惑”,所以当有人提出要在月明谷提前下车时,她也心动了。祝辛夷就更别说了,这家伙整一个贪玩,早就举双手赞成了。

      最后在带队导游的再三权衡之下,表示可以让有意向的同学提前下车,毕竟月明谷也算个热门景点,周围的配套设施比鹤山还齐全,而且到了傍晚时分,在附近散步赏景的游客也很多,不存在什么危险。加上看起来很可靠的苏班长会亲自带队,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可让大家开心疯了,出来玩哪有提不起精神的,所以车一到月明谷,半数以上的人下了车。

      傍晚的风光果然与白天不同,加上远离城市喧嚣、贴近大自然的天然优势,实在让人流连忘返。最后眼看着天快黑了,苏凭渊才好不容易带着玩心重的一票人回民宿。

      太阳落山后,夜色来得极快,深蓝的天空中云层堆叠,吹来的风也多了些许凉意。初春总是如此,日间多温暖,早晚却偏凉,同一天就能感受到明显的气温变化。

      走在一旁的祝辛夷早就抱怨起来,说什么“怎么突然有点冷呢,没留下件外套真是失误了”,不然就是“走回去得多久啊,果然贪玩是要付出代价的啊”之类的话。楚阮月还坚持得住,边安慰她边加快脚步,其实她不在乎气温的变化,而是担心天色太暗。

      她刚才大概听安珩提了句,说从月明谷走回民宿至少得一刻钟,若是这种程度的天色,恐怕二十分钟也是要的。

      楚阮月看了看正前方,道路两侧的路灯少得可怜,放眼望去远处是模糊的一片,别说民宿的方位了,连周围是什么都辨别困难。

      尽管身处人数不少的队伍之中,可她心里已经揣着忐忑了。

      “辛夷,你有没有觉得路灯很暗。”楚阮月小声问了句。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挺暗的,还真别说,确实有点深山老林的感觉。”祝辛夷没理解楚阮月的意思,还自顾自地兴奋着,“嘿嘿,阮月,你是不是害怕了?别关系,有我在呢。”

      害怕是假,看不清是真,楚阮月还没告诉祝辛夷,她有轻微夜盲症,虽然平时走在路灯下影响不大,但光线不够充足的话绝对走不快。

      大家都急着赶路,楚阮月可不愿落下,拉着祝辛夷继续赶路。只要还和同学们在一起,和祝辛夷在一起,就不会有事的,她能克服困难。

      坚信这一点的楚阮月刚给自己壮了气势,不想还未走出百米,就听到祝辛夷“哎呀”了一声。

      “阮月,我好像把帽子忘在刚才的地方了。”

      “帽子?”

      “是我妈新买的。”祝辛夷松开手,语气激动道,“哎不行不行,我得把它找回来。阮月,在这里等一下啊,我马上就回来。”

      “我陪你一起去吧。”

      楚阮月可不想一个人待在原地,急忙跟上已经往回跑的祝辛夷,可是祝辛夷好像一只脱兔,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茫茫夜幕中。楚阮月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敢继续走,只听到簌簌如周围有人踩过草地的声音,又像是晚风刮过树枝发出的沙沙声,无论是什么动静都是陌生的。

      随行的同学并未在意她们的事,只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走,而此时幽暗的道路似乎变得更黑更暗了。

      不行啊,得留在原地等祝辛夷回来,就这么一会儿犹豫的功夫,楚阮月就被回程的队伍甩在了后面。

      天太黑了,她的双眼已经看不清周围的景象。楚阮月连忙去翻书包,想起手电筒放在了行李箱里,而行李箱早就被大巴车运去入住的地方。

      楚阮月暗自责怪自己疏忽,明明平时都很注意这种事,偏偏外出游玩的时候忘乎所以。接下来,她似乎没有其他选择,只要祝辛夷尽快赶回来,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祝辛夷……快点回来。

      她揉了揉眼睛,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懊丧。等祝辛夷回来,她一定好好坦白自己的“缺陷”,虽然到时候只能依靠朋友,但祝辛夷一定会理解的。

      让人欣慰的是动如脱兔的祝辛夷并没有离开太久。

      “阮月,我回来啦!”祝辛夷连蹦带跳地跑到她面前,“走吧,我们快点赶上大部队!”

