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集》予梦

3、梦流影

　　“我可以解决你的问题，但是，陈先生来之前应该有听说过，找我解决这种问题是有条件的。”钟离起身，伸手指向他们周围的各个朝代的器物，“看到这些东西了吗，我不收金钱，但收老物件。这些就是之前找我帮忙的人给的费用。一件事，用一件老东西交换。想必专业出身的陈先生应该也发现了，这些东西里有些和你拿来的是一个性质的。”
　　陈漱青知道钟离的规矩，可是他身为文物研究员也知道贩卖文物犯法。就因为这个事实，他犯了难。他3年前Q大毕业后对口进了研究所工作，虽然是铁饭碗，可是工资却不高，至今和女友住在单位分的一室一厅里。他和女友盘算着存钱在市里买房子付个首付，可如今因为老乡给的这两件邪门的文物，他要知法犯法去黑市买文物来和钟离交换解决问题。谨小慎微性子的他，又慌了手脚，但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于是抱了侥幸心理看钟离会不会免费帮他解决。
　　“我，我知道钟小姐的规矩，可，可是…我真的在研究所以外的地方碰过文物或者有过…”
　　“哦？钟先生为什么不尝试着用自己的知识去捣鼓一些呢，这可是捷径啊！”
　　“这是犯法的，我绝对不能做这种事！我从小立志学这个专业就是为了保护文物不落土夫子手里的，就算…就算这两件东西它会害人！我被流影吸干也没关系！”钟离的建议踩到了陈漱青的雷点，他受的教育和他的认知告诉他不可以做那些，如果非要这样，他便不要钟离帮忙了。他起身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双新的医用手套，准备把文物装好带回去另想办法。
　　钟离像没看到他要收回这两个物件，起身绕过案桌附到他耳边调侃着：“原来兔儿爷叫流影啊，嗯，名字不错。而且，你们做了。他床上的功夫那么好，不做的话，可惜了。”
　　陈漱青听到钟离的话顿住了。钟离怎么会知道？他震惊地看着钟离，而钟离只是拍拍他的肩，拿起他手中正准备装回袋子的铜香炉，放到鼻尖闻了闻，说：“不用惊讶我是怎么知道的，你能打听到我来解决这能入梦的流影，肯定也是知道我入梦的本事。而我做事讲究缘起缘灭，那你现在，得听我的，听我的，你可以不用拿东西交换。”
　　“真，真的可以吗，钟小姐？”陈漱青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当然。”钟离把玩着香炉，“你副所长应该也知道你来找我这件事吧，现在打电话给他，我有事告诉他。”
　　陈漱青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在家修养的副所长，要知道为了解决这两个邪门的文物，副所长也没少托人打听。如今钟离愿意“免费”帮忙解决问题，这再好不过了。
　　因为副所长是他们所里第一个接触到流影的人，钟离便让这个副所长把他家里点的檀香拿过来，然后陈漱青和副所长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便让他们回去，交代陈漱青第二天中午再来店里取走文物。
　　夜里，钟离用这个铜烛台点了副所长拿来的檀香，将那把锦扇放在枕边，便睡下了。

