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成人之美 ...

  •   自上次我跟向阳提过约阿霞的事情以后,他就刻意回避与这件事情相关的任何话题。毕竟上次把话说尽了,只要他不再提,我已然没有再说的余地。
      直到一个周六的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到向阳家去玩。向阳说:“走,去黄渠,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吧!”我说。
      “先不说这个!”向阳话锋一转说,“你诗歌写的真的不错!”
      我被他突如其来,丝毫没有征兆的这句话钉在原地,哑口俨然,一时见尽不知道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不一样!”向阳看我没有说话,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其实我也喜欢写东西,尤其诗歌,短小精悍,情感澎湃,是语言的精华。但我写出来总感觉差点意思。”
      “哪有!我就是随便写着玩的!也就那么回事!”我内心希望我的朋友能肯定我的作品。但当他们真在我跟前说的时候,我又如芒在背,万分不自在。
      “当一个跟其他人不一样也就意味着他在某一方面有天赋,所以才会不一样。”
      “我是傻吧”
      “是天赋!”
      “对了,赶紧说正事!”有这样的坦诚相言,气氛也就上来了,跟喝了酒一样,于是我插转话题说。
      “要不......”向阳迟疑地说,“约一次阿霞!?”
      我脸上充满激动的表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早该了!”
      “你说的对,当成一次朋友之间的聚会,怎么想都没有什么不妥!”向阳豁然地说,“之前是我想复杂了,总是纠结在爱与放弃之间,反而弄复杂了。保持关系可以有很多种方式。”
      “好像明天村里放电影!”我说,“周末,阿霞肯定去,到时候跟她说就行了”。
      “这不太好吧!”向阳说。
      “肯定没问题!”
      在网络和手机还没有普及的二十一世纪初的农村,人们的娱乐活动很少,所以一放电影大家都会很激动,电影的内容倒是次要,主要是聚集的人多,各种关系可以在热闹中勾撩人的欲望。
      为了确定,第二天中午我跟向阳专门到放电影的地方去看了,挂荧幕的杆子上拉了绳子。
      “看着样子今晚有!”向阳说。
      “肯定有!”我说。
      放电影的地方在小学北墙和村庙夹着的路上,大概有十米宽,长就很长了,有路的地方都是。没有人统计过一次究竟能容纳多少人观看,但不管什么时候去,它都能容下你,给你立足之地。
      说来也怪,很多村子的学校跟村庙是挨着的,至少离得很近。不知道是有人刻意安排还是冥冥中的天意,反正在我们镇上是一个普遍现象。都说科学的尽头是宗教。这一边讲着科学、一边信着宗教,两个做起了邻居,细想颇有哲学意味。
      下午吃完晚饭后,我早早地跑到向阳家,他端着还没来得及吃完的饭跟我一起坐到了黄渠边上的一段树干上。那段树干常年累月被人坐的都磨出光晕了。听向阳弟弟说那节树干是他们家的,但没人去调查考证,因为不管它是谁家的都没人去管想坐在上面的人。再加上旁边有一个从村里水井往黄渠补水的水口,夏天冰凉的井水哗哗地流着,要比别的地方凉快很多,还有边上树荫遮凉,所以就成了夏天乘凉避暑的好地方。唯一缺点就是蚊子太多,而且很大。
      东北风缓缓地吹着,感觉很好。坐在这里说话聊天踏实,不拘束。
      “阳!把碗端下来,要洗碗了!”一听就是向阳二姐带着埋怨在喊,她肯定还会嘀咕一句:“吃完饭,碗都要人催!”向阳还有一个大姐,一家两女两男四个孩子。
      天也慢慢暗了下来。露天电影必须在天黑透之后才能放,不像室内的随时都可以。我、向阳还有他的一个弟弟两个姐姐便朝放电影的地方走去。他两个姐姐一人拿了个小凳子,他弟则由两个姐姐轮流抱着看。
      我跟向阳空着手,因为看电影带凳子的要不是年龄大站不住的,要不就是姑娘、妇女专为坐在一起看电影而去的,像我们为凑热闹去的拿个凳子就是累赘。
      还没进放电影的场子,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卷在嘈杂声中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嚷。他叫斯浑。每个村应该都有这样的人。斯浑两只眼睛有点斜,面朝的方向与眼睛看的方向夹角在四十五度左右,所以很难准确地辨识他在看什么。可能因为这个困扰,他总是拧着脖子,以减少两个方向之间的夹角。而且说话时两嘴角就往外渗口水,以至于吐字不太清楚,还总喜欢拧着头凑近了跟人说。
      他什么时候都是笑着,不出声,咧着嘴笑。村里但凡集体活动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包括红白事都在,发展到后面邻近村也都有他的踪迹。有他的地方就有热闹,有热闹的地方就有他。所以他把周边几个村的大事小情都装在了肚子里,没有他不知道的闲事。
      我一直认为凑热闹就是他的精神支柱,如果他知道而不让他去,他的精神状态肯定要变的糟糕。人掉在自己无法爬出来的坑里时,都需要被渡,有的是贵人帮助、有的是自己坚持、有的则只需要凑凑热闹,但最悲哀的是自身就是那个掉进去的坑。
      怎么要公平?
