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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往事 ...

  •   刚刚结束这一次的月考,林言和许以宁吃过饭往教室走,许以宁欲言又止好一阵子,还是忍不住问:““言言,你没事吧?脸色好差啊。”
      “昨天没睡好,有点累。”林言道。
      许以宁看着她,小脸皱起来。最近几天林言都心不在焉,她刚才上厕所出来的时候听见两个女生在议论。
      “你知道林言吗?”
      “当然了,学霸,怎么了?”
      “我这次月考跟她一排位置,收考卷的时候看到她的主观题全是空的。”
      “不会吧?哪一门啊?”
      “全科都是啊,就涂了选择题。”
      “什么情况啊……”
      “我也不知道啊,她脸色超差,头上还冒汗,可能生病了吧。”

      初冬了,二高的树还是葱绿的,林言发愣着看,许久拽了拽许以宁的胳膊说:“我们回教室吧,我想睡觉。”
      今日不知为何,升旗台前方的广场尤其热闹,一群人聚众叽叽喳喳的。林言不喜欢凑热闹,拉着许以宁快速穿过人群往教室走。可就一个余光,她的脚便迈不动了。
      被众人围着的男人瘫坐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嘴里振振有词地控诉。
      “你们不是名校吗?名校教出来的学生就这样?你们把我的女儿还回来,她小时候可乖了,现在连声爸都不愿意叫我!”
      有个男人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学生们和看小丑似的看他,有人笑,有人嫌弃,有一个女生别扭着脸说:“这种人怎么会被放进学校来啊,有没有人叫保安啊?”
      “他虽然脏了点,可是好可怜啊,他女儿真的不认她吗?”
      “他女儿到底谁啊,说又不说,一个大男人坐在地上哭,有毛病吧。”
      “要不谁去扶他一把?”
      “我不要哎,我感觉他好恐怖,像失心疯。”
      “……”

      这个男人正是林之行。
      闲言碎语对他构不成丝毫伤害,他坐着嚷,眼珠子转,扫视着人群,突然瞥到一个高挑的人影,林之行一骨碌站起来,冲她跑去,哀嚎着去抓林言的手:“言言,言言……言言!你别走,你帮帮爸爸,爸爸求你了,你不能不管我,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言言,言言!”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不约而同地想:怎么又是林言?这块地真可谓是林言的风水宝地。“你给我滚!”林言推开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之行跪到她跟前:“言言,女儿,你最乖了,你去跟你妈说,你开口她一定会答应的……你不帮我我不走!这里这么多人,你也不想闹的太难看对不对?只要你答应爸爸,我现在立马走人,好不好?”
      林言咬着牙:“我不是给过你钱了么?”
      林之行:“这点钱哪够?你再给我20万,我拿了钱就走,永远不在你们母女面前出现。”
      “20万?”林言睁大眼问他,“做你的白日梦。”

      周围的人自发往后退,给父女俩留了宽阔的一席地。细微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林言的耳朵,激得她手腕的伤口隐隐作痛。
      “这男的有病吧,我看像个捡垃圾的,门卫怎么把这种人放进来了?”
      “邋遢归邋遢,肯定是林言的爸爸没错了,她爸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要我说这次是林言过分了,再怎么记恨也是自己的爸爸啊,跪在地上这么久都无动于衷。”
      “你们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有人当众哭哭啼啼跪在我面前,别说我爸了,天皇老子我都受不了,丢脸丢大发了!”
      一旁的许以宁不知如何是好,她见林言呆住了,走上前开口:“那个,林……林叔叔,要不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你这个样子,言言她……”
      许以宁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说,林之行竟然真的站起来附和:“也对也对,我这样你更不愿意和我说话了,我站起来……站起来。言言,我今天特地换了一身新的行头,我不丢你的脸,我们好好说说话,啊?”
      林言垂着目光,退了一步,问:“门卫呢?”

