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你我皆为助攻》弎重

11、第 11 章

　　“没吓到你吧。”

　　钟葭医想去揉一揉她的发顶，这是一个长久的习惯，也是他对长久不见的妹妹表达欢喜的收敛方式。结果他手掌还没触碰到一根发丝，就被钟葭贰偏头躲过去了。

　　钟葭医的手僵停一秒，改搭在沙发背上。

　　“怎么了？见到哥不高兴啊，那么久没见面了，都不抱一下。”原本钟葭医也只是玩笑一下，这话听着像是埋怨，说着说着还带了些委屈。毕竟是自己最宠爱的妹妹，家里最让他惦记的人就属钟葭贰了，恍然一下子妹妹不跟自己亲近了，个中的失落滋味只有自己知晓。

　　钟葭医比钟葭贰大上整整十岁，由于父母早早的离世，加上凡盛又要忙于钟家家业，照顾和关心小葭贰的担子落在钟葭医身上，更是让他这个哥哥又当爹又当妈的。

　　小时候的钟葭贰身子远没现在的好，矮矮的一个，像个面粉团子捏的人儿，踮着脚丫子跟在他身后糯糯地喊着哥哥，可爱极了。若是见她磕了、摔了他都要揪心疼上半天。

　　自然钟葭贰也是对她这个唯一的哥哥万般依赖。

　　他们是彼此间最不可或缺的存在，是最重要的亲人，现在钟葭医从她飘忽的眼神中窥见了几分冷淡和疏远，一时间无所适从。

　　哪一次，哪一次回家，钟葭贰不是挚热地来迎接他的……

　　钟葭医的曲折心情，钟葭贰未能体会。又不是真妹妹，对着第一天见面的‘哥哥’她实在无法表现出兄妹该有的亲密感。

　　要知道，在被拉来这个世界之前她可是家里的独生女，以往除了过年也不怎么见亲戚家的孩子，忽然间多了位‘哥哥’，怎样相处是个大问题。凡盛这个祖母还好，一来是她有与亲奶奶相处的经验，哄人的伎俩是一套又一套；二来是在大宅里平常时间俩人几乎见不到面，相较于轻松自在。

　　钟葭贰压了压眉，抿着嘴角往上提提，尽量使自己情绪看起来高涨一些。

　　“我……高兴的啊。”她有试想过十种与男主见面的场景，再结合人物关系给出反应，却没算到自己会给他一巴掌。

　　好在她打人的时候使用的力道不重，钟葭医肤色又是健康的小麦色，那巴掌只闻响声，不见留痕。

　　钟葭贰向他道歉时，钟葭医睁大了眼，差点忘记呼吸。

　　“说来也是我不好，不应该搞什么惊喜的。”钟葭医不想她在这个意外上做过多的纠结，语气一转诙谐，轻快说道：“是不是没有了哥哥在家监督，都不好好吃饭啊，这打人的力气一点感觉都没有，比挠痒痒还轻。”

　　钟葭贰干笑两声，推回去：“胖了的，你看，是不是比起上一次见到的我有了很明显的不一样？”

　　“确实──”钟葭医凝眸认真看过她的脸，欣慰地点点头：“气色不错，等过两天带你上医院做个复检。”

　　“不，不用了吧！家里面也有私人医生。”好端端提什么医院。自她做了钟葭贰以来见得最多的就是医生，喝得最多的就是苦药，而且她现在非常健康！至少她认为目前是的。

　　“我要拿个详细报告。”在有关钟葭贰身体与病情的方面上，钟葭医向来说一不二，容不得她拒绝。态度强硬得仿佛刚才与她谈笑风生的人不是他。

　　说变脸就变脸。

　　钟葭贰：“………”