      “给跟烟!”斯浑像往常一样笑眯着眼走到一个大人跟前说。
      “滚蛋!”大人厌恶地嚷。
      看到我和向阳走过来,他赶紧跑了过来。向阳两个姐姐带着弟弟跟我们分开找视线好的地方等待放电影了。我们看电影的目的不一样,所以走不在一起。
      “给根烟!”斯浑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又憨里憨气地说。只要他见过抽烟的,或者他认为抽烟的,都会凑上去要。要十个不给,五十个总有一个心情好的会给。按理买一盒烟的钱他能凑得出来呀,但从来没见过他买过烟。可能觉得能要来的,为什么要花钱买呢。脸、面子是什么东西?
      “我又不抽烟”我说“要啥?没!”
      “我上次看见你吸烟了!在黄渠上!”斯浑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向阳说,“还有你!”
      “别胡说,再说收拾你!”向阳说着,拿胳膊一晃,做了个要打的动作。吓的斯浑伸手护脸,连连退了几步说:“向川,你爸就在那边打台球,我告诉你爸你吸烟!”
      我倒不怕告我的状,就怕他在人多处跟我爸说,我爸脸上挂不住。以斯浑的智商他能一直在我爸跟前说,直到有个结果。
      眼看斯浑拔腿要去,我喊住:“过来!”并把手插入口袋。
      “干啥?”
      “给你呀!”
      “啥?”
      我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的烟巴,露在外面。
      “你骗我过来要打我!”斯浑满脸警惕地说。
      “我打你还需要骗你吗?”我把烟夹在手掌,背着手递给斯浑说,“把烟拿上,再别胡说!”
      斯浑拿上烟,凑到眼跟前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我怀疑他是眼睛不好看不清楚,所以才这样做的),然后笑着说:“阿霞在那边!”
      我们顺着斯浑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阿霞就坐在那边,旁边就是向阳姐姐们。
      “再给你一支!”我说着又从兜里摸出一支递给斯浑。他笑嘻嘻地淹没在人群中了。说他智力不足,但临走时的眼神分明洞悉了一切。
      喧闹的锣鼓声和嘈杂的说话声紧绷在周围的每一份空间,想溜却溜不掉,只能越聚越大,吵得耳朵嗡嗡直响。但我俩心里分外清净。
      我喜欢过阿霞,向阳喜欢着阿霞。
      阿霞姨姨家跟向阳家是邻居,阿霞经常去,所以跟向阳的接触多。小学的时候,有段时间我总去向阳家也是为了见阿霞。 上小学的时候,我们都给阿霞送过礼物。
      那是上三年级的正月。
      农村过年都有社火,从正月初三开始一直到十五过后。有需要的家里晚上就会接社火,当晚接了社火的家庭,院子里早早就收拾干净,拉了灯,准备好了桌椅板凳、烟酒糖果和一些凉菜之类的熟食,给表演社火的演员和进门观看的村民享用。
      下午七点,天就黑透了,村民们白天打听到社火今晚在谁家,手上没事的早早就过去了,先跟主人家问好后,男的接过一支烟,女的接过一把糖果,然后在院子里找合适的位置准备观看。跟主人家关系好的或在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则在主人的客套下半推半就进了主人家的主房。跟小主人关系好的就进了偏房。小孩子则到处乱窜。
      远远地传来“锵锵锵,咚咚咚……”的锣鼓声,院子里的人就开始骚动起来,再次确定合适的观看位置,以免被后面进来的人挤到偏处。一般这时主人家年纪小的和几名帮手已经在门口左手提着鞭炮,右手夹着烟香烟等候了。等社火队一进门,鞭炮声就噼噼啪啪地响起来。院子里四周三四层地站满了人,都伸着头往门口望——社火进门了。