      许以宁朝周围的人挤眉弄眼,聪明的人心领神会,往校门口跑去了。她像拦周欢那样,再一次站到林言身前,严肃地说:“林……林言的爸爸,这里是学校,请你不要乱来,不然我们报警了。”
      林之行目光越过她,急得直跳脚,冲林言说:“林言!你的命是我给你的,你就这么忍心!啊?你要看着我去死是不是?我现在就上楼顶,从上面跳下来,死在你面前,你信不信!”
      诸如此类的话蒋厉楠听多了,林言学着她妈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回:“那你去死吧。”

      一群人带着门卫赶来,林之行被逼急了,一把将许以宁推倒在地,拽着林言的胳膊往湖边走。他毒吸坏了身子,力气还是大过女人,林言挣脱不过,扯着嗓子大喊:“林之行,你就是条烂蛆。靠女人还打女人,你去死,你有种就真的去死,没人会给你收尸!”
      人群中几个男生跑过来帮忙,但林之行突然回光返照似的,动作敏捷,他将林言甩到跟前,喷着唾沫叫:“老子拖你个杂种一起死!”
      “啪!”!
      一记十成力的耳光。
      林言头重脚轻地倒在地上,随后脑袋和后背感到一阵剧烈疼痛。她的头发被林之行拽在手里,身子在地上拖了几米,腹部一疼,就掉进了湖里。
      冬天的湖水很冰,冰得她失去知觉。

      林言回到了十年前。
      当初林之行赌钱欠下一屁股债,没多久被坑害染上了毒瘾,在毒瘾发作的情况下,对自己的妻女施以暴行。十年了,蒋厉楠带林言离开了十年,躲了三千多个日夜,殊不知有些坎,这一辈子也迈不过去。
      宣判躲不过,只是来迟了!
      这记耳光是悬在林言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如今这柄剑当着成百双眼睛当众落下,刺入林言的脑袋,穿过胸肺,将她牢牢钉在原地,她以为自己会死在二高的湖里。

      天空很蓝,空气中有一股很冷的味道,那一年,林言温热的血快流尽了,此后她便很怕冷。
      周围好静,很多人在说话,但她听不见了,视线逐渐涣散,脸上有滚热的液体在流动。不知道这血是今天鼻子里流淌下来的,还是十年前未流干的。林言想,你要我的命,那我就还了吧。死了有时候真挺好的,干干脆脆,一了百了。
      可有人不想她死,有人抱起她狂奔,林言眯起眼睛,起初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后来她的世界一片黑。

      胡遇半夜到的医院,他和胡跃天、蒋厉楠对视一眼,走到了病房前,几次深呼吸后慢慢打开门。床头的灯很暗,雪白的被单干净平整地覆在林言身上,她乌黑的发披散在身下,一边面色煞白,另一边肿着,原本略微下撇的嘴角此刻被拉平了,睫毛静静地盖下来,没有任何动静。胡遇走近了,俯身听见她呼吸平稳,一颗心才“砰”的落地。
      这场景让他害怕,让他发抖。
      吴雨晴走之前,病房里也是这么安静昏暗。
      胡遇坐下来,静视着林言的睡颜,良久才唤了一声:“阿言?”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胡遇伸手去触碰林言的脸颊,她轻微瑟缩,胡遇忙抽回来,握上林言的手,紧接着他的呼吸先一步停了。

      林言的左臂爬满了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伤痕,大部分已经落了痂,变成淡粉色的疤,也有一小部分正结着痂,应该是不久前伤到的,还有几条上面贴着胶布,映着淡淡的血迹。最深的一条在手腕上,应该说不只一条,是好几条叠在一起形成的,横着的,斜着的,交叉的……这应当是来回、反复、无章法的割破导致的。

      他用颤抖的手替林言掖了掖被子,仓皇地逃出病房。
      蒋厉楠坐在椅子上抹眼泪,胡跃天面色凝重,似有所思。
      走廊的灯光比里面亮一些,因为是胡跃天安排的特殊病房,这层楼人并不多,此刻静得有些诡异,就好像……
      躺在里面的人已经死了,外面是哀悼的家属。
      胡遇坐下,掩面平复良久,才问;"人怎么样了?”
      “做了详细的检查,没大碍。”胡跃天道。
      “多详细?没大碍是什么意思?”
      “背部擦伤,脸肿了,吸了几口水,烧了几小时,现在退了。”
      “那怎么还不醒?”
      “醒过了,情绪很激动,大吼大叫,医生打了镇静剂,让她好好睡一觉。”
      胡遇问:“她叫什么了?”
      胡跃天摇头:“扯着嗓子乱喊。”
      胡遇转头看向蒋厉楠,问:“当年到底出什么事了?”