　　钟离背着小包穿过一个看似像欧洲洛可可风格的大铁门走进了一个自带大花园的现代风格宅子，铁门里的布置让钟离都忍不住吐槽：“我以为我店门口放欧式大花盆已经够诡异了，这是什么啊，玫瑰花花园配中式亭台，还有后现代风格的别墅，这品味也是够独特的。”
　　伴随着一路诡异的檀香味，她穿过这片花园，进到了室内。室内什么摆设都没有，唯独头顶，吊着巨大的，绚烂夺目的华丽水晶灯。而钟离已经顾不上吐槽了，因为自她进到室内，身边就多了一群“人”。说是人，是因为他们穿着不同朝代的衣服，有着人的相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说不是人，因为他们好像只剩下了贪嗔痴恨爱恶欲，作为人的神识简直散到不行了。
　　这群“人”像古代富人养的猎狗，张着嘴吐着热气，等待着主人的一声令响，冲出去展示自己的丑恶。
　　“哎哟，这位姐姐好是面生呀~来者是客，你又长得这么美，留下来配奴家玩一场游戏吧~奴家这些年只有这些已经没有神识的‘畜生’作陪，好生孤独呢…”钟离的耳边响起了一个难辨雌雄的声音，说着吴侬软语，可钟离却看不见“他”。
　　“姐姐莫慌找我，我们先玩游戏吧，这个游戏很简单，就叫——你跑，我追。开始咯~”
　　还没等钟离反应过来，眼前便出现了好多高低不一台阶，与此同时身后出现了一张全是利齿的大嘴，随时会吞掉被追上的“猎物”。
　　钟离不得不跟着这群“人”跑了起来，翻过一个个阻碍。可这是什么玩意的游戏啊，钟离数次看到有被追上的“人”被那张大嘴吞了。她一边恶心的同时，一遍骂：“我靠，你这是什么破游戏啊，能不能有事好好说啊！！”
　　“姐姐讨厌，我们专心玩游戏嘛！小心哦，我要追上你咯~”
　　“……”钟离被这可以捏出来的语调恶心了个十成十，脏话到了嘴边正要吐出来，她听见身边一起跑的“男人”嘴里不停念叨着“救我，救我。”
　　“靠，居然真的是魂魄。”钟离看向周围，确定了这些一起跑的和刚被大嘴吞下的都是魂魄。想着救一个是一个，钟离一个个抓着他们的衣领，把他们向前面扔去。
　　“啊，姐姐耍赖，讨厌！”那张大嘴吐出的声音再次让钟离恶心到了。
　　“我说，打个商量，停一下，我们聊两句可好。”钟离忍住恶心，尽量耐心地和大嘴打商量。
　　“不嘛，我要姐姐陪我玩。人家太孤独了~”
　　“说真的，停一下。”
　　“不嘛不嘛~”
　　“艹，我说停一下你听不懂吗，流影？”钟离忍无可忍，停了下来，转身张开右手罩在大嘴上。“你以为你没了肉身附在两件物件上修炼了我就不能杀你？”
　　被罩住的大嘴在钟离手中顿了下想挣脱，可发现无果后变回了一个长发男子，穿着松垮的青色长衫，柔柔地看着钟离，“虽然那土地公说我迟早会被老天派人来处置，但你不会杀我，不会让我魂飞魄散。”
　　难得遇到脑子聪明的，确实不会杀他。钟离用左手将男子露出胸膛的前襟拉好，笑着说：“都说嗜罪这种妖贪吃却胆小，以贪嗔痴恨爱恶欲为食，却每次只吃一人的一种罪，吃完就赶紧跑，生怕被抓到。倒是你流影，怎么和我听说的嗜罪不一样呢。”
　　“怎么会不一样呢，我只是，太饿了！”流影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恶，不顾钟离罩在脸上的手想要生吞了钟离。
　　“哎，真是，即便自己以此为食，你吃太多，也会助长此念啊。”钟离伸左手握住流影纤细的脖子，双手一用力，将流影扔出去撞墙上让他晕了过去。
　　见流影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钟离掏出身上的钵盂召出了流影结界里所有的人魂，有些还有神识，而有些……哎，交给地府解决吧，这超出她的业务范围了。在钟离再次敲击钵盂的同时，地府派了一个小仙前来，小仙看着墙边晕过去的流影，带走所有人魂的同时提醒钟离莫要杀生。
　　钟离点点头，“放心，会交给地藏王菩萨的。”
　　等地府小仙带所有人魂走后，钟离用陈漱青带来的铜香炉点上了副所长带来的檀香，放在流影身边，随后自己也坐在流影旁，边用那把锦扇给自己扇着风边再自己打量流影的宅子，等他醒来。
　　“啧啧啧啧，你这审美真的也是你们妖界一绝了，我是真的觉得你得给我封口费了，不然哪天我不小心说漏嘴，全妖界都会笑话你。……不过我也真羡慕你，吃这么多还不长胖，而且还可以睡那么多男人……可惜你这张脸，我也只能一句姐妹大过天了。还有啊……”
　　“你真吵。” 在钟离的絮絮叨叨中，流影醒了，他看着空空的房间，叹了口气，“你真行，真就把我的所有粮食送走了，半口也不给留，你也是盘算好了我已经没力气和你打了。”
　　“只有让你饿着，你才能清醒一点，瞧瞧你刚才那样，哪还像以容貌著称的嗜罪。”钟离换成面对流影的方向坐直身体“好了，不说这些，你说的对，我不会杀你。作为交换，你得回答我的问题，等我拿到想要的答案了，我会送你去地藏王菩萨那里。”
　　“哦？问题？我猜你是想听关于锦扇和香炉的故事吧。”
　　“果然上千年道行的妖就是不一样！这香炉是你的，我还听说古时有法子能拘嗜罪来供养，如若照着被供的嗜罪的意做一个香炉，那么供的香能更好的把供养人的负面能量送到嗜罪嘴里。”
　　“看你年纪不大，可知道的却真不少。但也不怕你笑话，我大部分的记忆都是没了肉身以后的，在那之前的和我是怎么出生的，都忘了。”流影是妖，因为没有了肉身，按照妖的本性，会不断地汲取活命的养分来填补没有肉身缺陷。可过多的汲取，特别是像嗜罪这种食人身上的负面念头为生的妖，也会失去理智忘掉过去，最终食过爆体而亡。
　　“没关系，看。”钟离把点着香的香炉递到流影面前，“你闻着香闭眼，我自会从香里看见。好好睡一觉，等下我送你去菩萨那儿。”
　　流影在钟离的温声安慰中靠墙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