      楚阮月心虚,好不容易才看清祝辛夷的脸。

      “辛夷,你……”

      “我当然找回来啦,你看。”祝辛夷大概是在摇晃手里的帽子,“别愣着了,我们快走吧。”

      “等一下!”楚阮月胡乱去抓模糊的影子,“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边走边说吧。咦?大家往哪个方向走了,我们是不是能抄个近路什么的。”祝辛夷念念叨叨,“你要说什么来着?阮月,你怎么不走啊?”

      “我一到晚上,视力就会变差。”楚阮月终于坦白了,“辛夷,其实我有夜盲症……”

      “夜盲……症?”祝辛夷惊讶道。

      “嗯,我现在就看不清,不管是路还是你,都看不清楚。”楚阮月抿了抿嘴,“对不起,我可能没法很好地指方向。”

      “那你刚才应该跟着大部队一起走啊,傻乎乎地等我做什么?”祝辛夷抓起楚阮月的手,“真的看不清吗?”

      祝辛夷的声音变近了,但遗憾的是,依旧很难看清楚。

      “我答应等你的。”楚阮月坚信总有办法,“我们沿着道路往前走,应该不会偏离太远,只不过要麻烦你指路,否则我……”

      “明白了明白了!总之我们快走吧,这天看起来快下雨了呢,我们得快点赶上其他人。”

      有了祝辛夷的安慰,楚阮月安心了许多。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狭窄的山路继续步行。

      两个人在林子里绕了许久,凉凉雨丝不时擦过脸颊,空气中的草木气味变得更浓了,很快雨丝变得更细更密,看来一场大雨在所难免。

      “不行啊,这么走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对路。”祝辛夷性子急说话快,“这里那么多树,太影响视线了。”

      “路边有看到指向牌吗?我们可以沿着指向走出月明谷。”

      “这黑灯瞎火的,连一盏灯都没有,哪瞧见什么指向牌啊,会不会本来就走错道了。”

      正商量着,林深处传来“咕咕咕”的声音,把两个人吓得一哆嗦。

      “要不咱们别走了。”楚阮月害怕的拽了拽祝辛夷的袖口,此时她一步都不敢多走,“大不了我们在这等一夜,等明天天亮了再看吧。”

      祝辛夷却不同意:“阮月,你在这里等我!我爬到树上看看!”

      “……啊?”楚阮月还没听懂,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辛夷?”看样子祝辛夷真的去爬树了,这未免太大胆了。

      “你在原地待着,千万别动!”

      过了好一忽儿,周围忽然变安静,楚阮月有些着急。

      “辛夷,怎么样,找到方向了吗?”

      “嗯……应该是还不够高,我再爬高点儿!”

      “你快下来吧辛夷!万一——”

      正担心着,只听到“哇”的一声尖叫,而在尖叫之下是重物落进灌木丛中的声音。

      “辛夷!”楚阮月心急如焚,循着声音摸索着向前,很快就听到了祝辛夷的鬼哭狼嚎,“你怎么样?摔伤了没有啊?”

      “我的脚!脚!脚好像断了!呜呜呜……”祝辛夷趴在楚阮月肩上狂哭不止,“阮月,怎么办啊!呜呜呜……”

      “辛夷,快让我看一下!”情急之下,楚阮月也头脑混乱,“你的脚……”

      “啊……好疼啊!”祝辛夷叫得更大声。

      楚阮月何尝不是心惊胆战,但她却不敢像祝辛夷那样肆无忌惮地哭出来。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能离开这里!”