      胡跃天回公司了,狭长的廊道只剩下胡遇和蒋厉楠两人,胡遇点着一根烟,猛吸几口便丢了,吐出长长的一口雾气:“说吧。”
      蒋厉楠的眼神有些迷惘,陷入回忆之中,不知从哪说起,沉默良久才道:“言言六岁那年,我和他爸创立的公司面临破产。银行贷不了款,他爸瞒着我搭上了一个女人,和那女人借了不少钱——”
      “这些我知道,我想问的是,林之行对她做过什么?”胡遇打断说。
      蒋厉楠很诧异地看着他,很快重新组织起被打乱了的思绪,说:“那之后,她爸每天出去喝酒、赌博,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毒瘾,整个人跟疯了一样,每次回到家都砸东西、打人。”
      “为什么不报警?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暴力只能被扼杀,不能寄希望于纵容后的收敛。
      “我年轻的时候是个工作狂,对家,对言言,对他都不上心,我们除了公事极少交流,出了事之后,我一直觉得,他变成这样和我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我纵容了他很多回。但慢慢地,事态越来越严重。除了他跟我要钱之外,还经常有一些小混混上门讨债,言言每次都被他们吓哭。我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胡遇盯着蒋厉楠,他这时候才发现,林言不论是眼神还是气质,都和她妈妈很像,两人在说起往事时,语调都是一样的平,冷静而又克制,胡遇说:“他不会放过你们。”
      “是啊,所以我和他谈了条件,只要他愿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所有的财产都归他。林之行当时急着还债,答应得很爽快。我以为事情到了这里能结束了,可是……有一回我把言言留在家里,自己出门办离婚手续的资料。”蒋厉楠脸上固有的平静被打破了,提及这段往事,她静如冰面的神情终于破裂。

      蒋厉楠前脚踏出家门,后脚就接到了林之行的电话。
      那通电话的内容她已经还原不出来了,她只记得林言在电话对面哭得声嘶力竭。小女孩尖锐的嗓音划破仲夏的天空。蒋厉楠心急如焚地赶回家,却被关在房门外,房内林言又吼又叫着哭,边哭边喊爸爸。
      蒋厉楠整个人慌了,使劲拍门:“林之行,你开门,你把言言怎么了!快开门!”
      里面的人不为所动,蒋厉楠听不清林之行的声音,只有哭声环绕,她拍了很久,又撞了很久,最后在车库找到一把锄头,那是保姆留下来的,当初为了在小院里种花种树,现在被用来搞破坏。蒋厉楠一下一下地砸。
      “林之行!你这个疯子,你要是敢对女儿做出什么事,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门厚重而结实,她用了全部力气,也只砸出几处小凹陷。林言的哭声越来越小,慢慢变成呜咽,蒋厉楠滑倒在地。
      “林之行,你开门,我求你了,开门……”
      在警察和救护车来之前,林之行满手鲜血地出现在门口,他目光呆滞,看到蒋厉楠的那一瞬间嘴唇微动:“不是……不是我……我不想的……我不想的……”说完便发疯似的地跑了出去。

      胡遇还是点起了一根烟,没发怒也没失智,指尖微颤,在烟雾缭绕间问:“然后呢?”
      “全是血……言言当时躺在地上,身下都是血。她穿了一件白裙子,她小时候最喜欢穿裙子了,衣橱里的裙子多得装不下。”蒋厉楠突然岔开,再重新说,“幸亏救护车来得及时,再晚一点……”
      蒋厉楠说:“我不敢想,我只有言言了。”

      讲完这段往事,蒋厉楠已经很疲惫了,太阳穴突突突地跳,胡遇又抽完一支烟,问:“你把林言关进过小黑屋?一天一夜。”
      蒋厉楠再次愕然地看向他,几秒后说:“小遇,言言很信赖你。”