　　行吧。

　　两人一来一回聊完了家常，钟葭贰才找到机会问出自己的目的：“对了，哥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祖母让我回来的，她说有很要急的事必须得回，而且学院那边也正好放假了，本来还要晚几天再走。”钟葭医困倦地掀掀眼皮，带着浓厚的鼻音沉沉笑道：“但一想到我可爱的妹妹乖乖在家等着，怎么也睡不好，这不，立马买票飞回来。”

　　不愧是宠妹狂魔。

　　钟葭贰有理由相信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凡盛拿她当幌子，使得钟葭医来不及收拾就连夜回国，其目的嘛，不就是为了赶上末家的宴席。

　　当初她还奇怪，凡盛居然会放心她一人去赴宴呢。哼，一点消息也没透露。不过想想也是，关键人物们迟早有一天都会碰面的。

　　想到钟葭医、末粤、岁邀这三人，钟葭贰拧着眉头，忍不住要咬自己尾指的指甲，只是在触碰到嘴唇后，收回去了。

　　钟葭贰在思考要不要将‘祖母打算要你跟末家小姐联姻’这事事先给钟葭医通通气时，瞥见他犯困的模样，把话压下去，改口关心道：“哥，你要是困了就去睡吧，楼上房间张嫂一直都有打扫。”

　　“再等一会。”

　　他留洋海外求学多年，临近毕业，学院和实验室事物繁多，为了安排好事宜回国，这些天一直没能好好休息。

　　钟葭医撑着脸，听见后方的动静，才提起些精神。

　　“少爷，您的行礼。”方序两手臂绷直，各拎着个大的藤皮箱。因为行色匆忙，导致气息紊乱，发鬓两侧渗出汗珠，素绿色的上衣领口被风吹开，年纪看着大约二十五。和小荷一般，都是自小跟在钟葭医身边长大的人，做事风格看着要比属性马大哈的小荷稳。

　　由于没有提前把行程告知钟家内宅的任何人，以至于未派人去接。

　　钟葭医先他一步回到了钟家，被撇下的方序好不容易拦到了车，前后稍慢几息。

　　知少爷者莫若方序，他一言不发将钟葭医所需要的藤皮箱子打开，里头装有几件干净的衣服外，还有送给钟葭贰的礼物。

　　他动作利索，做完这一切就站到一旁，垂首降低存在感。

　　“看，白色的熊公仔，喜不喜欢？”钟葭医像是哄小孩一般，亮了一双凤眸。

　　半人身大的布质公仔，做工和质量不是上乘的，但在这个时代这种洋货不仅贵还难买得到。

　　在她床头原来就有放了不少大的小的娃娃公仔。

　　钟葭贰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喜欢的。”

　　“还有一些香水，我不太会挑，都是……呃，味道很清淡，说是很适合你这种年纪的女孩子。”

　　钟葭医陆续掏出许多小玩意，全是在国外街头看到了钟意的就买下的。

　　“谢谢。”

　　“还跟哥哥客气什么。”钟葭医顺利揉了一把她的秀发，像是某种仪式感，揉过之后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才有了丝踏实。

　　太好了，妹妹还是那个妹妹。

　　钟葭医去了楼上，身后跟着拖行礼的方序。钟葭贰就坐在真皮沙发上，目送他的背影，心里则想着的是，这便宜哥哥人还不错。

　　也就是因为钟葭医宠妹的人设，在后来与末粤成婚后，屡次为钟葭贰这个作精争执。

　　不行，她怎能容忍这事发生！

　　这下钟葭贰要凑合男女主情感路线一帆风顺的心更要坚定了。

　　傍晚，一早收到消息的凡盛在开饭前按时回了家。

　　按照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三人使用能容十人的长桌显得冷清。

　　钟葭贰坐到钟葭医手边，离主位置的凡盛隔了个人。她猜，凡盛一定会选择在这个点与钟葭医说事情，而非关起门来只有两人方便谈话的书房。

　　因为她就在这里。有她在场，不论说什么，又听了什么，钟葭医想甩手而去还得再三斟酌。

　　到时候给谁帮腔好呢，嘶……

　　钟葭贰考虑要不要赶紧吃完回房，眼看凡盛与钟葭医都吃得差不多了。

　　还在忙着扒饭的钟二在继续吃和立马放下碗筷之间来回犹豫，挣扎到最后选择了后者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

