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点九。

1、第 1 章

　　姜希第一次见林川是在高一刚入学的时候。
　　她被新班主任一眼相中做了室长，开班会的时候，被老师点起来带着室友发新书。
　　新书很重，带着教材独有的气味，教室有些闷热，带着教室里的吵闹声，室友心情都有些烦躁。可姜希后来回忆道，她不记得那时的燥热，也不记得到底发了多少本书，她只记得那人带着痞气的笑容。

　　她将书发到林川面前时，书正好没了。她正欲开口解释，面前那人先一步开了口，嗓音很低，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痞气。
　　“这么看不起我，书到我这儿就没了？”
　　“书正好没了，我也没办法。”
　　她这时才看清他的模样，许是眉眼带笑的缘故，又或许是阳光打在他脸上的角度正好。
　　她看见了他清晰的下颌线，上扬的嘴角，以及略带玩味的眼神。
　　她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在那时还不知道，何为真正地喜欢。
　　姜希长得漂亮，是属于那种耐看型的女孩。小初中有不少人给她写情书，递纸条。她不是那种典型的乖乖女，有过几次早恋，可每段最长时间不超过半个月，都是她提的。
　　新鲜感。
　　对她来说，这东西太重要了，至少在她没遇见林川之前，她一直这样认为。

　　她读的学校属于私立学校，规章制度严格，她的班主任是个即将要退休却依旧精力充沛的五十多岁的女老师。
　　根据这些年管理学生的经验，给这班上的第一个规矩就是男女分开坐。
　　换好坐后，姜希挨着她们寝室的一个从外地来的女孩子，叫周一。
　　是个身高一米六八，体重不过百身材高挑的女孩子。
　　女孩儿要富养，这句话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家庭的富足，给予她最大的自信，乐观和开朗。
　　每次站她旁边，姜希这个刚刚一米六的人，总会默默地挪一点位置。

　　她前面是林川，林川同桌是个体型偏瘦，浓眉大眼的男生。叫唐玉。
　　由于前后位置的原因，四人熟络得很快。经常下课一起聊天，一起抄作业。
　　林川，唐玉数学好，姜希，周一文科好。
　　姜希后来回忆起这段时光，坦言道，当时聊了些什么，早就忘了。但那是同他聊的最快乐的时段。

　　姜希玩游戏不行，经常被他们嘲笑，林川是笑得最厉害的一个。
　　周一也爱开玩笑：“你别说，你们俩长得还有点像，难道是夫妻相？”
　　姜希气到发笑：“别胡说啊。”
　　林川也不甘示弱：“你们两个才像呢，天天下课打闹。”
　　周一撇了眼唐玉，对林川说道：“别乱说啊。”
　　姜希看着有些别扭的周一，再看看正在打林川的唐玉。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年少的喜欢，本来就是突如其来的，猛烈而又无畏。
　　在友情里最忌讳的就是越界。
　　很久之后，姜希才意识到这一点。

　　周一喜欢唐玉。
　　姜希听到周一悄悄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惊讶。
　　每次上课互传小纸条，下课还一起打闹。姜希这人，啥优点也没有，就一个，情商高。
　　但她还是没有料到周一的勇气。
　　“我要追唐玉。”
　　姜希差点将喝的水喷出来。

　　周一行动很快，第二天姜希就看到了她的表示。
　　唐玉，刚回座位就看到，一杯豆浆在他桌上。
　　“谁放的？”
　　他转身问早到周一和姜希，姜希看了眼身旁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周一，没说话。
　　周一摇了摇头，不知道。
　　唐玉问了所有人，都没人看见。他无奈回了座位，把豆浆放到了中午硬是没喝。
　　趁唐玉上厕所的间隙，林川回头看着周一问道。
　　“这东西你给的？”
　　周一先是惊讶，后又有些羞涩，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你别告诉他啊。”
　　显然林川也早已看出他们的不同寻常。
　　“你们这天天下课打来打去的，我要还看不出，我就是傻子。可你干嘛不说是你呢？”
　　“我这不是怕他拒绝我嘛。”
　　“你送豆浆也没见你不敢啊。”
　　林川话里带笑，似是要别人的认可，看向姜希问道。
　　“是吧？”
　　姜希也笑了，点点头，挪榆道。
　　“确实，东西都送了还不敢承认。”
　　周一面子上挂不住，没忍住跟他们说道。
　　“我其实写了封信，还没给他。”
　　听这话，林川来了动力，两眼发光。
　　“成人之美这事儿我最在行了。这简单，我帮你给。”
　　周一略带纠结，终于下了决心。把信给了他。
　　嘱咐道，“你别当我面给啊。”
　　“我晚上给他？”
　　“行。”

　　当天晚上，周一一直没睡好，翻来覆去睡不着。
　　姜希睡她隔壁床，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周一悄声问道。
　　“ 怎么办啊，希希。万一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姜希强忍想睡的念头，打了个哈欠，安慰道。
　　“一一，不会的，你们平时下课玩得那么好。我觉得他也是喜欢你的。快睡了，挺晚的了。明天就知道结果了，熬夜会变丑的。”
　　这句话成功起到了作用，周一可不想变丑。
　　事情发展总是带着青春的躁动，不受控制。

　　周一开始感受到不同寻常是从第一节课下课开始的，不知是从哪儿传出的谣言，说周一喜欢唐玉。从上课开始，班上的同学总是把似有似无的目光放在他们身上，连带着看他们旁边的姜希和林川也有cp感。
　　见他们说个话，也要个哄。
　　姜希有些无奈。
　　林川也只得解释道，“我们什么也没有。”
　　没人听，人们就是这样。
　　他们只喜欢看热闹，很少有人愿意去了解别人事件的真相。
　　这一天，周一和唐玉没怎么说过话。最多就是唐玉帮忙捡个笔，他回个不用谢。
　　周一再愚钝也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
　　友情变了质，就不叫友情了。
　　中午她还偷偷给林川传纸条。