      “我怕林之行事后反悔找来,就带言言躲到了很远很偏的地方,那里你也去过了,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为了安全,我们在那生活了九年。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地遇到了你爸,我和言言还会在那住很久,直到她考上大学,谈了对象,找到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
      蒋厉楠站起来,隔着门看躺在里面的女儿,“言言自那件事后变得很怪,有时候安安静静的很乖巧,有时候神神叨叨像个小疯子。我怀疑她的心理状态有问题,借着以前的人脉找了一位心理医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一见到医生情绪波动就特别大,止不住地喊叫,拿头撞墙,他也没办法,建议我把林言送去精神病院观察一阵子。”
      “你把她送进精神病院?”胡遇也站了起来。

      蒋厉楠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我是她母亲,在事态还能控制之前,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我想好好看着她,时间一久总会好的。但是她不听话,总在学校里打架,下手又没轻没重,老师也好几次找到我,要她退学。我实在没办法了,所以那次,恨下心重罚了她。”
      “她当时那么小,你可真舍得。”胡遇说。
      “小遇,有些事情你没经历过不会懂。那种地方……只要待上一年,再出来时就和外面的世界脱轨了,我前半辈子婚姻和事业都失败了,没办法再靠自己去给林言拼一个未来。能改变她人生的,只有她自己。我不想她和县城里其他的小姑娘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做一个浑浑噩噩没有追求的家庭妇女。我要她考上一个好大学,走出去,做一个有知识有见识的人。”蒋厉楠转头看胡遇,“遇上你爸是个意外,如果没有这个意外,林言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所以我必须对她严格。如果我能预测我会和你爸重逢,那我当然会无条件地宠她爱她。”

      对于胡遇的责问和嘲讽,蒋厉楠最后说:“我知道你觉得我残忍,我确实是个不合格的母亲,我无话可说,但我有我的固执。”
      胡遇冷笑一声:“你的固执?你的固执就是把林言培养成别人口中自私冷漠的怪小孩?你让她在一个没有朋友关心没有妈妈疼爱的环境中生活了九年!你的固执就是看着林言拿起刀自残而无动于衷?”
      “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做了这些伤害自己的事,我也是今天才……我真的不知道,这傻孩子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呢?她怎么会做这种事啊……”蒋厉楠脑子那根弦终于断了,她蹲下身子放声大哭,没了一直以来端庄素雅的形象。
      胡遇继续说:“你说你只有林言,那你有没有想过,她那时候也只有你……如果你能多关心她一点,哪怕就一点点,她也会比现在健康快乐很多。你就那么笃定,你的爱会把她宠坏,而不是把她从悬崖边拉回来?”

      当晚便是这样。蒋厉楠的情绪时而好一些,时而又崩溃,在胡遇的逼问下,把能回忆起来的有关林言的事都说了,胡跃天来医院接她的时候,她虚弱得像随时会昏过去。

      已经凌晨了,静悄的走廊里此刻空无他人。胡遇抵着墙,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的电灯,墙边落下一道瘦长寂寞的影子。他手持香烟,一口接一口贪婪地吸着,直到一包全新的见了底,胡遇才动身走进病房。

      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林言睡得很熟,胡遇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头脑不断消化着刚才的信息。林言大病初愈被带到县城,情绪很不稳定,时常突然之间发疯,哭着喊着砸家里的东西,甚至试图冲进厨房拿刀伤人。对此,蒋厉楠不采取任何措施,每次都静静等待林言发泄完,然后闷着声收拾残局。她当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时间一久,林言逐渐变得正常了起来,蒋厉楠以为林言在慢慢变好,但实际上呢?

      林言从小就心思细腻,聪明过人,蒋厉楠一次又一次沉默的包容叫她自责,她不敢再宣泄了,因为她害怕再这样下去,连妈妈都不要她了,所以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行为,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林言就躲进一个小角落,拿起一把小刀,用自残的方式逼迫自己冷静,以生理上的疼痛压制心理上的。

      县城里的大妈成天说三道四,靠着想象力和一条三寸不烂之舌给蒋厉楠编了一段段下流的戏码,说完这个城里来的漂亮女人,她们又把枪口对准了她的女儿。先是轮番堵着她问你爸爸呢?你妈妈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男人啦?你见过吗?林言从来都无视这些,后来她们便当着面嘲讽她有娘没爹,女儿和妈妈一个样,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农村人读书少,不会拐着弯骂人,粗鄙的词直接甩在林言脸上。林言是在冷嘲热讽中长大的,长成了一个板着脸冷漠兮兮但出落漂亮的大姑娘。她哪怕穿得不亮丽,但也和村子里其他面黄肌瘦的女孩很不同,小女孩时期的傲慢和她一起成长,身上那股劲始终没丢,林言与那里格格不入,和蒋厉楠一样。

