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雪》苏枍85

1、第 1 章

　　引子/
　　“你说，什么是梦想？”
　　微扬的尾音回荡在空阔的房间，混着整点敲响的钟声一下下叩击紧闭着的木门。
　　青春，便也在这混响中，一点一滴，流逝个干净。

　　Part.1
　　初雪。
　　黑色羽绒大衣或许是北方高中生的标配。晚自习铃响，一张张年轻，甚至带着些许稚嫩的脸从教学楼里钻出，身上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打着旋儿飘下的雪花，还未等在羽绒服上站住脚，便化成了一滩小小的水渍，而后，无影无踪。
　　在这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有两个女孩儿似乎格外出挑。不同于吵吵闹闹奔向寝室的其他人，她们信然地在雪地里走着。身后跟着深深浅浅的一串脚印。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们款式相同，但颜色不同的鞋子，和虚掩着勾在一起的手。
　　“橙橙，你以后想考哪个学校，做什么啊？”个子稍高的女生望向身边正仰着脸看路灯下的雪花的女孩儿，手中的力度不自觉的加大，紧紧攥住身边的人。女孩儿的名字叫程梓昕，“梓昕”本是很好听的名字，可偏偏碰上了“程”姓，所以平日里同学大多开玩笑式地叫她橙子。
　　“没想好啊，你呢？想干什么？”梓昕依旧仰着头，望着雪花飘落，格外出神。
　　“我想当一名刑警。”
　　听闻身边人的回答，程梓昕眯了眯眼，感觉手上的力道似乎轻了几分。
　　两人并肩走着，无话，身边只有雪落下的声音。
　　“快走几步，要关门了——”
　　宿舍楼下灯影一闪，宿管阿姨开了门向她们喊道。雪花争先恐后的钻入只张开一点的温暖的门缝中，路灯把它们蛮横地将门又挤开一点儿的行为照得一览无遗。
　　程梓昕牵起身边的人的手，“快跑！”，边跑边咯咯地笑着，在宿管阿姨略带些嗔怪的眼神中溜进宿舍。
　　她以为身边的人没注意到她红了的眼眶。
　　她们像往常一样走上四楼，但程梓昕没有停下来，仍拉着身边的人走上五楼。身边的人只疑惑了一瞬，便立即会意——五楼没有人住。
　　刚过楼梯的拐角，一个带有侵略意味的吻，便压在了高个子女生的唇上。将她压在墙上的女孩儿心中的无奈，无助乃至愤懑，通过这吻，源源不断地传给她，击打着她内心最深处那一小块地方。
　　这一吻幽深，缠绵，也热烈。
　　直到那个强盛的，将人压在墙上的女孩儿喘不过气来，仿佛被抽去所有力气般，伏倒在面前人的胸口上。
　　“为什么？应佳颖，为什么……你明明知道……”
　　女孩儿特有的受了委屈的鼻音惹得应佳颖胃里一阵抽痛，她把下巴抵在怀中人的头顶，轻拍着她的后背，静静地听着程梓昕抽泣。
　　她不是不知道刑警这个职业对程梓昕来说意味着什么。梓昕的父亲程刚，是一名缉毒警，在两年前牺牲。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雪夜，她们一夜无眠。
　　程刚死的并不光荣，他被人指证与毒枭有染，而尸检报告的结果也证实在体内发现了大量的致幻剂。她记得那天晚上，她们坐在露台上，程梓昕双腿蜷起缩在凳子上，手抱住膝盖，任凭雪落满肩头，只是喃喃道：“不会的，爸爸不会这样的。”而那段时间的程梓昕，无疑也被扣上了“叛徒的女儿”之类的帽子。直到半年后，沉冤得雪，程刚所在的支队队长被查出一系列违法乱纪之作，才有人作证，站出来说程刚的尸检报告被人动了手脚。但一抔黄土，阴阳两隔，再也无人能知晓他的死因了。虽然程刚依旧按烈士等级处理，但程梓昕心里仍对刑警这个职业存有嫌隙。人之常情，应佳颖能能理解。
　　怀里的人的哭声逐渐平稳，应佳颖捧着程梓昕的脸颊，用拇指轻轻地拭去她脸上已干或将干的泪痕。
　　“你说，什么是梦想？”
　　怀里的人摇摇头。
　　“两年前的那天晚上，我看见我的女孩蜷成小小一只缩在椅子上掉眼泪，那一刻，我就希望她以后不必再因为忍受不公而悄悄地哭。我也不希望看到我身边的人蒙受这种不公。我想尽我所能的去保护你，保护好周围的每一个人。”应佳颖低下头，啄了一下怀中人的嘴角，“不许再哭。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便确定了我的梦想——当一名刑警。或许梦想就是在你成长道路上，检验你的担当，赋予你责任的使命。”
　　程梓昕咬着嘴唇听完了她的话，望着应佳颖闪亮的眼睛。
　　“可我还是觉得太危险了……”
　　应佳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走，看雪去。”拉着程梓昕来到露台前，应佳颖小心地将程梓昕的围巾拉上来盖住脸。
　　外面的雪似乎比之前大了些。
　　暗夜辰星中，又会有多少沉冤，卒得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