      打头的是老汉划船。一个穿着戏服,头带饰冠,下颚挂着胡须,脸上画着粗略的戏妆,扮成老汉的男人手舞着一支船桨,模仿划船的动作,左右挥舞。一个小姑娘也身着戏装,脸上涂着浓妆,撑着一只用竹板支架彩布包饰带顶的船随着船桨的划向摆动向前,二人配合默契,一晃神真有看着泛舟江上的错觉。后面跟的就是戴着各式各样戏曲或传说人物样貌“大脑袋”的角色,接着就是今晚的社火演员,有男有女,有老又少,最后也是一只船压尾。
      最先进院的头船绕着人群围出的圈子转圈,把人往外挤,把表演社火的场子往大里撑。其他表演人员,先上场的在墙角处整理准备,等待上场的信号。后上场的则被主人家请到房子里取暖休息。毕竟是冬天,晚上在室外两三个小时都能冻透。
      头船撑场子是有讲究的,桨和船沿不能碰到围圈的人,但又得一圈一圈地把场子撑大。遇到自觉的观众,每转一圈都会退一下,有两三圈场子也就撑开了。但遇到不自觉的,刚撑大的等船一过又挤了上来。十几圈下来,划船老汉跑的腿都打摆了,圈子反而越缩越小。气的老汉拨开胡须直喘大气。这时男观众就一阵阵地嗷嗷叫,羞地跑船的姑娘满脸通红,还乱了步伐。一般发生这样的情况,就是因为跑船的姑娘出了名的漂亮。
      场子撑开了,头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上场的第一个节目是腰鼓队。这个真的不得了。因为这支腰鼓队集合了全村跟我们年龄相仿的大部分好看的女生,相当于NBA篮球赛的啦啦队。这也是我们男孩最美好的时刻,除非家里着了火或者发高烧走不动道,否则必须逢场必在。那时候我坚信,如果哪天不去,不把人群中的那个缺口堵上,呼呼灌进的北风会冻坏场子里的演员的。为了不让他们冻坏,我必须每天晚上过去把风口堵上。我坚信,那是我的责任与义务。但主要是为了看阿霞,阿霞也在腰鼓队。那时候,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就是单纯地想看见。
      上小学的时候,阿霞一直跟我们一个班。到三年级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看见阿霞的时候就脸红紧张。在村里转、去商店买东西,甚至是拉着脸到地里干活时,也会因为遇到阿霞而心情激动。我们班大部分男生也都跟我一样处在这种状态。但有几个留级的年纪大一些的就有些过分,敢上手调戏,口里还说一些暧昧的词,跟电视剧里演的流氓一模一样,羞地阿霞满脸通红到处躲。其中一个竟然用烟头在自己的左胳膊上烫了阿霞的全名,过了一段时间新鲜感过了又加了“我爱”两个字,又新鲜了一阵子。现在想,阿霞当时肯定被感动过,那小子也算一个情种,但村里人则说他脑子不太正常,容易发热。
      腰鼓队表演完了,就是中年妇女及老头老太太扭秧歌,接着是武术表演。最有意思的是后面的《拾黄金》《老妖婆》《浪子回头》《白毛女》等小品剧。那时我们村有一个演《浪子回头》的很有特色,大家都说他与赵本山之间就差一个登上春晚的机会。
      那时候,我们跟斯浑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斯浑虽然浑身都是缺点,但有个优点却是我们都不具备的。生人熟人,男人女人,不管什么样的人他都不怯,所以哪个男生喜欢哪个女生不敢直接说话送东西的都会找他。酬劳少则一根烟多则五毛一块,主要看他当时缺什么,缺多少。生意好的时候一晚上演个社火的功夫都能挣到半盒烟,三四块钱。但说来也怪,自我有记忆斯浑就那么大,一直没长过,也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年龄。
      一个晚上正演社火的时候,我找了斯浑。
      “帮我递个东西!”
      “给谁?”
      “……”
      “给谁?”
      “……!”
      “给谁?”
      “阿霞!”
      “呵呵,你也是阿霞吗?”
      “别话多,别给别人说!”
      “好好,递什么?”
      于是我从怀里把捂热的信封摸了出来,环顾四周小心地塞到他手里。
      “2块钱!”
      “什么?”
      “2块,我昨天给阿霞递东西让阿霞爸扇了一巴掌。不给我不去。”
      “一块五!”
      “2块!”