      粗鄙烂俗的人总喜欢毁掉一些漂亮的、干净的、骄傲的存在。
      林言当时14岁。班级里有一个同村的脑子笨笨的男孩子,上课很认真,做作业也很仔细,但每次考试都是垫底,他很用功,但实在不是读书的料。
      林言的成绩那时就是第一,男孩子被安排坐到了林言旁边。林言起初对他冷言冷语的,但这男生没心没肺,被骂了也不还嘴,每天都缠上来问她题目,有时候还会和林言分享自己的零食和玩具,久而久之,林言便不刻意疏远和防备了。有一回男生生病请了假,老师托林言把周末作业带给他。男生躺在房间睡觉,他爸在门口,见了林言便热情地起身招呼。

      林言放下考卷转身就走,那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却突然拉住她的手。
      “林言,辛苦你跑这一趟了,留下来吃饭吧?”
      这男人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流氓,因为作风不检点,附近的女人都对他避而远之,三十几岁找不到老婆,去外面骗了一个回来,快四十岁才生的孩子,孩子生出来没多久,妈妈就去世了。他没有再娶,喜欢在外面搞不正经的,年纪越大,反而喜欢占小姑娘的便宜。村里人都敢怒不敢言,因为这老流氓的爸爸是当地的村官。
      林言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压根不知道有这些事,不然绝不会跑这趟。眼下她抽了手就跑,但毕竟是个瘦弱的小姑娘,轻轻松松就被那流氓扯着辫子栽回去了。

      她被后面的人粗暴地按在胸前,挣扎的同时听见他恶心地说:“林言,你别怕,乖,让叔叔抱抱。”
      "呸!”林言朝后啐了一口,使出蛮力挣开来,那人没料到小姑娘的力气这么大,裆没有防备地被踹了一脚,疼得他哇哇大叫死去活来。他捂着裆拽住林言的辫子,把人往里拖,叫骂道:“跟你妈一样是个臭婊子,毛还没长齐一股骚辣劲!给你脸你不要,老子让你看看我的手段。”她把林言压在桌子上,一手扯她的衣服,一手去扒林言的裤子……

      胡遇刚刚听到这里的时候,一脚踹翻了病房前的一台设备,恨不得连夜赶去县城把那人渣大卸八块。

      所幸那回并没有出事,男人的儿子听到动静,支着身子走出来,及时破坏了他爸的犯罪现场。
      林言衣衫破烂地回到家,蒋厉楠问了几句就要冲去人家里,被她拦住了。
      林言说:“妈你别管,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那天起,蒋厉楠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年的坚持是否错了。

      林言家在村口,是村里人回家的必经之路。这事发生之后某一天,老流氓正骑着老式的自行车回家。他爸给他在城里找了份轻松的工作,每天到点下班,事少钱多,村里上城务工的很少,下班的点路上几乎没人。他每逢这时心情最好,自己从外面回来,高人一等,忍不住哼着小曲,告诉全村人他回来了。

      车子行至村口时突然一抖,然后一沉,“哧”的一声,轮胎瘪了下去,他下车绕了一圈:“操他娘的,哪个狗日的撒了一地钉子。”
      老流氓不以为意,骂骂嚷嚷地推着车往里走,才走了没几步,脚底传来一阵强烈的痛。他“哎哟”抬起脚,一根更粗的钉子穿过鞋底,牢牢地钉进了他的脚里。
      这几天他总碰上这样邪门的事,真是犯太岁!正想着,就见林言右手拎着一桶水,左手拿着根擀面杖走来了。
      他贪婪地盯着林言。心说这小姑娘长得真标志,白白嫩嫩,像她妈妈,小眼睛尤其带感,眼尾挑着看过来的时候别提多挠心了。
      老流氓忍着脚疼半瘸着走过去,臭味钻进鼻子,他无暇管,甩着脸上的肉说:“林言,叔叔的脚被钉子扎到了,你能不能扶我进屋休息一下?”