　　你给他的时候，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什么也没说。

　　看着纸条上对话，姜希有些为周一难过。唐玉这做法从今天来看，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下午，周一接到了唐玉的纸条。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抱歉，我不喜欢你。

　　简短清晰的拒绝，周一却怎么都明白不了。
　　刚下课，周一就先离开了教室。
　　晚上迟迟没回寝室，姜希在寝室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来。有些着急。
　　又怕宿管阿姨查寝，在快要熄灯前一刻，她回来了。
　　姜希急忙问道，“你去哪了？”
　　周一抱着姜希没说话。
　　夜晚的风有些凉，周一很瘦，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个瘦弱的洋娃娃，脆弱的不堪一击。不久，姜希就感到她的肩头被什么淋湿了，愈加寒凉。
　　姜希不知道她能做什么，将她抱得更紧了。她望着窗外的隐约可见的月光，透过厚实的云层。
　　她谈恋爱，都是别人追的她，提分手的也都是她。
　　有人说她，凉薄。
　　她也懒得去争，或许是吧。

　　周一复原能力挺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不像昨晚那般。
　　姜希，还想了很多逗她开心的法子，没想到根本周一根本不需要。
　　越挫越勇这东西在周一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忽略掉，每天唐宇桌上出现的各种各样的水，四人就还是和以前一样。
　　自从姜希知道周一的贼心不死之后，她就很无奈，劝过却都抵不过周一对唐宇扑上的心。
　　什么传播最快？
　　八卦。
　　在周一对唐宇长时间的追求里，全班都在看热闹。
　　而在他们的聊天里，林川绝对是他们之中的气氛活跃者。
　　林川有很多笑话，虽然很冷，但是姜希会笑。其实也证明不了什么，连姜希自己也觉得只是自己爱笑而已。
　　可是，旁观的人就像长了很多不用的嘴，逮到机会就乱嚼。
　　“林川你是不是喜欢姜希啊？”
　　这句话起初是一个人说，后来是一群人说，他们把这当做玩笑。

　　“我和唐宇在一起了！”
　　姜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惊讶写了满脸。
　　“我靠，行啊你。”
　　周一一脸高兴，就差没写上我和唐宇在一起这几个大字了。
　　周一和唐宇谈恋爱后，姜希和林川就有些尴尬了。
　　旁人的起哄，偶尔会让姜希有些红了脸，连她也会有种林川喜欢她的错觉。
　　姜希开始无意识地关注林川的一举一动，上课时的后脑勺，喝水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意识到自己这些行为之后，她强行遏制住了自己乱瞟的视线，和乱节拍的心跳。
　　这是喜欢？
　　她不知道。
　　姜希是个很理性的人，就像她一直相信无神论，坚信世界上所有与灵异相关的东西都能用科学来证明。
　　所以，她当下得出结论，是别人的起哄给她营造了一种错觉，让她真以为他喜欢她。

　　原生家庭会对孩子产生一生的影响。
　　姜希，从小被爷爷奶奶带大，爸妈常年不在家。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好好读书。
　　父母之间的打架，争吵是她从小就习以为常的事情。她小时候几乎没有感受到过来自父母的爱。
　　连她自己也常说，她觉得自己缺爱。
　　缺爱的人，是无法被爱的，也很爱别人。因为她们的第一步都是会觉得自己不配，那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像一棵大树疯狂生长。

　　班里流言蜚语很快涌入了班主任的耳朵。
　　他们四人，就和历史上的一样，被踹了。
　　他们两桌被分得很开。
　　失去了旁人的打趣，姜希得了个安宁。她让自己不去注意林川的动静，一心扑在学习上。
　　事实上，她也没有时间去注意，班上有人在追她。
　　夏弋，富二代家庭，喜欢过的女孩子可以从教室排到操场。很高，脸上有些肉，笑起来有酒窝，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则心比谁都大。
　　在追姜希那段时间里，整天给她送奶茶，送零食。
　　姜希自然懂他的套路，不过败给了一个赌约。
　　高一上学期期末，面临按期末分来分重点班和普通班。
　　夏弋成绩不好，一直是班上倒数。
　　不管姜希拒绝了他多少次，他都没在意，装作听不懂。
　　夏弋想了个赌约。
　　“这学期期末不是要把我们班倒数几名分到普通班去嘛，这样，如果，我下学期我还在这个班上，你就做我女朋友，行不行？”
　　姜希想了想，答应了。
　　就他那个水平，是留不到她们班的。
　　夏弋这最后一个月没怎么来找她，她偶尔回头看，夏弋都在埋头学习，姜希有些诧异。
　　高一寒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夏弋给他发了消息。
　　开学见。

　　她输了。
　　夏弋最后的冲刺让他留在了她们班。
　　按照约定，姜希跟夏弋在一起了。
　　夏弋每天都给她送奶茶，下课给她接水，放学送她回寝室。
　　姜希很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她以为夏弋不过是随便玩玩，对她的喜欢过几天就散了，可这些天他对她的好，让她逐渐明白，他是认真的。
　　姜希脸皮没有厚到在明知道夏弋喜欢自己的前提下，还理所应当的接受他的好。
　　夏弋很好，是她配不上他的喜欢。
　　当天晚上，姜希在聊天软件上给他提了分手。
　　隔了很久，姜希才看到回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