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以后》姚迟树

9、屠龙

　　　“我说，咱们都吃了好几天烤鱼了，不能换换样吗？”卢卡没滋没味地吃着，一脸郁闷。

　　安迪说：“说好吃的是你，现在嫌弃的也是你，男人真是善变的动物。”

　　“你不要无差别攻击啊，好像你不是男人似的。”

　　“我刚十五岁，正青春，只能说是男生。”

　　吃了瘪的卢卡恨恨地瞪他一眼，但毕竟吃人嘴短，没有还击。

　　“想吃好的啊，好办。”安迪说，“我们进城。”

　　“可你不是和麦利斯决裂了么？”卢卡停下动作，抬头问道。

　　“我不想再躲在森林里了，这让我不快乐。”安迪说，“我想到远方转一转，看遍世间万水千山，之前那些年我都在为了保护民众而劳碌奔波，如今我只想真正地为了自己活一回。”

　　他转头，看向卢卡：“你，原愿意同我一起吗？”

　　“你其实都没有给我拒绝的余地吧。”卢卡笑道，“这么有意思的事，我当然要去凑热闹。”

　　安迪点点头：“在这之前，我要去解决一下前仇旧怨。”

　　…………

　　安迪第十一次站到尼德霍格的巢穴前，活动手脚筋骨，数月未战，怕格斗技巧生疏。但当他抽出后背背着的罗兰之剑时，熟悉的感觉顺着指尖流转到全身脉络，令他热血沸腾。

　　这一次，他的身边站着卢卡。那是他在千夫所指中唯一的依靠。是他可遇不可求的流水高山。

　　安迪步履从容，再次进入那曾经被他视为心魔牢笼的深渊。

　　一番苦战，安迪口中念着镇压的咒语，以鲜血作印，剑指黑龙命门。用酣畅淋漓的胜利结束了这场斗争，他真正与自己和解。

　　安迪擦去鬓角的汗水，有些疲惫。

　　卢卡挎着他，将他的身体重量分担过来：“辛苦啦，勇者大人。我们要回山洞休整一番吗？”

　　“不，我们去一趟麦利斯。”安迪把罗兰之剑往上提了提，“我想今天就出发。”

　　“悉听尊便，勇者大人。”

　　······

　　安迪趁着夜色，秘密地回到了麦利斯。

　　他现在是头号悬赏的罪犯，必须要小心行事。

　　他悄悄地叩响了丹尼家的房门，屋里的灯亮起来。

　　“是您？”丹尼很意外，没想到深夜到访的人竟是足有半年未见的前辈，“快进来坐！”

　　“不了。”安迪回绝了他的好意，“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告诉你，尼德霍格已经被封印了。”

　　“是您做的吗？”

　　“是的，但我希望你来认领这个嘉奖。”

　　“不，这怎么行呢？！”丹尼急忙摆摆手，“这是贪天之功。”

　　“听着丹尼，”安迪按住他的肩膀，“我现在是戴罪之身，所以我决定离开这里，但整个麦利斯不能没有勇者。你会接替我的职务，继续给人们带来和平。”

　　“多么感人的发言！”卢卡在旁边感慨。

　　“只要勇者在，主心骨就在。”安迪告诫他，意有所指，“但你要把眼光放长远，如果你不想做个傀儡，那么就要把命运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鼓动人造反啊，罪加一等。”卢卡又在一旁插嘴。

　　或许是安迪眼里的希望太炽热，丹尼郑重地点了点头。

　　安迪从背后取下了罗兰之剑，深深眷恋地看了这陪伴了自己许多岁月的伙伴最后一眼，然后把它交付给未来的勇者。

　　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辞别时，丹尼情深意切地祝福：“您独身前行，请务必保重身体，愿神保佑您！”

　　安迪和卢卡一路无言，两人回到莱恩河边，拖出早已备好的木船。

　　“什么时候发现的？”卢卡轻声问。

　　“有一次我来到河边，发现了一条完整的已经腐烂了的烤鱼。”安迪说，“我确定我吃完了自己那份，我也绞尽脑汁来圆这个谎，实在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那你还会接受我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假装不知情这么久？”安迪叹了口气，“是我要问你，还愿意陪着我流浪吗？”

　　“对我来说，你是造物主。”卢卡粲然一笑：“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说‘我就是为你而来’。神会永远垂爱信徒的，对吧？”

　　安迪别扭地别过脸去：“信徒也要始终追随神明。”

　　两人的船驶离岸边，渐渐消失在水天交接。

　　童话故事并不都是固定的结局，英雄没有得到鲜花与掌声，也没有自甘堕落变成恶龙。

　　少年的以后无限漫长。

　　这一次，只一次，屠龙少年选择去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