      她好不容易憋出句像样的安慰,祝辛夷却哭得更厉害,哇哇的哭声甚至盖过了淅沥的雨声,叫人更是乱了分寸。

      她不愿往坏处想,可现在她们一个“瞎”一个“残”,简直是惨上加惨。

      “我……想到办法了。”就算是骗人,她也得把祝辛夷先安抚住,“你想,这地方都没咱们海一中大,只要沿着一个方向走,还怕走不出去嘛。”

      “可是……呜哇……我感觉咱们彻底迷路了……呜哇……走哪里才是对的方向啊……呜哇……”祝辛夷连哭泣都带着节奏,“阮月……呜哇……我们完蛋了……”

      “不会的!辛夷,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

      楚阮月一不做二不休,胡乱抓住祝辛夷的手臂,将人往身上背。

      她内疚,非但没有指对方向,还连累好朋友受伤。

      她更后悔,若不是自己没用,祝辛夷也不至于爬树上去冒险。

      肩上的重量一沉,哭得毫无形象的祝辛夷此刻脆弱得像一只小猫咪似的,趴在她身上委屈到不行。

      但见头顶忽然有道亮光闪现,楚阮月猛得心颤,便听到不远处轰隆的响雷声炸开。

      “呜哇——”

      耳边紧跟的哭声堪比惊雷,配合着划破天际的闪电此起彼伏。

      楚阮月脚下打滑,实打实地摔在地上。

      “辛夷,你没事吧?”

      “我们也太惨了吧!”

      借着时隐时现的闪电,楚阮月终于看清祝辛夷的脸,说好听点是梨花带雨,说切实点是狼狈不堪,可她又好到哪里去,摔得浑身湿透。

      “没事的。”她用发抖的声音安慰祝辛夷,“打雷而已。”

      祝辛夷泣不成声,支支吾吾说了什么,楚阮月却一句听不懂。

      风雨交加,雷电不停,周围的草丛里传来奇怪的簌簌声,还有一闪一闪的亮点时隐时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越靠越近。

      祝辛夷死死抱住楚阮月,而楚阮月也没了逞强的底气,偷偷吸了吸鼻子,拼命忍住不哭。

      “祝辛夷!”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仿若黑暗中忽然点亮的明灯般令人振奋。

      “楚阮月!”

      是安珩,认出声音的楚阮月,一下提起精神。

      “这里。”她缓了口气,才大声喊道,“在这里!安珩,我们在这里!”

      “是你们吗?”安珩洪亮的声音越来越近。

      “是我们!”楚阮月拼劲力气又喊了一声。

      原来刚才的簌簌声是安珩跑过草丛的动静。

      “辛夷,快听。”她赶紧拍了拍祝辛夷的肩膀,“是安珩。”

      “安……珩……”祝辛夷哭得更大声。

      “是的,你快振作点。”

      打着手电筒的安珩很快出现在他们面前。

      “祝辛夷!楚阮月!找到你们了!”

      出于对安珩的完全信任,楚阮月紧绷着的心终于有了些许放松。

      “怎么样,你们没事吧?”安珩急切的语气是真心关切。

      “我……”楚阮月猛得摇摇头,改口道,“辛夷她……”

      话还没说完,兀自抽泣的祝辛夷又开启了爆哭模式。

      “……她受伤了,从树上摔下来,摔坏了脚。”

      楚阮月着急地向安珩解释。

      “什么!”安珩抬高音量,“来,快让我看看!”

      楚阮月扶着祝辛夷从地上爬起来,然而那家伙好像长在她身上似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拽着楚阮月的胳膊不肯放。

      “辛夷,你看看,真的是安珩。”楚阮月实在没办法,“他来找我们了。”

      “安……珩……”祝辛夷终于给了安珩一个正眼,可眼泪还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掉个没完,更别提口齿不清了,“你……你……”

      “脚怎么样,疼的厉害吗?”把手电塞给楚阮月之后,安珩立即半跪在祝辛夷跟前,“哪只?”