      行了,我只有一块五,明天再给你五毛。
      “好,不给我明天找你爸要”,说完斯浑就消失在看社火的拥挤的人群中了。
      不到五分钟又从消失的地方窜了出来。
      “送了吗?”
      “送了!”
      “阿霞是高兴还是生气?”
      “阿霞笑了!”
      我信封里装的是一张新年贺卡。背面写着:
      阿霞:
      新年快乐,祝你在来年学习进步,心想事成,笑口常开。
      同学:向川
      那晚我是一路着回家的,风风火火,偶尔还大叫几声,遇到的人都以为我被狗撵着。
      激动,热血沸腾,在冬天,就像一块燃烧的碳火放在了雪地里。
      后面好几个晚上我都是跟向阳一起去的,但一到演社火的地方我就心不在焉,眼睛老是飘来飘去找阿霞。
      一次,不知道斯浑脑子里哪个神经搭错了,老远跑过来悄悄问我,“今晚送东西吗?”
      “一边去。”
      “送什么”?向阳问。
      “没什么,别听这个傻子瞎咧咧。”
      斯浑看了一眼我,再看一眼向阳,又神秘地一笑,跑走了。
      “给谁送了?”向阳打趣道。
      “没有呀,能给谁送!?”
      “我猜是阿茜。”
      “不是,没有送!”
      “那就是肯定是阿霞”
      “再别瞎说,没有!”
      “看看,肯定是,哈哈”向阳指着我发红的脸说,“没事,我也送了”
      “送了啥?”
      “一块巧克力!”
      “巧克力,你自己送的?”
      “没有,也是让斯浑送的。”
      “巧克力,让他送?你没见过他的手吗?阿霞能吃吗?”
      “他手怎么了?”
      “你自己去看!”
      于是向阳满场子找着把斯浑拽了过来。首先,斯浑的衣服是真的脏,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只是油油的一层。袖口的地方擦嘴擦鼻涕磨地在夜里的灯光下,都能反光。其次,看一下那双背上污黑蹭亮的手,能让人把去年吃的饭都呕出来。最后,向阳压低了声说了句:“滚蛋!”顺脚给斯浑屁沟上一脚。斯浑咧着嘴笑着跑开了,还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有没有追上来。
      那时候的社火很热闹,回想起来很有情感。那时候人的精神娱乐单一,所以每年春节的社火就承载了很多。前几年回家看过一次社火,表演的人基本都不认识了,脸熟的也要盯半天才能对上名字。但有一个人,从那时到现在他一直在,一直那样醒目,即使再过二十年三十年我还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斯浑。
      锣鼓声和人吵声都停了,伴随着电影开片抒情的音乐,所有人都把目光都投向了荧幕显示的三个大字——《甜蜜蜜》,错了应该是《蜜蜜甜》。因为我们站在荧幕的背面,所以看到的画面都是翻着的。要看明白脑子里就得不停地把画面从反转成正,比较累。一般站在背面看的人,都是能把电影情节倒背如流的人。看清楚看不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凑个热闹。而愿意这样看的人生活都比较孤单。
      没看过的人口中发出兴奋的声音,看过的则口中发出“唉唉唉!”的叹气声,但就是不见有人因为看过要走。严严实实地坐成一片,风都吹不进去。只要有人一离开等再回来的时候肯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乌洋洋的人群就像河水,能迅速填补到任何有空隙的地方。
      我跟向阳这晃晃,那站站。“要不我们坐坐?”终于我开口说。
      “早就该了,腿都酸了!”向阳迫不及待地说。
      “借过,借过,不好意思,过一下!”向阳猫着身子,把声音压的确保只有挡道的人能听见,而不至于打扰更多人。我跟在后面,也说着:“不好意思,借过,借过......”
      “姐,你们去买点东西吃,我看那边有卖冰糖葫芦的!”向阳蹲在他姐旁边说着,边从兜里摸出1块钱。他姐肯定是愿意的,看的再好也抵不过能吃到嘴里的,但迟疑了一会说:“人这么多,怎么出去呢?”
      “没事,向川送你们出去!”
