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明》初七七

30、迷魂 香止凝

　　绿光，漫山遍野一闪一闪的绿光，如九天繁星跌落尘世，在黑暗中溅起一波又一波的绿焰。

　　遇见奇迹了吗……朦胧中，诸葛樱睁开眼，黑暗中根本没有任何光亮。诸葛樱发现自己靠着树干睡着了，刚才那些不过是梦而已。诸葛樱扶着树干站起来，头痛得快要裂开，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不休不眠地找了一天一夜，快要虚脱的身体随时都会被病毒侵袭，瘟疫在她身上的发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

　　已经没有时间了，诸葛樱敦促自己抓紧时间找她要的夜光四叶草。

　　叮叮叮……叮叮叮，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突然想起，让夜晚显得格外迥异。伴随着铃铛声传来的是内息，阴冷的内息，阴冷中透着邪气的内息。

　　“龙在天！”诸葛樱怒气冲冲地转头，黑暗中什么也没有。不是龙在天，他的内息总是像和煦的阳光。“谁？给我出来！”诸葛樱有点失措地张望。

　　无人回答。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腻人的，刺鼻的甜香。

　　“咿呀咿呀哟，哟咿哟咿哟咿哟，呀咿哟呀哟……”凄厉的吟唱，每一句最后一个音都拖得很长很长……每一声都好似刺到骨子里头，叫人毛骨悚然。诸葛樱全身僵硬，牙关打颤。

　　“大河长水两边分，一边混来一边清，水中起了两样水，阿哥起了两样心。三月彩茶绿汪汪，阿哥彩茶无主张，昨天才说老叉好，今天又说新茶香。”

　　这是苗族特有的飞歌，能够把音调高亢嘹亮，豪迈奔放的飞歌唱得如此尖锐刺耳，惨绝人寰的，找遍整个幽灵山庄，也只有她一个。

　　借着月光，诸葛樱看见一个苗族女子缓缓走来，女子身穿青布交领上衣，衣边儿上绣有红色曼陀罗花图式；下身穿著一件齐膝素百褶裙。她挽高髻于顶，头上别着银色曼陀罗花和银针，颈上挂着七条项圈，双耳、手腕、脚踝都挂有精致的银饰，走起路来整个人叮叮当当响。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沉寂中，只有银器碰撞的声音不断发出回响。

　　红色曼陀罗即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生前的记忆。诸葛樱闻到的这股奇异幽香，自然是从女子身上散发出来。这种迷魂香是用红色曼陀罗花和其他六种奇花异草按特殊比例配制而成，一般人只要摄入一定的量，就会神志不清，发生昏迷。诸葛樱当然很清楚这种迷人香气的致命性，因此她早早就闭气凝息。

　　苗族女子的脸在黑暗中模糊难辨，但她的一双眼，却发出幽幽的淡焰，美如幽灵。那双勾魂摄魄的眼死死地盯着诸葛樱，似笑非笑，眼神如刀。任何一个男子见到这种醉眼迷离，媚态顿生的表情都会心荡意牵！可这种眼神诸葛樱看了，却发自内心感到深深恐惧，一种坠入无底深渊的黑色战栗。因为那双眼，只要细看，竟因为没有焦点而空洞得可怕，霎时间，她的一切表情都变得不真实，整个人变得好像，被鬼附体！

　　“香止凝，你怎么会在这里？”诸葛樱大着胆问。

　　叫做香止凝的苗族女子露出一个销魂的甜笑，“师妹，好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样冷冰冰的？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她明明是用很温和的语气说话，却让人感到窒息的压迫。

　　“你要我做什么？”诸葛樱的沙哑嗓子与香止凝柔媚的音色形成鲜明对比。

　　“救寒魄。”

　　“他怎么了？”

　　香止凝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道：“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可他却和别的女人好了。”

　　“你让我救他，莫非是你将七伤蛊种在他身上？”诸葛樱吃惊地问。寒魄是扶风河村村长的儿子，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他不是从小就喜欢香止凝吗？怎么会背叛她？