      安珩刚碰到她的脚踝,祝辛夷就嗷得叫出声,条件反射地朝面前人踹去。可别说,这一踹,力气真不小,安珩差点被踹翻在地。

      “怎么样?”楚阮月一手扶着祝辛夷,一手握着手电。

      “嗯,挺有力的,应该就是普通扭伤。”安珩“呼”地叹了口气,慢悠悠从地上站起来,“诶,祝辛夷,你哭得也太难看了,赶紧把眼泪擦擦吧。”

      挂了两行泪痕的祝辛夷岂能善罢甘休,继续泪如泉涌。

      “你是不是……人啊……我都……这么惨了……呜啊……”

      楚阮月有些吃不消了,撒手将祝辛夷往安神身边推,不过语气还是温柔的。

      “辛夷受了惊吓,你别说她了。其实,都怪我……”

      怪她不争气,怪她掉链子。她想这样解释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低沉却有力的声音。

      “你们怎么回事。”

      楚阮月跟着心一沉,听到那声音又响起。

      “跟着队伍都能走丢,是想留在这里过夜吗。”

      “都怪我!”祝辛夷带着哭腔说,“是我忘了东西回去拿,谁知道你们走那么快,只有阮月还等着我……”

      “嗯,你还得拉上楚阮月。”又一句话呛得祝辛夷不敢再开口。

      原来不止安珩,苏凭渊也来了。也是啊,身为班长,队伍里丢了人,他怎么可能撒手不管。

      然而他压着怒意的语气很陌生,与平日里的好脾气截然相反。

      “老苏,别这样。”安珩提了句,“人找到就好,而且她崴了脚,有什么回去再讲。”

      还是安珩懂得安慰人,祝辛夷这才没有把啼啼哭哭变成嚎啕大哭,只委屈巴巴地嘀咕了句“我知道错了”。

      “不是祝辛夷的错,是我先跟丢的!”楚阮月站在一边,大声说了句,“班长,你要骂就骂我,不要错怪祝辛夷!”

      借着手电筒的光线,楚阮月看清了三个人脸上的表情,是不约而同的愣住。但她顾不得了,继续坦白。

      “我有夜盲症,一到晚上就看不清路。辛夷是为了照顾我才走那么慢的。如果不是有她陪着,我才是那个摔断腿的。不,说不定会更惨。所以——”

      楚阮月深吸一口气,又懊丧地叹了一口气。

      “该骂的人应该是我。苏凭渊,安珩,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辛夷,对不起,害你受伤了。是我的错。”

      说到完,她也没了抬头的勇气。先前在祝辛夷面前的逞强早已化为乌有,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形容的后怕。

      “好了,没有谁的错。”安珩打破沉默,“这种意外加巧合谁能料想得到,我们快点走吧,看着要下大雨了。祝辛夷,你别乱动,我背你。”

      楚阮月明白安珩是好心解围,但心里仍旧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刚停了一小会儿的雨果然又淅沥淅沥地下起来,已经潮湿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叫人冷得发抖。

      前方的安珩已经背起行动不便的祝辛夷,看样子有了他的存在,已经完全不用担心祝辛夷会继续脆弱,说不定那神经大条的家伙还能因祸得福。反观之下,她却非常头疼与苏凭渊接下来的相处。

      “安珩。”苏凭渊追上他们,不知说些了什么。

      楚阮月没有听清,她的听力仿佛随视力直线下降,还没得到很好的恢复。她只能完全依靠手电筒的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们身后,生怕再一次的疏忽又迷路。

      忽的,她脚下踩空,整个人一慌神,欲往地上栽去。但她并没有就此摔倒,而是被一双手臂稳稳扶住。

      “阮月,抓紧我的手。”

      楚阮月猛得从回忆里跳出来,眼前有道暖光叠映闪烁着,最后落在同一张脸上。眉清目秀的少年已变成了神采俊逸的大人,她每多看一眼,心跳便快上一拍。

      “是太暗了吗?”苏凭渊关切地问。

      楚阮月摇头:“看得清,是台阶有点滑。”

      一路分神到现在,她也觉得好笑。可能是当初迷路的经历让人印象深刻,加上这应时应景的氛围,倒有种故地重游的错觉。

      “前面快到了。”苏凭渊提醒道,“时间刚刚好。”

      楚阮月眺望远处,果然快登顶了。山群之间,雾气弥漫,寒意更重,置身其中当真有种与世隔绝的超脱感。

      好景难得,良伴难寻,她一鼓作气,跟上苏凭渊的脚步,越走越快。

      [苏同学来了]