      林言放下桶,冲他一笑。他以为是同意了,手伸到一半,就听见“咔嚓”一声。手臂上的骨头可能断了!他艰难地稳住身体,骂人的同时,命根子又一次被狠狠踹到,这下他稳不住了,嚎叫着摔倒下去。老流氓捂着下身,棍子如雨点般落下来,他挡头,又护不住命根子,两只手完全不够用。嘴上却不饶人:“我日你娘,林言,再不停老子非弄死你不可,上次没扒光你的衣服□□,啊——”
      一棍敲在头上,林言用了七分力,不会出人命,但足以把他打得晕晕乎乎,如果说刚刚他还能咬咬牙爬起来反击,现在无疑快瘫倒在地了。身体上的疼痛激出了眼泪和鼻涕,一张原本就难看的老脸此刻别提多恶心人了。林言丢了棍子,老流氓以为她收手了,嘴里喃喃的,流着口水,谁知身上的痛还没缓过来,小腿又是一阵接一阵扎心的疼。
      老流氓在地上打滚,哭天喊地,不知道第几个钉子插入小腿后,村里的人闻声出来看热闹了。他隔着眼泪鼻涕看林言,这丫头手上沾着他的血,竟丝毫不慌,还露出得逞后的笑容。眼尾上挑得更厉害,原先他看着心痒的一副面孔,此刻只让他觉得脊背发凉。
      才十几岁就这样,长大了还得了!货真价实的女疯子!

      慢慢地,他叫都叫不出来了,半佝偻的身子小幅度地抽搐,林言蹲到他眼前,手快速落下,一根钉没入他的掌心:“叔叔,乖,别怕,让我扎一下。”
      “啊!!!!!!!!”
      “你知道这几天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你这种人渣阎王爷收不收?”林言似乎不像在说气话,仿佛是在认真思考,她不知从哪又摸出一根钉,钉尖在他的颈间游走,麻得要命,他身子颤抖起来,听见林言悠悠地说:“这根钉如果扎进你的大动脉,救护车过来时你已经死透了。我先把你杀了,回头把你唯一的种也杀了,好不好?”
      他嘶着气,像求饶,发不出声,林言妖孽似的叹了口气:“算了,杀人要偿命。对了,你渴么?给你喝点好东西。”
      林言说完起身,掐着众人跑过来的点,拎起桶哗啦往下一倒。根本就不是什么水!散发着恶臭的粪迎面泼来,他被粪糊住了眼耳口鼻,一边作呕,一边吞进不少。

      老流氓名声在外,村上的人即便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能猜到七八分,因此没人站出来阻止,而是围着看热闹,说尽风凉话。原先对林言没有好脸色的大妈甚至反过来夸她干得好。林言知道自己做过了头,占不到理,这会儿得装可怜。于是她硬着头皮把前几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蒋厉楠站在门口看她,心里不知作何想。
      事情最后果然没闹大,被那老流氓的爸爸压下了,他不仅没找林言的麻烦,反而亲自上门道歉,把此事揭过去,并替他儿子作保,再不乱来。

      发生在林言身上的传奇事情太多了,蒋厉楠作为她的母亲,都捋不清那些事来龙去脉。总之呢,林言时不时被针对被伤害,可她没有哪一次坐以待毙。伤了她的,她就加倍还回去,这是林言一贯的行事作风。在这样极端的平衡中,林言长大到了17岁,然后跌跌撞撞的,走进了胡遇的生命里,展现出了,蒋厉楠从未见过的软乎乎的充满孩子气的一面。

      胡遇撑着额头,指尖穿进浓密的发丝里,林言这回是真的病了,这病他不知道如何治。这是继吴雨晴离世后,他最无力的时刻。林言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胡遇,可瞒下了最致命的两件事。那些口头上的嘲讽恶意根本伤不了林言——她没那么脆弱。
      林言心里过不去的,始终是林之行对她血淋淋的凌迟,以及那个人渣恶心的触碰。
      所以,林言不敢把那些伤疤宣之于众,所以,即便是喜欢的人抱她亲她,她也会发抖害怕。
      胡遇弓着身,将头闷在林言的手心里。在温暖的病房里,她的手依旧冷冰冰的,胡遇失神地叫:“阿言……阿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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