      我连腰都没直就转了身,再说着:“不好意思,借过,借过......”,用自己趟出的一条路把姐弟三人送了出去吃冰糖葫芦。然后又转身说着:“不好意思,借过,借过......”。后面有个人忍不住嚷道:“进进出出!还让不让人看了!”我往屏幕上看去,只见屏幕下沿处也有一个黑通通的头像看着我,我才意识到,我的头被放电影的光束投在荧幕上,来来回回,这是第三次了。赶紧说;“对不住,最后一次!”连忙把身子猫地更低,加快速度在向阳旁边的凳子坐下。
      “腿都断了!”我正嘟囔着,阿霞隔着向阳用吃惊的目光看了过来。
      我们俩一反常态地安静,对电影里傻逼的情节也不再骂骂咧咧,只是一本正经地盯着屏幕。
      “搭话了吗?”我压在确保只有向阳能听到的音量把头斜过去问。
      “没有!”
      “别紧张!”
      “你坐过来试试!”
      “呵呵,需要我怎么配合?”
      “你只要安静看电影就可以!”
      我远远地看到向阳姐弟们吃完冰糖葫芦站在边上想进来继续坐着看,但人密密麻麻的,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脸皮薄的女孩子断然是闯不进来的。想到她们要是进来坐下,我俩就得起身出去。我装做没看见,向阳应该也看到了,也没吱声。
      一切如常,直到电影里出现男女主角接吻的镜头。
      我迅速地将目光移向阿霞,怎料向阳的眼睛已经落在阿霞的脸上,并搜寻着反应。后面的人群中发出声声躁动的口哨,秩序开始混乱,嗡嗡地吵了起来。
      我旁边的一个姑娘用手捂着眼睛,从手缝里边看边说:“羞死了!”只怪太黑,没看清楚表情。
      “黎明好帅!”阿霞陶醉地说了一声,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仰慕。向阳从阿霞的脸上移开目光,我从他俩脸上移开目光。无疑,这次观察是失败的,尽然被荧幕上一个叫做黎明的人搅了局。
      伴随着屏幕上动作的深入,后面人群中的起哄也更为强烈。“吼!吼!吼!”几声粗壮的声音夹杂其中,形成了一股声浪,传进每个人的耳膜。
      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赶紧找治安大队长!”
      “谁是大队长,是斯浑吗?”有一个声音笑着问。
      “胡说,斯浑那有哪能耐,必须是向川呀!”
      “呵呵呵......”
      又加了几个声音开始起哄:“向川今晚来了吗?”“在哪里?”“找过来!”
      我虽然背着声坐着,但哪句话是谁在哪个位置说的能分辨的一清二楚。听着这阵声音,就感觉好像背上被放大镜聚集的光束在燎一般,血液和愤怒立马涌上了头。从前我很少有这种状态,但今年刚开头已经连着就两次了。我预感以后还会更多。源自生命底色的东西,按不住,只要时机一熟就拼命往外冒。
      “找你爸干啥?”我站转对着后面的人群恶狠狠地骂道,目光中充满愤怒和不屑。人群突然一静。遂即闹的最起劲的向伟对骂道:“你他妈骂谁呢?”
      “骂的就是你!”说着,我隔着人群扑过去,逮住向伟的头就是一通乱揍。因为我突然的一扑受到磕撞的人们发出抱怨,甚至谩骂的声音。而我只是不管不顾地压在向伟身上揍。瞬时乱做一团。无辜的人为了避免再次受到磕碰,迅速后撤到估计安全的地方站着看。
      突然有人喊着:“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同时,我的胳膊被猛地拉了一把,力量很大,直接把我从向伟身上扯了下来。这一阵猛打也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软着身子粗口地喘着气。整个过程我也感觉有人扯着我有人用脚踹我有人拿拳头在头上砸我,挨的也不少。大家的目光却一直盯在向伟身上———他平平地躺着,只剩微弱的呼吸慢慢趋于平静。突然他从地上爬起来,向我扑过来,而我早已做足了反击的准备。突然拉开我的大人插在我跟向伟中间,一把拉住我另一把挡住向伟,对着向伟用呵斥的口气说:“你再扑,我就放开手,再打我就不管了!”向伟听到后愣在原地。电影机放出的光射在向伟脸色上,眼圈青黑,鼻子以下全部蒙着血。
      远处,向伟母亲带着哭腔喊着跑了过来:“谁打我家伟伟了?”
      我也愣住了,突然有把手从后面拽着我,我顺着趁着黑跑出了人群。一看是向阳。
      “赶紧走,再不走就麻烦了!”他说着就扯着我往外跑。
      “去哪?”我问。
      “先去黄渠吧!”
      “对不起,本来能约上阿霞的!被我这样一闹错过了!”
      “没事!”向阳说,“以后机会多的是!”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