      “安珩,你在前面带路。”苏凭渊上前拍了拍安珩的肩,“祝辛夷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往回走,你就安心把班花照顾好吧。”安珩给了个可靠的微笑后,继续照顾行动不便的祝辛夷。

      苏凭渊默默松了口气,转身去看身后的人。

      楚阮月拎着手电筒,步履艰难地跟在他后面,然而她始终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刚才确实是他语气重了,明明找到她们之后第一句话应该是安慰,可脱口而出的却是没礼貌的责怪。在这一点上,安珩做得比他好得多。惭愧的是,他只是看起来比较冷静,心里早就乱作一团,而让他乱上加乱的是“楚阮月”三个字。

      现在,人找到了,他却更加不安。

      思绪回到眼前,楚阮月脚下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前摔。

      苏凭渊猛得心跳,借着转身即到的距离优势,稳稳扶住了她。

      手电筒应声落地,骨碌碌的往草丛里滚去,失去光照的瞬间,四周又变得漆黑一片。

      苏凭渊听到极轻的呼吸声,随即被一双手推开。

      “楚阮月?”他下意识喊她的名字,“你还好吗?”

      “没事。”

      她低着脸,声音闷得厉害,像在忍耐着什么情绪,比起一直哭哭嚷嚷的祝辛夷,她表现得太过镇定了。

      怎么可能没事呢,光是想象当时的遭遇,就足够让人担心了,他还没有迟钝到这种地步。

      苏凭渊脱下毛衣外套,披在她肩膀上,紧跟着说道:“穿上,别着凉了。”

      他想着,若是被拒绝,便态度强硬些。可他多虑了,楚阮月显然冻坏了,一拿到外套就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这不是很有事吗,非要口是心非的逞什么强。

      苏凭渊转身去捡掉落的手电筒,刚走出两步就听到楚阮月急切的声音。

      “你去哪儿?”比声音更急切的是攀上胳膊的手,明明刚才还迫不及待地推开他,“麻烦你别走远,我……”

      她停顿了三秒钟,嗓音都变沙哑了。

      “我……真的看不清路。”

      苏凭渊不想故意吓唬她,而是转身的瞬间差点撞上她的额头。

      他们正站在下坡的位置,不明显的坡度减缓了二人的身高差,可惜视力不佳的楚阮月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更不知道苏凭渊的脸正近在眼前。

      “你能不能把手电筒找回来。”

      光线是很暗,但他却看得清楚。那张沾了雨水和泥尘的脸上除了焦急还是焦急,这才是她一直低头不敢直视他的原因。其实,他们两个人很像,明明都藏不住心里的慌张和不安,却坚决不愿让旁人发现。刚才她那么心急地替祝辛夷说话,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苏凭渊?”她的语气更低落了。

      上一次见到这个表情,还是在上学期的美术教室里。当时她不敢出声的哭泣着实惹他心疼,时间又过去半年多,对她的了解又增多了一些。光是心疼二字,已不足以把他的情感表达完整。

      苏凭渊别过脸,直到拉开距离才回答她。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现在去捡。”

      “好……”她终于松手,不自觉地抹了下眼角。

      苏凭渊未做耽搁,以最快的速度找回手电筒。

      “前面不好走,我来带路。你可以拉着我的手臂,如果实在介意——”苏凭渊打开手电筒,继续说,“你也可以拉着我的衣服。”

      如他所言,下坡的路狭窄且曲折,的确是不好走。

      苏凭渊本想回头,到底是忍住了,在得到她的回答前,他有不能冒犯的事。比如,她仍在意他刚才生硬的态度,想与他保持距离;又比如,她还有想哭的冲动,不愿被人发现。不管是什么理由,都必须尊重她。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直到落在左臂上的力量将其通通击散。

      “麻烦你了。”好闻的气息又飘过来,“我们快点跟上安珩和祝辛夷吧。”

      背对而站的苏凭渊彻底回神。

      “放心,会跟上的。”

      一束明光照亮前行的路。他很庆幸,再度被她所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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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迷路的心×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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