　　凡盛动作依旧优雅，尽显仪态，藏在镜片后边的目光锐利，一眼扫过来，哪怕不用刻意去观察，那不可忽视的视线，足以令人颈背生寒。

　　钟葭贰把碗不着痕迹地挪远了些，把耳朵竖起。

　　“医儿今年也该毕业了是吧，什么时候来帮祖母，管理家里的生意。”直白的开场，连圈子都懒得绕。

　　凡盛对于钟葭医是有喜但也有怨的。

　　“祖母是知道的，我志不在商场。”钟葭医表情淡淡，态度不卑不亢，完全不像白天打趣钟葭贰时，表现得爽朗豁达。

　　“哼，一个两个都说志不在此志不在此，安儿也就罢了，你这做哥哥难道不该担负起责任吗！”凡盛语速加快咬字加重，压迫感形如一把剑直面而来。商场如战场，远见的目光、犀利的语言、果断的决策和铁血的手段就是商人的枪商人的炮。她字字诛心，目如冰刺，“你要学医，你要自由，我给了，三十年来，从小到大你要做的每一个决定我都从未真正阻拦过，可你别忘了，钟家的家业是你的祖父，你的父母守了一辈子的心血。”

　　凡盛顿了顿，“我的心血。”

　　钟葭医有一万句拒绝的话，有一千个任性的念头，通通在凡盛的注视下化为粉碎。他欲言又止，抵放在桌面上的双手倏然捏紧。他挺直了背，再为最后的倔强向凡盛低头。

　　“祖母……祖母我……还是不想放弃自己的理想……我想当好一名医生，能够极尽全力地去抢救那些分明脆弱却又那么顽强的生命，拥有这份资格的我倍感荣幸。”钟葭医抬起头，“我希望您能理解。”

　　钟葭医目光真挚，这些话像是压在心底许久，现在有了机会让他一股脑说出来，反倒卸下了重担，变得轻盈愉悦。

　　不论结果如何。

　　这时候，钟葭贰恍惚脑内拢聚书文当中的一点剧情。

　　有一段描写的回忆里，原主钟葭贰舍不得他离家赴欧，便哭着问他为什么要去留洋学医，明知道祖母是反对的。然后钟葭医玩笑似的回答，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医，所以天注定要当一名医生。其实不过是为了她的病。或许最初的目标确实如此，但在过程中也渐渐产生了热爱。

　　只不过很遗憾，故事来到前中期，在不可抵抗力面前，男主──钟葭医终究还是扛不住压力，放弃热爱的理想，回家继承家业。

　　钟葭医聪明不止，年纪小小心智比一般同龄人成熟，他在凡盛的安排下早早学完商业管理后转头出国读医去了。这个决定可把凡盛气得不轻却又无可奈何。

　　“理解？”凡盛嗤呵一声，“如果你有心，也该站在我的角度，替我理解理解，还记得当初你去留学时候，我们之间说好的约定吗？你还是钟家的子孙吗？”

　　哇，这一套层层问话压下来，沉重得令人透不过气。作为陷入这场争吵漩涡的小透明，钟葭贰也是听得心惊胆跳，敛下颤颤的眼睫。

　　“啵啵啵……”

　　凡盛修得精致的眉毛一跳，曲指敲了两下，‘哐哐’的，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了钟葭贰的心房上。

　　“安儿，不要发出这种没礼貌的声音。”

　　钟葭贰停住嘴上喝汤的动作，嘴角还挂着汤渍。

　　她，她也是不想的。

　　场上两个大佬在争持，弄得气氛剑拔弩张，她就紧张，她一紧张就会无意识做出类似不看场合的小动作或发出声响。

　　譬如这个“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