　　“你知道，姥姥让我们每个人在十八岁那年下山庄，寻一个自己心仪的男子，与他生下一个女孩后将他杀掉，然后将女孩带回山庄抚养。”

　　“我知道你舍不得杀寒魄，因为你从小就喜欢他。”诸葛樱道。

　　香止凝无神的眼望向诸葛樱平坦的腹部：“你还没有完成生孩子的任务吧？”

　　黑暗中诸葛樱红着脸摇头：“寒魄应该知道，如果中了七伤蛊之后再和其他女子亲热，心、肝、脾、肺、肾、气、血都会受到严重损伤，五脏出血伴随着时时刻刻的气痛，然后血流尽而死，他不惜承受这样非人的折磨，也要背叛你，你为什么还要救他？”

　　“你问为什么？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让你心动的人。”香止凝半合着眼。

　　没有吗？那小武呢？诸葛樱不禁问自己。

　　“不要说我想不到法子救他，就算我有法子也不能答应你，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诸葛樱断然拒绝。

　　“但你至少可以帮他减轻痛苦！”

　　“我说过，我有更要紧的事情。”

　　香止凝半眯的眼一点一点睁大，阴森的眼神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你是不是还在恨我伤了阿月？”

　　好像被照脸打了一巴掌，诸葛樱差点跌倒。好像被鱼钩钩住脑髓，一千只手拉扯着脑袋里的每一条神经。

　　“你不要忘了，伤她的人是我，但杀她的人是你。”香止凝艳的得化不开的媚笑凝在脸上。

　　杀她的人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刺鸟张开它绚烂夺目的羽翼，不顾一切地冲向彻底的毁灭。既然无法承受痛苦，就让一切在爆发之后灭亡吧。在被痛苦击倒的前一刻，诸葛樱愤然出剑。看似不可抵挡的一剑，又在最后关头被挡下。

　　龙在天，依然是龙在天。

　　龙在天被香止凝凄厉的歌声吸引，及时赶到，阻止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同归于尽。诸葛樱虚弱的身体抵受不了龙在天慈航静气的冲击，她无奈地看了龙在天一眼，瘫倒在地。

　　“他是你想要得到的男人？”香止凝凝视龙在天，以为他就是诸葛樱想要发生亲密关系的男人。

　　“不是。”诸葛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否认。

　　“既然你想我死，我也不必和你客气。”香止凝说着，走近诸葛樱，蹲在她身旁，伸手露出猩红的五指，在诸葛樱皓腕上轻轻一握，指甲深深嵌入诸葛樱的肌肤。

　　诸葛樱赶紧缩手，可是已经太迟了。“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她惊道。

　　蛊在湘西地区俗称“草鬼”，它寄只附于女子身上，危害他人。那些所谓有蛊的妇女，被称为“草鬼婆”。蛊在有蛊的人身上繁衍多了，找不到吃的，就要向有蛊主进攻，索取食物，蛊主难受，就将蛊放出去危害他人。草鬼婆将蛊藏在指甲里，只要用指甲接触人的皮肉，就可以无声无息地放蛊。香止凝就是这样的一个草鬼婆，她的蛊，会让人生不如死。

　　香止凝狞笑着，面容扭曲得很恐怖：“现在说出来不就没了惊喜？你啊，急什么？等蛊毒发作之时不就知道了。”说罢飘然而去，好似艳红的氤氲。

　　诸葛樱倒吸一口凉气，欲哭无泪。龙在天赶紧扶她，诸葛樱双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仍然拼命挣扎，龙在天干脆把她打横抱起。

　　“快放开，会传染的。”诸葛樱气若游丝。

　　把诸葛樱抱得更紧，龙在天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药味儿，不可控制地心跳加速。不得不承认，十九年前被他抱在怀中，奶里奶气的女婴，如今已经长成了让他怦然心动的女人。

　　“放我下来，我要去找……”话还没说完，诸葛樱晕倒在龙在天的怀里。